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青音问:“那些货送到了哪里?还有扶丰山野坟的尸体是谁挖的,送到了哪里?”
杜承风身体突然筛抖,吓得不敢言语。
鹿青音逼近一步:“说得越多,我可让他们活得越久!”
杜承风严重透漏恐惧:“邝绅的货送到了灭因寺!那些尸体......”
“那些尸体怎么样?”
“也......也送到了灭因寺!”
“......”
“......”
马秋霆与鹿青音面面相觑,甚为震惊。
马秋霆问:“可是扶丰城的镇妖大寺?”
杜承风:“没错......就是那座......灭因寺......”
鹿青音:“他们为何要将尸体运往这里?”
杜承风吓得几近翻了白眼:“说是......那佛......那佛要吃人......”
鹿青音骇然,他转头看向大牢黑暗角落里的人影,马秋霆也下意识往那里看,只见江见时慢慢走了出来。
之前司南与玉蟾其实已经查到尸体是朝廷有人买来的奴隶偷挖的,但是到了后山这些挖尸人就进了一座山洞,这个山洞很是隐蔽,洞内外都有人把守,不知通往何处。
前有食尸鬼,鹿青音不得不考虑有妖怪作祟,所以经得马秋霆同意,叫来了江见时,此刻也希望江见时听到后能给出一个答案。
江见时一步一步从黑暗处走出,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若说恶鬼罗刹,妖精山怪吃人,我自是相信,即便是说度人的魔王波旬,我都会犹豫几分,你说佛吃人?哈哈哈哈,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杜承风一看江见时来了,立刻道:“大师未来会救我妻儿,我自然不会撒谎,但那灭因寺内究竟是什么,我也是听来的,从未见过!”
他顿了顿又道:“对了,每次将尸体送往灭因寺,过不了一两天,后山就会送出一桶一桶的东西来,属下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但是这些都会和送往京师的盐粮一起运走。”
马秋霆对江见时与鹿青音道:“还需你二人亲自去看看。”
“是。”鹿青音作揖。
江见时出神的看向杜承风,灭因寺?的确奇怪......
几人审讯完,刚要走,鹿青音又突然想起什么,问杜承风:“你可认得胡春?”
杜承风想了想,道:“是之前城隍庙案子的胡春?”
“嗯。”
杜承风点头:“属下知道,十几年前他瘸着脚回来,邝绅让我给他找个营生,我便将城隍庙那一片域都给了他,让他打扫香灰和灶灰。”
他竟与邝绅也认得?
马秋霆提醒:”此前杨通判说他是朝廷的人,认识邝绅倒也不足为怪。”
“嗯。”鹿青音点头。
杜承风看这几人要离开,声嘶力竭的咳着血喊道:“大人,师爷,江大师,一定要救我妻儿!”
声音过后陷入了死寂。
马秋霆因为此事,后怕的不得了,他对鹿青音赞赏有加:“多亏了海镜,不然若被监察御史查到什么,我不仅要丢了这官帽,还要丢了这条命去。”
鹿青音抱拳:“大人谬赞,只是当时那焕安奇怪的很,加之二夫人并没有身孕,她屡次去账房,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海镜因为此才留了心,没想到歪打正着。”
马秋霆深深叹了口气:“我本无心掺合有些事情,怎奈你不惹它,它自己找上门......”
鹿青音知道因为二夫人的事情马秋霆还没有缓过劲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便道:“那海镜与指月明日就去一趟灭因寺。”
马秋霆看着他二人,道:“去完灭因寺,到王鹤藜那里一趟,他在等你。”
鹿青音愣了愣,因为即便马秋霆不说,他也是要去的,巧在王鹤藜也在等他。
夜里,西来的风清冷料峭,兔子给鹿青音的门上装了一面厚布帘,鹿青音知道江见时怕冷,既然住在一起,对他的照看也就更加细致。
兔子从江见时之前睡的屋子取来了地炉,那是铜质的,马秋霆赏给鹿青音,鹿青音又塞给江见时,莫要看这东西小,屋子一阴一潮,反而能顶些用处。
兔子忙活半天,除了葛云衡用过的东西,该搬的都搬到了鹿青音的屋里,还得了鹿青音的命令,为他去街上添置了几件厚些的衣服。
前几日鹿青音忙的脚不沾地,今日将杜承风审完,好不容易得了一晚上空闲,才开始操心江见时。而此时江见时如同大爷一般,翘着二郎腿躺在那张花了鹿青音好些银钱的摇椅上,舒舒服服的看两人忙活。
鹿青音好容易歇口气,就听江见时问:“杜承风告黑状的事是葛云衡告诉你的?”
兔子一听知道这位爷又吃干醋了,急忙抱着一些不用的物什子溜之大吉,走之前,不忘为二人关了门,又从里面插了院子大门,轻轻一蹦,从院墙跳出去跑了。
鹿青音走到门口,将屋门也落了锁,屋内瞬间暖暖和和,多了一个人,冷清感也变成了温馨。
鹿青音实话实说道:“我与葛云衡现在是合作关系,自然需要他帮我做些事情。”
“你什么时候与他又见面的?”
江见时看似只是无意打问,嘴里却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鹿青音如实道:“没有见面,他安排了人在扶丰城,若我有需要,他会很快得知并施以援手。”
“施以援手......哼......”
江见时冷笑一声:“他怕不是对你有些意思?”
鹿青音后背一僵,怔怔的看着江见时:“你在说什么?”
江见时懒得看他,拿起一本书,假装看了起来,可嘴巴却没跟着脑子走,又道:“我了解他,他喜欢谁,那双饿狗般的眼睛,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鹿青音走到江见时跟前,低头看他:“你......了解他?”
江见时:“呵,不信?”
鹿青音疑惑:“你才见他两面就了解他?”
江见时抬头看鹿青音,好笑道:“谁告诉你我跟他只见过两面?”
“难道不是?”鹿青音挑眉。
江见时道:“我从小就认得他了。”
鹿青音讶异,不敢相信的看江见时。
江见时一把将鹿青音拉到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摸着他的腰道:“黑山与大时山有个接壤之山名叫扇境,此山高额人迹罕至,四处都是悬崖峭壁,我师父经常在此处闭关。此山中的热泉非常出名,我十几岁时,有一段时间很想念师父,独自去往扇境找他,可是师父所在之处,环境凶险恶劣,走到一半,我就放弃了。回大时山的途中,我路过扇泉,此泉泉水干净且幽香,洗个澡很能解乏,洗澡的时候,我就遇到了葛云衡。那时候他年龄不大,看样子经常走山路,人也心醇气和,呆头呆脑的很。他来扇泉边喝水,看到我,将我当成了姑娘,还一眼瞧上了我。”
江见时忍不住好笑:“他一路跟踪我下了山,我本来不想搭理他,但又觉得无聊,正好逗逗他解解一路的乏味,便邀他喝酒,这小子连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跟我表白了。”
“表白?”
鹿青音哭笑不得:“然后呢?他怎么发现你是男人的?”
江见时一边唇角微挑,笑的邪痞:“我晚上与他睡了。”
鹿青音骤然黑了脸,一把推开江见时,从他腿上起身,又被江见时牢牢抓住连拉带扯拽了回去。
江见时笑道:“我话没说完,你跑什么?”
鹿青音火冒三丈:“你竟然和他睡了?他?葛云衡?在我之前你竟然与旁人?......还是他?......”
江见时大笑:“自然不是,等他有些醉了,我与他一同找了家客栈,然后我当着他的面脱了衣服,哈哈哈哈哈!他当时吓的脸都白了,抱着衣服就跑!”
“......”
鹿青音默默看着江见时笑。
江见时见他还绷着脸,慢慢收敛了笑意:“你怎么不笑?不好笑吗?”
“好笑吗?”
鹿青音看着他反问。
江见时肃穆:“我以为很好笑。”
“你脱给他看了?”鹿青音问。
江见时急忙解释:“只是上半身,都是男子,也没什么啊?”
“我也是男子,我也该上半身光着给他看?”
“那不行!”江见时皱了眉。
“那你为什么可以?”
“......”
江见时一时无言。
鹿青音推开他,上了床榻,边铺被子边道:“下一次我也邀他一起喝酒住宿洗澡。”
“鹿青音!”
江见时拔高了嗓门:“这不一样,我能看出来他喜欢你。”
“他也给你表白过啊?”鹿青音嘲讽。
江见时起身往床榻边走,不高兴道:“他以为我是姑娘,可他知道你是男的!”
鹿青音没理他,将枕头窝了窝,重重的躺倒,衣服也没脱。
江见时气的去扯他的被子:“鹿青音,你若是敢同他喝酒住宿洗澡,我就杀了他!”
鹿青音嗤笑:“修行高人也会滥杀无辜?”
“若他敢碰你,就不是无辜!”
“那你就无辜?无端招惹旁人,你很无辜?”
鹿青音微微转头,那眼角瞥他。
江见时:“那是我十几岁无聊的把戏,怎么这也要计较?”
鹿青音看他急眼的表情,忍不住心里窃笑,嘴上仍然假装不悦:“我就是这样的人,一报还一报,我也要与他!”
话还没说完,江见时跳上床榻,就去捂他的嘴。
鹿青音反抗不成,开始笑,笑着江见时也没打算放过他:“你给我发誓,发誓不会与他做这些事!”
鹿青音逗他:“好啊,那做旁的事!”
“什么都不许做!”
江见时又去捂鹿青音的嘴,被鹿青音狠狠咬了手心,江见时立刻松开手,换上自己的嘴,两人又打又笑,闹着闹着,屋内的温度变得滚烫。
那阵阵笑声也变成了嘤嘤嗡嗡的嗫喏声,沉吟声,屋外的花草侧耳聆听屋内的对话。
“疼的厉害吗?”
“嗯......”
“这里呢?”
“你等等......慢一点......”
“别碰这里......嗯......”
“这回呢?什么感觉?”
“你闭嘴!”
“让你闭嘴,不是让你咬我!”
“不行,不咬你闭不了嘴。”
“江指月......你......嗯......”
“鹿海镜,怎么了?”
“快......”
“呼.....好!”
......
一早起,江见时神采奕奕的收拾完,爬回床榻边叫鹿青音起床,鹿青音浑身酸痛,爬在床上,侧头看他,嘴里嘟囔:“衣冠禽兽。”
江见时笑的春光灿烂:“多谢褒奖!”
说着亲了亲鹿青音脸颊和耳根,将他抱在怀里,往起拽,瞬间被子下面的一片旖旎春光乍泄。
鹿青音顿时清醒,一把拉过被子将身子捂着,骂道:“放开我禽兽!”
江见时啼笑皆非,拿过衣服为他一件一件的套,直到穿戴整齐,才将怀里挣扎半天的人松开。
两人一直牵着手,吃过早饭,出了门才松开,直奔灭因寺。
一座佛塔屹立在扶丰城内,远看前阳后阴,割据了昏晓,不到跟前,就能看到那佛塔下的灭因寺庙周围焚着密密麻麻的高香,烟雾缭绕遮蔽了灭因寺的庙墙,乍一看那塔就像是耸立在灵山仙境一般。
这香烟飘渺数里,兔子坐在马上,两只眼已经有烟熏的蛰痛感,此刻泪汪汪的不想往前走。
马秋霆之前安顿,此地就是携着衙门的狮头令也进不去,这里是扶丰城唯一不能管辖的地方。
鹿青音倒是想试一试,带着江见时和兔子越走越近。
快到寺庙跟前时,就看到诸多百姓围着寺庙烧香拜佛,有的甚至搬来了灵位,立在自己设的供桌上,点了高香,摆上吃食,跪在地上念经祈祷。
人数不少,起码五六十人,堵的里三层外三层。
鹿青音拦下一人,问:“这庙可灵验?”
这人立刻点头:“灵验的很!都说这里供了一座火佛,若是身上得了寒疾的人,怀不上的妇人来这里拜拜,都可以心想事成,病灶痊愈!”
“这么神?”
鹿青音看向江见时,却见他脸色苍白,微微弓腰,似是忍耐着什么。
鹿青音急忙下马,将缰绳扔给兔子,跑到江见时身边,扶着他问:“你怎么了?”
“不知道。”
江见时摇头,他方才临近此地时就脑中混沌,头痛发晕,加之马匹颠簸,此刻甚是想吐。
鹿青音扶着他,想在庙周围找个能落脚的荫棚,可拉着缰绳没走几步,江见时就爬倒在了马背上摇摇欲坠。
鹿青音急忙停了脚,想扶他下来,听他虚弱问:“青音,可曾听见什么声音?”
鹿青音侧耳听了一阵:“人群声?诵经声?”
“不是......惨叫......惨叫声......”
鹿青音茫然摇头:“并未听到,你听到了这些声音?”
江见时点头:“我们走吧,我不太舒服。”
鹿青音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灭因寺的方向,点头上了江见时的马,搂着他的腰,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