向瑾瑜没想到,萧戟绝和他提过的香奈儿的神秘休息室,在他这儿只神秘了几分钟。
踏入休息室的向瑾瑜只有一个想法:难怪香奈儿不让其他人看到。
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严刑逼供的地方,满屋的槍支和刑具让人悚然一惊,长槍短槍挂了满墙,除去一张正常休息的单人床,屋子正中央竟摆有一张不锈钢刑床,如手术台那般冰冷无情。
刑床四角有束缚手脚的黑皮带,下端藏在床板底下的罅缝中,似乎可以自由移动,也就是说,这张刑床适用于任何人,无论对方的身形是大是小。
很难不让人多想的,是刑床旁边的洗手池。
——用刀具刨开人体,再在洗手池清洗刀具,这里简直就是杀人剖尸的理想场所。
香奈儿把黑色外套随意勾在门后,扯了把椅子:“坐。”
向瑾瑜不动声色地把椅子拖到离出口稍近处,坐下却没有松开拐杖,仍握在手里,随时准备逃离。
香奈儿似被向瑾瑜的拘谨逗笑:“怎么,吓到了?”
向瑾瑜道:“看你带我来的目的,如果只是聊天,我就不害怕。”
香奈儿弯眼道:“依我看,就算我别有目的,你也不会怕,不过为了让你完全放心,我还是解释一下:这里是我的休息室,但它原本不作休息室的用途,只是被我强行征用了。”
“从摆设看,这里原本是审讯室吧,睡在全是血的地方,不觉得难受吗?”
“血只是流淌在生命体内的红色液体而已,我自己身体里也有,有什么好难受的。”
“好吧,每个人都有点怪癖。”向瑾瑜微笑道,“总之谢谢你救我,要不是你,我连自杀退游戏都做不到。”
“玩家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香奈儿也冲他笑,“不过,我没有救你哦。”
“……嗯?”
香奈儿把拗了造型的炉条甩在向瑾瑜面前,在押他过来前,她从狱警那儿把炉条要了过来。
“解释一下?”
向瑾瑜明白了。
与他作对的,NPC中有狱警,玩家中有黑侦探,香奈儿没有救他,她只是把向瑾瑜从狱警那边拉了过来,按照她的步调进行审问。
真是诸事不顺。
向瑾瑜面不改色:“我很长时间没喝水了,能给我一瓶水吗?”
显然这种小要求,香奈儿很愿意满足,她捞过一个瓶装矿泉水,朝向瑾瑜丢去。
向瑾瑜“吨吨”灌了两大口,他的拇指描摹着矿泉水瓶的凹凸表面,若有所思。
“那个炉条,是我掰的。”
他道:“我的确制造了凶器,也有伤害别人的意图,然而之所以有这个意图,是因为我害怕被伤害——你知道的,无论是玩家还是NPC,这个游戏里的角色都很凶残,我要保护自己。”
“你知道有谁要伤害你?”
“防范于未然嘛。”
香奈儿点头:“嗯,有道理。你说你是为了自卫,所以制造这样一柄凶器……但也可以这样说,你因为一个脑海中的假想敌,冒着巨大风险将狱警支开,遮盖摄像头,挪动床架将炉条拆下,然后再威胁众人不准乱说,只能说你的自我防范意识相当强烈呢。”
向瑾瑜回想起那个摄像头,只要没有人实时监控,就算在摄像头底下犯事也不要紧,糟糕的是记录,原本向瑾瑜还抱有侥幸心理,结果从香奈儿的话看,监控的记录可以查看。
但是,香奈儿知道的未免太过详细。
就算看到是他遮挡了摄像头,她又如何得知遮盖摄像头之后的事?
向瑾瑜道:“谁泄的密?”
香奈儿一点唇瓣斜上方:“这里有颗媒婆痣的人,那颗痣又肿又大,像颗肉瘤。”
香奈儿竟丝毫没有遮掩,反倒让向瑾瑜一愣。
“你就这样告诉我?如果我是白凶手,不怕我把他杀了?”
“去杀吧,关我什么事?”香奈儿卷着头发,漂亮的眼睛盯着发梢。
“那个人叫老九,平常人缘不错,身边的人对他没有意见,所以如果他被杀,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白凶手选目标不上心,另一种是这人惹了白凶手……哦对了,还有一种,就是白凶手看那颗痣不顺眼,你杀他等于暴露身份,除非你真的小鸡肚肠到非要报仇,否则你不会杀他。”
香奈儿转而注视向瑾瑜:“我也不建议你杀他,因为太快结束游戏,乐子都没处找。”
“找乐子那么重要?”
“重要!怎么不重要?”
香奈儿忽然想到什么,她眼珠一转,暧昧地弯眼道:“忘了问,你和贩徒今天在洗手间干什么呢?”
向瑾瑜面色一沉。
无论调情还是试探,都属于他和萧戟绝之间非常私密的情感交流,他不介意当着别人的面进行这种交流,但是当有人问起,就相当于侵入了这种交流,尤其是对方询问的语气轻佻,就像看着小孩过家家一样,她问起时便带了轻蔑嘲弄的意味,这让向瑾瑜很不开心。
他不喜欢这个问题。
香奈儿见向瑾瑜不语,追问道:“你们难道在恋爱?”
她察言观色:“有意思,你为什么不承认,和贩徒在一起不高兴吗?那个传说中破案率第一的黑侦探,他倾慕你,你不快乐?还是说……你们并没有在恋爱,该不会连口头的约定都没有吧?”
向瑾瑜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香奈儿一顿,她似是不敢置信,突然哈哈大笑。
“不是谈恋爱,没有告白,说明没有做.爱,没有接吻,甚至可能牵手都没有!两个大男人,居然在这样的世界里搞暧昧!”
香奈儿笑得泪花都出来了,她在向瑾瑜不善的目光中掏出一支烟,一边笑得发抖,一边放进嘴里,她甚至按了好几下打火机才点着烟。
她深吸一口,吐出大团白雾:“不好意思,我太不矜持了,居然被一个小小的笑话逗得厉害,但原谅我,我太好奇了,你们真的处于这种关系吗?”
向瑾瑜向后一靠,他毫不客气:“也请原谅我,你说的话太像一个受过情伤的女人,如果你现在表现出的独立优雅,是为了掩盖心中创伤强拗出来的,我会很失望。”
香奈儿轻蔑一笑:“男人算什么东西,在我住的地方,大批的男人都在讨好我,我却偏偏对不讨好我的感兴趣;你说我独立优雅,谢谢,但我宁愿不要,如果能甩开身上的重担子,我愿意做个乞丐。”
她的一番话信息量颇大,向瑾瑜知道,她说的是现实。
对于每个独特的人,向瑾瑜都有探知欲,哪怕这个女人前几秒还冒犯了他,但她隐隐透露的信息还是让向瑾瑜产生兴趣,可惜她看上去不愿多说。
向瑾瑜试探道:“因为重担甩不掉,所以你才一直找乐子?”
香奈儿想了想:“倒也不是,是因为我一直在找乐子,所以才有了重担。”
因为寻欢作乐,反倒背负了责任?
这是怎么个说法?
向瑾瑜越来越好奇,偏偏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呀,该死。”
香奈儿看了眼钟表:“我叫人帮我留了饭,估计这会儿喊我过去拿——真过分,就不能直接给我送来么。”
香奈儿说着,冲门外喊道:“马上来!”
她回头对向瑾瑜警告:“不要乱动。”
向瑾瑜看了满屋武器一眼:“你把我和这堆槍留一块儿,在你回来前,没准我早拿着槍越狱了。”
香奈儿定定看着他:“因为害怕我很快回来,所以估计求一道枷锁,让我放松是么?”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那就这样吧。”
向瑾瑜看着自己的右手被拷在桌上。
香奈儿道:“这样既能防止你离开桌子,又能防止你乱跑——如果没有右手拄拐杖,你的右腿根本没法走吧?”
向瑾瑜没做声,他目送香奈儿远去。
就在门押上的那一刻,他的背不自觉挺直,馋涎欲滴地环顾四周可用物品。
这些是之前向瑾瑜迫切想要的,抛却武器,哪怕一些细小的生活用品,此时都在他脑中构成一幅幅凶器组成图。
但是,偷来容易,带出去难。
香奈儿看着慵懒,但黑侦探排行第二实力肯定不差,她一定有不让向瑾瑜带出凶器的底气,也许她记下房间内物品的摆放位置,又或许她能背下槍支的所有编号。
——既然如此,他就不带凶器了。
向瑾瑜勾起嘴角。
他想到如何顺利地实施计划,同时不被香奈儿发现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