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向瑾瑜在众人吃晚饭时赶到,那时二楼餐厅只有半边开放,而今天吃中饭时,向瑾瑜察觉餐厅布置和昨日略有不同,原来他们来到了另半边。
另半边饭厅也是自助型,不同的是,它没有繁杂的小桌,而是用一张大圆桌取而代之,向瑾瑜猜测,游戏大概想让他们聚在一起讨论凶手。
坐下时,向瑾瑜挑了个离萧戟绝最远的座位落座,也许对方也这样想,结果坐定后才发觉,他们坐了个面对面。
真晦气,向瑾瑜插了块西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我想大家都冷静了,对吧。”原本大家都安静地吃饭,还是方维打破平静,他着重瞥了向瑾瑜和萧戟绝两眼,接着道,“破案有时限,我觉得现在可以履行我作为法医的职责。”
凯斯点头道:“你说吧。”
方维再一次朝两人看去,一个在吃西瓜,另一个在喝茶,看上去修身养性,若不是向瑾瑜脸上的伤还在,恐怕真以为无事发生。
方维摇了摇头,收回思绪认真道:“发现死者时,他的嘴部大张,同时颈部的勒痕环绕一圈,割破了静脉,割开颈静脉的人死因,大部分情况下都不是失血过多,而是空气栓塞。”
他道:“丸之内也是如此,颈静脉被割开时,他很慌乱很惊恐,所以当时可能在大声呼救,也可能在大口呼吸,于是大量的空气进入心脏,使心脏停止跳动。”
他顿了顿,倏地想起什么,他看向萧戟绝。
“至于萧哥提到的注射器问题,我仔细探查过,除了丸之内小手臂上密集的针孔,其他地方都没有注射痕迹,我很疑惑凶手究竟用那只注射器做了什么,直到我揭开尸体脖颈上的布条。”
凯斯问:“脖子上有针孔?”
方维道:“没错,如果不是那根布条,我根本注意不到,在尸体颈动脉的位置,有一个十分细小的针孔,而且,那个针孔……让我感到很奇怪。”
“怎么奇怪?”
“我检查过很多尸体,尸体上有注射痕迹的情况很普遍,可以说,我看过很多次针孔,针孔的映像刻在脑中,所以我能第一时间察觉这次针孔的不对劲。”
他颇为严肃:“虽然这次的针孔对于人眼来说依旧不易察觉,但我后来拿注射器的针尖和针孔比对一番,惊讶的发现,这回的针孔比往常要大上许多。”
“要大?”凯斯皱了下眉,“为什么会大?是因为凶手用的注射器大么?”
“不,在场所有的注射器都匹配过,那个针孔远大于针尖,我后来拿放大镜查看,针孔的边缘不是规整的圆形,而是一个不规则形状。”
凯斯在脑中设想了一下方维描述的画面。
“你是说,凶手注射了好几次?”
“只能这样解释,凶手插入针尖注入什么,然后拔出再注入,针尖聚集到一处,戳成的小孔汇聚形成一个大孔。”
几人没想到尸体上还有这种情况,一时有些讶然。
“等等。”插话的是z,她道,“我不太懂,凶手在尸体脖子上捅个洞,血不会流出来么?”
“人死后,血液不再流动,因为重力慢慢下沉,形成尸斑,如果在这个时候制造针孔,血不会流出。”
方维一顿,连忙补充道:“哦对了,说到尸斑,尸体的尸斑聚集在臀部,也就是说,丸之内死后应该一直是半坐的状态。”
凯斯问:“那么,插入针尖不会流血的时间点,大约在死后多久?”
方维想了想:“两小时左右吧。”
方维说完后,所有人陷入沉思。
凯斯原本坐着没个正形,随着方维的叙述不知不觉端正坐姿,在方维说完“两小时”后,他的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拇指摩挲着。
“两小时……也就是说,凶手在杀害死者后,在房间里待满了两小时……”
“这……不可能吧。”z道,“两个小时,凶手就待在死者旁边,不怕被发现?他不害怕吗?”
方维也紧皱眉头:“从尸体僵硬和腐臭程度可以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在4:00到6:00之间,那凶手就是在6:00到8:00之间离开,我们在餐厅吃早饭时只有向瑾瑜没和我们集合,那个时候大约七点三刻,在集合之前,我们都独处在自己房间,也许凶手算准我们不会早起,所以自信满满地在凶案现场待足了两个小时。”
“哎,真不妙啊。”凯斯后仰靠在椅背,“直接断了个调查方向。”
“不一定吧……”说话的是一直沉默的老情歌,也许是嘴唇格为丰厚,他看起来颇为憨厚,“换做我,我绝对不敢在凶案现场停留那么久,但如果是不得不留下,就不一定了。”
“什么意思?”凯斯看向他。
老情歌颤颤巍巍的,他指了下向瑾瑜,怕被咬似的赶忙收回手:“他……按他说的,他很早出门,然后被迷昏,也许凶手没有足够信心在现场待两个小时,他可能只是昏迷了。”
“你在暗示什么?”向瑾瑜眯起眼,“你的意思是,我是凶手?”
“不不不!”老情歌连忙摆手,“我只是说个可能,你可能是……帮凶之类的,凶手杀害丸之内,你用注射器给死者注射。”
向瑾瑜轻笑道:“狗屁不通,凶手迷晕了我,我为什么还要帮他?”
老情歌不说话了。
向瑾瑜流着冷汗,老情歌误打误撞地说对一个事实。
他之所以能在凶案现场待那么久,的确是因为特殊原因。
当然,向瑾瑜紧张不光是因为这个。
他没想到方维如此专业。
方维的述说就像不断投下的炸.弹,而他就在悬崖上狼狈躲避,不知哪一枚就会把他轰下崖底,他的思考和筹备时间太短,以至于他无法确认,存不存在能置他于死地的证据。
另外,萧戟绝全程没有说话。
他只是安静地聆听,不认可不否认,就那样沉默地思考,咬人的狗不叫,天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冒出惊世骇俗的结论。
“贩徒在就好了。”z拨乱了头发,“是他的话,看一眼就知道谁是凶手了吧。”
z将头发别在耳后:“游戏鼓励新人玩家加入,为了降低新人的游戏难度,会在第一次游戏提供帮助——我听说贩徒第一次玩时,干脆地拒绝帮助,也就是说,他的百分百破案率没有半点水分!”
“太夸张了。”凯斯嗤笑道,“贩徒没那么大能耐。”
“你见过他?”
“见过。”
“如何?快说说。”z一改爱理不理的态度,贩徒对她来说像个谜,勾得她心痒。
凯斯道:“一共见过两回,每次都蒙脸,不过蒙脸的人很多,并不稀奇,问题是他的为人……他一定很喜欢杀戮。”
“为什么?”
“贩徒走过的地方必流血。”凯斯凑近桌边,手肘支在桌面,“他眼里只有推理,不同犯罪现场的血腥,他创造的血案完全可以避免,我曾经亲眼看见他杀死证人。”
“杀死证人?”
“一个羸弱的小孩,可能目击了一部分案情。”凯斯沉声道,“小孩胆小,被贩徒吓得说不出话,结果就是越问越结巴,然后贩徒就开始动武。”
“小孩被他打死了?”
“小孩挨了两拳,怕得不行,趁贩徒没注意跳楼了。”凯斯道,“这和贩徒杀的有什么区别?”
闻言,方维悄悄瞥了萧戟绝一眼,后者淡定地啜了口茶。
“大家现实里经常讨论他,有句话他们说得不错。”凯斯道,“贩徒是对他身份牌的最佳诠释。”
老情歌略有不安道:“我们在这里讨论贩徒合适吗?”
说着,他朝萧戟绝猛瞅,又极富暗示性地朝几人看看。
凯斯道:“怕什么,我们的神医说他不是就不是呗,我也觉得不像。”
他顿了顿:“我一开始也怀疑,不过贩徒最喜欢装模作样,才不会和其他人难看地滚在一起。”
这时,传来椅脚向后拖沓的动静。
萧戟绝像是再也无法忍受桌上几人的八卦,他甚至没动几口食物,就起身朝餐厅外走去。
方维大声道:“萧哥,你干嘛去?”
萧戟绝侧过半张脸:“查案。”
他走得干脆利落,只落个沉稳的背影,孤僻到极点。
萧戟绝的不合群反衬出几人的嘴碎,凯斯暗暗啐了口:“急什么。”
向瑾瑜先前听贩徒的事迹,心不在焉地吃水果,见萧戟绝走开,他眯了下眼,耳朵像隔了层屏障,以至于其他人的声音听不真切,只是坐立不安地望着楼上。
萧戟绝的背影透着寂寥,向瑾瑜将刚获得的信息反复咂摸,他印象中的贩徒形象和萧戟绝慢慢重合,让他内心一提。
半晌,他终于坐不住,站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