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一道红光闪过,天空出现四只红色烛台,烛台中现出一本书,书页自动翻开,江见时对身后两人道:“退后。”说完盘膝而坐。
江见时眼眸中化出暗红的枝桠,在红烛的旋转下,他周身散出金光,只听得天空中传来诵经声,声音响彻云霄,但除了几人,没人能够听得到。
那声音像是百千万的众僧合诵,刹那间,周围百花齐放,草木摇摆,大地像是割裂了一块,带着这些婴灵以及鹿青音和兔子一同升上半空。
如此殊胜,鹿青音只觉心中清净,方才恐惧化为乌有,整个世间犹如清风拂过。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唤自己,一转头湛蓝的空中却出现了一团火影,那人哭的很悲痛,声音越来越清晰:“青音,林青音!救救娘,救救娘啊......”
鹿青音心中油然生出哀恸,眼泪止不住的流出。
“娘......你在哪?”
那团火影越发清晰,像是一个女人,她看着的并不是鹿青音,而是江见时!
她哭道:“青音,救我。”
鹿青音唤着她:“娘,我在这里!”说着就要朝那团火影跑去,可是脚下像是生了根,哪里能动上半分?
四下的诵经声盖过了那人的声音,一股压迫感慢慢袭来。
“吾于五浊恶世,教化如是刚强众生,令心调伏,舍邪归正......”
鹿青音浑身灼热,那清风舒凉之意早已退却的干干净净。他看到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远,手却慢慢抬高,指向江见时。
鹿青音不明白,又被不知哪里来的热量灼的几近喘不过气来,他忍不住唤道:“江兄......江见时......”
唤了两次无人应答,他感觉浑身疼痛难忍,又再次尝试:“指月!江指月!停下来!”
突然四周静下来,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被一块块撕裂的黑暗,慢慢聚拢,有着亮光的缝隙被那黑暗吞噬,那些缝隙从大到小,直到消失......
再次醒来时,鹿青音已经躺在了马车上,路不平稳,车晃的厉害,想必已经离开了皇城。
鹿青音慢慢坐起来,身子还没坐正,就被一双手揽入怀中。
鹿青音发懵的抬头看到江见时低头时的嘴唇,又迷茫的看了眼对面盯着自己的兔子:“我怎么了?”
兔子高兴道:“师爷可算醒了!看来真的无事了!”
鹿青音又看了眼江见时,听他道:“方才我超度婴灵时,你突然就昏过去了,可能是太累了。”
鹿青音的确乏沓,连日来都没有睡好觉,此时慢慢直起身子,问江见时:“少傅的母亲,死了?”
江见时点头:“儿子作恶,本应恶有恶报,可母心之纯澈,水不能溺,火不能灭,她为保儿子,宁可将所有罪孽归于一身,永堕地狱,受挖眼蚕食魂魄之痛,倒是令人动容。”
鹿青音闻言,低了头,呆呆的看着一处,许久才道:“果真有地狱之苦?”
江见时叹了口气,道:“这世间本无地狱,亡魂死后所见泥犁皆是因果使然,种恶因,得恶果,地狱是自己心念所造,困缚自己的,惩罚自己的都是自己。”
鹿青音垂眼:“少傅的执孝实则是害了他母亲。”
江见时道:“我已经尽力超度她,但她的苦难取决于是否对自己的儿子有过多执念,若是她放不下,定然会被恶灵折磨到太子少傅身死。”
鹿青音:“太子少傅的事情想必没这么简单,事情牵扯到朱呈川,师兄定然受连累。”
江见时:“那便是之后的事情了,现下,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鹿青音点了点头。
兔子此刻有些疑惑,问道:“师爷方才在太子少傅府是怎么猜到那少傅将婴瞳做了自己老娘的药引子?”
鹿青音道:“东为上宾位,若在家中,东边都会安排尊者,比如一家之长及一家之主居住,我们进府之时,东厢房的位置冒着缕缕青烟,烟味来自于燃烧榆木皮和秸秆,这两物是制香的原料,所以府中高台办法事为假,东厢房办法事为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再看那婴瞳送去的位置正是东侧一角的传送房,那个房子往往连接高台上下,可传菜传药,所以,婴瞳要么送进了厨房要么送到了东厢房。”
兔子疑惑:“那师爷怎么知道是少傅的老母不是老父?”
鹿青音微微一笑:“太子少傅曾是辅佐太子的老师,太子十几年前因为银库贪污和私自养兵谋逆被废黜后身亡,少傅便成了朱呈川的老师,只不过那时朱呈川已经有了超越其他人带兵行军的能力,这位老师也就成了架空的闲职,每月拿着俸禄,住在睚眦王府旁边享着清福。这太子少傅早些年亡了父亲,膝下又生了三个女儿,所以家中唯有一个老母比他的命还重要,这么一算他母亲今年应该到了杖围之年,肾津缺少,肝胆行之不畅,早年老眼昏花,这些年全盲,都是在意料之中,只是......”
江见时:“只是什么?”
鹿青音疑惑道:“若说老人年龄大些,眼盲看不到并非什么奇事,更算不得重病,民间百姓若遇此,好吃好喝照顾到寿终正寝便罢了,可太子少傅为何偏要做这些恶事?就为了自己老母亲能重见光明?”
江见时放开鹿青音,斜坐到一侧,问道:“想必是受人挑唆。”
鹿青音抬眼看他:“对了,你方才出去找谁了?”
江见时揭开车窗的布帘,看着马车外嗖嗖而过的景,说了句:“老熟人。”
鹿青音看他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也就不再追问,困意重新涌上眉梢,他轻轻打了个哈欠,靠着马车又睡了过去。
回到黍江,鹿青音埋在案头开始写案册,除了江见时捉妖的细节,他事无巨细的将所有脉络捋的甚是清晰,一字不落的记录下来,当然包括银甲军的几次相救。
一直到第三日晌午,出门归来的单株禾才匆匆而来,刚一进门他并未有任何关于没有保护渔村的愧疚之色,而是道:“鹿师爷了不得!这么快就将案子查的水落石出了。”
鹿青音面上稍带冷淡,回礼道:“这是海镜应该做的。”
单株禾想要打听一些内情,都被鹿青音巧妙的回避了,单株禾自是也不愿多淌这滩混水,他早就想到此事牵连之人哪是他一个小小知府能够管得了的,既然鹿青音不愿说,反正他也问了,面子上的功夫也做的很好,除了没有派兵保下渔村让鹿青音如同吃了死苍蝇,他也没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况且他认为渔村那些破落户死上几个也没什么关系......
单株禾与鹿青音说了不久,唐璁年就匆匆赶来,鹿青音将完成的案册交给唐璁年道:“大人,此事是属下查到的所有案件相关情况,除了黍江之外,其他妓馆有关的人命案我也一并了解清楚,梳理在案册当中了,如果其中有什么问题,还请唐大人操心一二,属下并无官职,有些事情不好插手。”
唐璁年急忙点头,抱着沉甸甸的案册站起身给鹿青音道了谢。
......
婴瞳案到此就告一段落了,鹿青音知道这案子中间还有漏洞,但凭他的本事,再去挖的更深,就是自不量力。
任务完成,鹿青音肩上的担子也落了不少,他突然很想回到扶丰城,纵使那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但是比起这种漂泊,扶丰城倒是像个能屈身的港湾,尤其是对于江见时来说也不用这么一直跟他吃不好睡不好,四处奔波......
回去的路上,兔子还惦记着长宝,总是在鹿青音耳边叨叨,鹿青音嫌他话多,让他骑了来时衙门带来的马先回扶丰城了。
说是如此,实则也是给他几天时间去寻长宝,再者他与江见时好久不能单独待在一起,总是被个孩子盯着,二人也不是很舒坦。
兔子一走,两人用马车换了马匹沿着黍江一路看着绿荫铺野,细柳繁丝,很是惬意,不过惬意也只是鹿青音自己所想,此刻的江见时脸色还不是太好!
方才两人因为换马匹生了争执,江见时想与鹿青音共驾一匹马,鹿青音觉得路远,一匹马如此下来不说累个半死,也得磨坏了马蹄,而且骑马不似马车有遮有挡,两人一番黏腻,不晓得街边多少人看了热闹......
鹿青音脸皮薄,再喜欢也不愿江见时被人指指点点。
马匹速度不快,一直走到了日头西落,两人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鹿青音身上银钱不多,单株禾给的银子他并没有收,剩下的仅仅是换了马车后留下的余钱。如此一来他站在客栈掌柜的面前,也不敢要上等的天字号房,数了数碎银子犹豫了半天。
掌柜的陪他磨蹭一阵没了耐心,问道:“客官,几间房?”
鹿青音转头看着正在不远处等着他吃饭的江见时,耳根一红,索性道:“一间!”
说完又结结巴巴对掌柜的解释:“我们是因为银子紧张......”
掌柜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收了银子,对上菜的小二喊道:“地字房,两位公子,住一间,把床铺整理好。”说完若无其事的算账去了,留下一脸凌乱的鹿青音......
此刻客栈人很多,几乎坐满,这么一吆喝,众人都纷纷向鹿青音看来,自然这些人里包括江见时。
江见时此刻拿起筷子拨拉着饭菜,唇角却轻轻勾起,堵了一天的气瞬间化解。
两人的饭吃的都没什么滋味,一来两人都因为这一间房各有想法,虽然二人睡在一张榻上不止一次,但这么明目张胆的要一间却是实实在在的第一次!
二来,这客栈离黍江已经有些距离,是个镇子,菜品实在不敢恭维,不是太咸就是太淡,两人勉强吃了八成饱,便放下了筷子。
鹿青音低着头不停灌茶,企图把那两成用茶填满,江见时也是如此,不过半柱香时间,一壶茶都见了底,两人却还没有动弹的意思。
过了一阵,江见时察觉到了困意浓浓的小二递来的白眼,这才起身,对鹿青音道:“我们......上楼休息吧。”
“啊?”鹿青音反应了一下,不敢看江见时:“哦......”
边说着磨蹭起身,跟在了江见时身后。
进了屋关了房门,江见时开始脱衣服。
鹿青音大惊:“江......江兄做什么?”
江见时好笑:“睡觉啊!是你要了一间屋子,难不成要我去街上睡?”
鹿青音忙解释:“那是因为银子不够,才......才......”
江见时停下脱衣服的手,冷下脸看着鹿青音:“所以青音不想与我睡在一个屋里?”
鹿青音百口莫辩,慌的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是张着嘴,紧张兮兮的看着江见时,生怕他真生气。”
江见时慢慢朝着鹿青音走来,反锁上门,而后站在鹿青音面前微微低头看他:“要喝酒吗?”
话说的三分温柔七分撩拨。
“喝......喝酒?”鹿青音没反应过来:“为何要喝酒?”
江见时像是一面墙一般,压迫着鹿青音的神经,他的影子将鹿青音围的严严实实,将鹿青音逼到墙角,两手扶在墙上,困住了他。
江见时盯着鹿青音的眼睛,又将目光扫在他的唇上,看了好一阵又回到眼睛上,微微低头对他道:“喝了酒,你就不会这么局促不安了。”
局促?不安?
鹿青音怔了怔,他抬头看江见时,正好与他眸子对上,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热......
鹿青音看着这张漂亮的脸,大脑一片空白,口中不禁道:“那......那就.....喝一点......”
他声音很轻,是在江见时面前完全不受控制的示弱,与那衙门大堂之上的铿锵有力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与江见时的角色进行了调换,原本是他在保护江见时,怎的一到这个时候,江见时反倒像是长久没有进食的野兽?而自己却成了那野兽馋獠生涎的白兔?......
说完话,江见时突然放下胳膊,鹿青音感觉瞬间见到了光明,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红着一张脸,看见江见时坐在桌旁,示意他坐过去。
鹿青音走过去坐在江见时身侧,将江见时为他倒的酒喝的一干二净。
江见时也不拦他,鹿青音喝一杯,他倒一杯,似是游戏般,玩味儿的看着他,灌的不亦乐乎。
半个多时辰后,鹿青音眼神有些飘忽,硬撑着五分的清醒。
江见时一手拄在桌上,撑着脑袋,就这么盯着鹿青音,道:“青音可知道这世间有一事可叫人情不自禁,神魂颠倒,翩然若仙,欲罢不能?”
一连四个词说的鹿青音完全失了神志:“江兄,说的是什么?”
江见时眼眸深沉,又将他看了一阵,手指指尖忍不住勾住鹿青音的下巴,又轻轻抚着,然后那白皙的指尖滑落在了他的脖颈处。
鹿青音生的白皙,肌肤细嫩,这触感又滑又软,江见时手指忍不住打颤,他坐直了身子,整只手都覆在了鹿青音的后颈。
鹿青音只觉得心跳的厉害,明明不是第一次亲吻,明明不是第一次触碰,但他此刻却几乎喘不过气来,便是简单的表情都做不出,完全被江见时所掌控。
江见时的目光从鹿青音脖子移回到嘴唇,身子微微前倾,覆了上去。
一瞬间的清凉和软糯让鹿青音颤抖不已,他不由自主的抓住了江见时的胳膊,主动的微微张嘴,将舌尖探进了江见时口中。
江见时凤目微微弯成月牙,狠狠吮/吸着他的舌,而后与他纠缠逗弄,冰凉的唇慢慢变得滚烫......
他的手指轻轻剥开鹿青音层层叠叠的衣衫,手指在他那如意般的锁骨上反复摩挲......
鹿青音肌肤很嫩,又瘦,这般摩挲下,皮肤又红又热,加上他喝了一些酒,情不自禁的迎合江见时。
江见时猛的将鹿青音抱起,走到了卧榻上,将人放下时,那人还挂在他身上。
江见时一口咬在鹿青音脖子上,气息急促道:“青音,给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