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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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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奈儿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回来时,她告知向瑾瑜已经可以离开了。

“你的运气真好,西楼是关押精神病犯人的地方,据说这次的暴力事件死伤众多,犯事的人至今仍未发现,所以监狱将西楼与北楼隔开,SRT和部分狱警都被调去搜查,如果他们在的话,一定会追究你擅自离开牢房的罪。”

手铐松开,向瑾瑜转了转手腕:“那北楼岂不是没多少狱警了?”

香奈儿道:“就剩十个人左右,开心么?”

向瑾瑜道:“我开不开心不重要,但白凶手一定很开心。”

香奈儿“哼”了一声,她道:“你过来。”

向瑾瑜向前几步,就见香奈儿将他身上有口袋能藏物的地方摸了个遍,她手上动作,头却抬起来看他,免得对方趁她低头时在手上传物,她拨乱了他的头发,仔细查看里面有没有藏刀片之类的。

“张嘴。”

向瑾瑜依言照做,香奈儿保持距离在他口腔中扫视,末了道:“抬舌头。”

向瑾瑜笑了:“不至于吧,我才不会把别的东西放进嘴里,太不卫生了。”

不过他还是抬了,香奈儿微笑着后退几步:“脱鞋。”

向瑾瑜叹了口气,左脚把右脚的鞋踩下,左脚直接甩了甩,露出两只修长的脚,没穿袜子。

他甚至张开了脚趾,便于香奈儿确认他没有藏任何东西在脚趾中间。

香奈儿凝起眉:“你真的没藏东西?”

“你不相信我就算了,你连自己都不信?”

“你不会藏在那个地方吧?”

“哪个地方?”

“肛.门。”

向瑾瑜强颜欢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是白凶手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虽然向瑾瑜这样说,香奈儿还是仔细思考了这个可能性。

如果真的要塞一个凶器在那个地方,时间短暂不可能做准备措施,除非向瑾瑜真的有强大的决心,否则这样的做法未免太异想天开。

或许可以藏一支尖头铅笔,将尖头朝外塞进去,可这种情况铅笔不能很长,而短铅笔并不能作为凶器使用。

“好吧。”香奈儿拍了下向瑾瑜的臀部,“你自由了。”

向瑾瑜沉默地穿鞋。

“哦对了,你明天记得上二楼做义务劳动。”

向瑾瑜眼睛一亮:“义务劳动?”

香奈儿道:“罪轻的罪犯需要打扫杀人犯遍及的二楼,这可不是坏事,至少你又能四处走动,而且你的运气真的不错,因为你打扫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后天,刚巧撞上‘散步’活动,每三周一次,北楼所有罪犯去一个小花园,你又可以四处走走了。”

明天劳动、后天散步。

——后天是游戏的第四天,刚巧是杀人的截止时间。

“可能倒霉事经历太多,幸运女神终于眷顾我了。”

“什么?”香奈儿没听清。

“没什么。”向瑾瑜穿好鞋,准备离开。

他朝房间内某处瞟了一眼:“冒昧的问一句,你住在哪里?”

香奈儿掏出烟盒,她摇了几下,却没有烟出来,打开烟盒一看,已经空了。

她懊恼着:“找乐子的人可不会留下住址,你问了白问。”

“那……好吧。”向瑾瑜遗憾道,“我只是有种直觉,这局游戏之后,我们会再见面。”

向瑾瑜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门完全合上,香奈儿顺手将烟盒丢进垃圾桶里。

她一顿,垃圾桶里的垃圾原本很浅,但在她丢进烟盒之后,垃圾却忽然多了起来,原来是垃圾桶里多出个塑料瓶。

她记得,这个塑料瓶是她递给他的,向瑾瑜把里面的水喝完,所以将盛水容器留在了这里。

.

向瑾瑜总算回到了牢房。

他先被新来的狱警带走、后被另一新狱警带走,前一次原因不明,后一次是因为审讯,可现在他完好无损地回来,留意他的人全都刷新了印象,能和狱警打好关系的都不是普通人。

向瑾瑜躺回床上,又饿又困,他没吃晚饭,一天又经历如此多的事情,精神上极为疲惫,他用被子将自己裹起,眼皮往下耷拉,又强行撑开。

他想起什么,一双慧眼在牢房内搜寻,终于在角落找到他要找的人。

那人留着小胡子,一颗媒婆痣果然又黑又大,脸却像是被削了两道,皮肤蜡黄蜡黄的,像又干又瘪的过期面包。

他整个人佝偻在阴影内,相比整体的阴沉无神,他的绿豆眼滴溜转,竟如老鼠那般灵活,看着像住在地下室的情报贩子。

老九。

——就是他告的密。

向瑾瑜想不到他会被这样的人坑一把,虽然这“坑一把”的经历给他带来不少信息,但他就是出不了这口气。

可是,香奈儿也说了,把老九杀了,就意味暴露他的身份。

向瑾瑜盯住老九,他确定老九在他进门时一直在偷看,可现在大抵注意到他的目光,刻意避开看向墙面,他的手指抠着被套,似是局促不安。

“卧槽小瑜你回来了!”

猴哥像个猴子一样荡下来,他翻床的动作已经做得意外熟练,向瑾瑜从老九身上收回目光时,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你今天可以的,真是格外受宠啊,男狱警女狱警都不放过你,别人住两年牢都没你这一天丰富。”

向瑾瑜讪讪一笑,他的疲惫正好体现出浓浓的无力感,猴哥眼中一下饱富同情。

向瑾瑜垂下眼:“你不问我床下发现的凶器是怎么回事吗?”

猴哥像是才想起有这个事:“嗐,我当时刚进来也这样,闹天闹地的,恨不得让人家狱警腻烦我,好让我出去;来到这儿,没法随时随地吃东西,上厕所也有人管,监狱里也没有森林大海,只有以前拥有的突然消失,才知道以前是多么幸福——自由真是幸福的一大保障啊,你一定是失去了自由所以才激进到要伤人吧。”

向瑾瑜的睫毛动了动,不知为何,他此刻感触颇深。

猴哥继续道:“不过,就算这个破地方,我们还是可以获得短暂的自由——你应该不知道吧,后天是‘散步’的日子,那个时候就是罪犯最自由的时候,可以看见阳光、小草、花朵,也许你去‘散步’一次,就能想开了。”

向瑾瑜道:“但是,在不自由的条件下获得幸福,不觉得扭曲吗?”

猴哥耸肩道:“我们犯了错,所以才会不自由啊。”

“那如果,不自由的人没有犯错,你会觉得扭曲吗?”

向瑾瑜也不知道怎地,他可能是乏了,所以话才会不动脑子地说出口,明明反抗的想法连萧戟绝都不认同,他又在一个NPC身上寻求什么呢?认同感吗?

明明只是一堆数据,又能有什么想法呢?

可是,眼前这个NPC并没有不把向瑾瑜的话不当回事,相反,他甚至在仔细思考,一直笑嘻嘻的脸竟颇为严肃,好像真的想认真回答他这个问题。

“既然没有犯错,为什么会不自由呢?”

向瑾瑜道:“不清楚……但是,打压那些人的人,在极力掩盖事实,不自由的原因一定是不光彩的。”

“这样……”猴哥再度思索起来。

随着猴哥的沉默,向瑾瑜内心竟升起一股期待,他期望猴哥说出一句能让他恍然开朗的话,向瑾瑜自己身处于乱世,相当于处于局中,而猴哥不同,他对现实一无所知,若将简单的道理放在他眼前,他又会如何抉择?

在向瑾瑜身边的人,有明显的几个代表:知道真相但沉默的萧戟绝、明显聪明但不作为的几个玩家、麻木无知放纵自己的56区居民、知道部分真相决定结束生命的……那个女人。

似乎想要反抗的只有他一个,当一辆车开在宽敞的公路上,千万辆车向他迎面驶来,相当于他行驶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他在逆流而行。

他似乎是在寻求一个……简单的认可,哪怕来自一个NPC也不要紧。

猴哥下巴都捏红了,脸皱得像橘子皮,这种有些抽象的问题对他来说远没有吃法拉尿那样简单。

他对向瑾瑜摆出温和的笑脸。

那是一个足以将人拉出阴霾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你在苦恼什么,但我有类似的经历。”猴哥道,“我有个亲哥哥,我们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但我和他不同,我比较爱闹腾,他却一直阴沉沉的,不过他成绩不错,很讨我爸妈喜欢;有一次,我正常放学回家,刚到家门口,就看到邻居的阿姨在和我爸妈吵,说我或我哥当中有一个打了她家小孩。”

“我们那儿是个小镇,有座道高桥——就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那个‘道高’,那座桥下有块儿死角区域,周围的人家都看不到那处,所以那儿是个绝佳的打人场地,她家小孩就是在那儿被打的,如果只是普通的被打,倒还不至于闹那么厉害,最主要是,他的身上有刀伤!”

“我那时觉得不妙,刚准备跑,那小孩儿后脑勺似长了眼,指着我就说是我伤的他,我哪能服气?看到刀伤的时候我就感觉是我哥动的手,他总喜欢阴沉沉地摆弄小刀,于是我就说一定是我哥搞的,那凶巴巴的阿姨不信,非要翻我书包,我寻思找就找吧,里面只有书和笔,嘿,结果你猜怎么着——一把带血的刀,就直剌剌搁我书上呢!”

向瑾瑜皱眉:“你哥放的?”

“肯定是!”猴哥道,“后面一大堆破事儿我也不想说,反正就吵不过人家,也解释不清楚,完事儿我被学校开了,因为周围人对我指指点点,我爸妈就把我扔了,哈哈,你没听错,扔了!我没钱吃饭,只好去干贩毒的活儿,不过最戏剧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我那位聪慧过人的好哥哥,成了谋杀六人的连环杀人犯,比我先坐牢!”

向瑾瑜一愣,他脑中飞快地闪过一道影像,但还没来得及捕捉,那道影像就飞了过去。

尽管猴哥的经历远算不上愉快,但他颇有看破红尘的气势,他看着对面的墙壁,继续平稳地陈述。

“我那个时候就处于不自由的状态,分明什么都没做,却莫名受到不该有的待遇,我遭受不自由的理由也被极力遮掩,因为我哥不想受我受的苦,我爸妈不想发现他们做了错误的判断,从而产生愧疚,我的邻居就算察觉异样也不会更改口径,因为他们当初就是制造舆论的一员。”

猴哥激情昂扬:“我最后的结果也不好,一切都糟透了,现在待在这个鬼地方,但是,我觉得应该看看我还有的东西,我还有大把的青春岁月,我有精力,我也有被挫折无数次打磨后依然坚强的内心!哈哈,虽然那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我已经想好了,等我出去后,我绝对要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失去的名誉也好,自由也罢,我都要统统——”

如同猝然绷断的弦,美好的未来展望戛然而止。

“……猴哥?”

猴哥那句意气轩昂的“统统拿回来”被人骤然切断,引得向瑾瑜一惊,他一扭头,正撞上猴哥的正脸。

向瑾瑜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那张活泼生动的面孔,似被抽走了精气神,面部一下松弛,他飞扬的眉毛,充满希望的眼神,全部融入死水,此刻的他,好像一具披了人皮,底下充满肌肉和骨架的机器人,他不该有的思想,终究还是被外界干涉了。

——他们的话题触及到了禁区。

哪怕说得抽象,但涉及现实,还是……太明显了,什么“反抗”、“自由”,在当下都是忌讳的话题,无论他还是猴哥,都是反.动分子。

猴哥那双无神的眼直勾勾盯着他,来自那些人的监视从未比此刻更加注目,向瑾瑜不知道,他现在的模样是不是都被猴哥的眼睛录入,他面对的,其实还是蛇人。

向瑾瑜如受当头一棒,他分明已经将猴哥当成一个“人”了,为什么现在又要让他面对这样的猴哥?

毁掉一个讲义气、乐观、开朗的人,居然如此容易。

突然,猴哥开口了。

“遗忘。”

向瑾瑜愣愣道:“什么?”

“我是说,统统遗忘。”猴哥平静道,“只要将所有的痛苦和不自由遗忘,就算没有‘自由’的前提,幸福感也不会扭曲。”

“这就是当下的真理,不是吗?”

向瑾瑜看着眼前的猴哥,回想起蛇人一切的作为,已经感觉不到愤怒了。

心脏这个容器太小,愤怒如气体,一下就跑没了,剩下的是更深的负面情绪,心脏经过一次次的创伤,这些负面情绪很快也会如液体般流走,再剩下的,是一些名为绝望的结晶。

不过一个NPC,还不至于到绝望的地步。

向瑾瑜冷静下来,变得和猴哥一样平静。

“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向瑾瑜自认没有到绝望的境地,他坚信自己内心的信念足以撑过一切阻碍。

他只是内心绞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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