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干什么？”方墨尘时不时就要抬头看一眼程胭，一看看好久，程胭都烦了。
方墨尘啧啧两声，“难怪我之前在刑警队打听消息，他们都说你比秦队还不好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她又开始八卦：“你什么关系户啊？”
程胭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扯了扯嘴角：“别问了。”
她又补一句：“别跟局里的人说。”
知道她身份的也就秦最一个人，局长都不知道呢。
不该问的不问，方墨尘欣然应下，然后跟那个女孩子说话。
“小妹妹你叫什么呀？”
那个女孩子很怕生，说话头都不敢抬起来，“孟怀恩。”
“她们为什么欺负你？”程胭比较想知道这个。
孟怀恩眼神闪躲，有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程胭不再坚持，拉了下凳子，坐的离她近一些。
“我们是警察，来你们学校查那三个学生的案子，有点事情想找你了解一下，你现在可以吗？”
一听到警察两个字，孟怀恩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坐正了身子，沉默点头。
“你认识姜怀善吗？”
孟怀恩头低的更深了，很久她才点了点头。
“我跟她，坐过一段时间的同桌。”
“她人怎么样？”
“特别好。”
这是迄今为止程胭唯一听到的正面评价。
“怀善很热心肠，很温柔，她会很耐心的教我数学，我跟她，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程胭问出声：“曾经是，现在不是吗？”
“是因为宋瑜吧。”方墨尘一阵见血的指出。
孟怀恩一想起就觉得难受，她开始不自觉的发抖，抱住手臂，显得有些不正常。
情况比她们想象中还复杂。
本来程胭不打算继续问了，孟怀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双乌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像是要从她身上获取什么。
“姐姐你不怕宋瑜，你能保护我对吗？”
程胭不明就里，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你能保护我，我就把我知道的所有告诉你，有关卢世嘉他们的。”
她的目光太过恳切，又带着哀求。
她们心里都清楚，宋瑜给孟怀恩的阴影并不是一点两点，程胭救的了孟怀恩一次，救不了第二次，孟怀恩现在是要她给她一个保证。
程胭答应了。
孟怀恩一下子垮掉，整个人大喘气，像是从水里浮上来一般。
“宋瑜跟卢世嘉他们关系很好，据我所知，她跟卢世嘉睡过。”
“你们刚问的怀善被举报的事，也是宋瑜做的，因为和怀善在一起的那个男生宋瑜很喜欢，那个男生叫陈墨，宋瑜跟他表白过很多次，都被拒绝了。”
“宋瑜一直很讨厌怀善，总是找她麻烦。”
“就是她，把怀善带到那三个人跟前的。”
孟怀恩一口气说了很多，她不再继续往下。
“我不能确保你们会一直保护我，所以，只有我是安全的，不会再被欺负，我才会告诉你们更多。”
孟怀恩缓缓站起来，往宿舍的方向走。
她回头看了眼程胭和方墨尘，惨淡一笑。
“警察姐姐，银艺是个很神奇的地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们去探索呢。”
“我等你们。”
-
这一次收获很多，方墨尘和程胭脑子都有点晕，回专案组都很晚了，等到秦最跟陆承回来以后他们开始慢慢汇报。
秦最跟陆承跑了各大农贸市场和药店，把局里的警察叫了不少去帮忙，最终在明德路的一家小药店里的购买记录上查到银艺的学生。
明德路离银艺中学不远，药店老板经常能看见学生，去买百草枯的那个学生经常来他店里买东西，他很熟的，说是叫陈墨。[1]
程胭和方墨尘忽然对视一眼，秦最看到后，问：“怎么了？”
“我们今天去银艺问话的时候，也了解到了这个陈墨。”
“什么情况？”秦最皱眉。
程胭停顿了会才说：“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那三个学生在学校里干了很多坏事，得罪的人很多，然后有一个女孩子叫姜怀善，跟他们三个都有关系，陈墨，就是姜怀善的绯闻男友。”
到现在也没正经证据说他们两个交往了。
从进专案组到现在说过不到十句话的修闵忽然补了句：“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成熟的吗？”
最爱说话的陆承坐在他旁边，撞了下他肩膀：“你上高中的时候没谈过恋爱？”
修闵摇头：“高中当然是要好好学习的了，哪有功夫想那些。”
眼看着话题扯远了，秦最又给拉回来。
“行了别说那些废话，叫姜怀善和陈墨来一趟吧。”
他们是第二天来的，在学校请了假。
程胭跟方墨尘在怀善那边，陆承和秦最在陈墨那边。
怀善还是那副表情，无悲无喜，寂静空洞。
“我不觉得，我还有来这里的必要。”怀善淡淡开口。
“孙泽他们三个人遇害的时候都是周六晚上，这个时间段银艺的学生都放假了，所以，我想知道，上个月11，18，还有25号的晚上，你在哪？”方墨尘开门见山的问。
怀善答的非常快：“百丽大酒店。”
程胭记东西的笔一顿，她抬头问：“做什么？”
“我陪他们三个的时间很固定，每周六的晚上，然后晚上十一点回家，从高二一直到现在，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查酒店的监控。”她答的坦荡无畏，反叫程胭跟方墨尘没了话说。
后面零零碎碎又问了点事，程胭一直注视着怀善，她头发还是低低的绑着，整个人看上去虚弱憔悴，可是脊背又挺得很直，不轻慢，不畏缩。
“昨天我们见到宋瑜了。”方墨尘忽然开口说。
程胭看到怀善原本黯然无神的眸子缩了缩，那眼神有些惧怕，更多的是憎恨。
“从你的同学那里了解到，宋瑜对你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她在学校的口碑跟卢世嘉他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觉得，如果凶手再次作案，宋瑜会是下一个对象吗？”
方墨尘目不转睛看着怀善，那张素净的脸庞上又出现了讽刺的笑容。
“我希望，她是。”强烈到让人震惊的恨意宣泄而出，怀善抬了下手腕看时间。
“警察同志，我还要回学校上课，如果问完了的话，我可以走了吗？”
程胭亲自起身给她开了门。
怀善与她擦身而过，她碰到怀善肌肤的那一刻，觉得冰寒无比。
她连体温都不像正常人。
审讯室内静谧片刻。
方墨尘揉了揉脖子，说：“一会叫修闵查下监控，这个，是她最好的不在场证明了。”
“你刚问那问题什么意思？”程胭拉开椅子坐下。
“你跟我说过昨天遇见姜怀善的事，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姜怀善更想他们死的人，如果不是她，那会不会是某个想要保护她的人？”
“那三个人是直接罪恶的实施者，可是按照孟怀恩说的，宋瑜才是一切的源头。”
程胭表情忽然有些凝重。
“如果真的有第四个人的话，很有可能就是宋瑜。”
她们出去的时候，隔壁审讯室的门刚好打开，秦最和陆承先从里面出来，后面紧跟着高高瘦瘦的少年。
少年皮肤白皙，手臂和脖颈处的青筋极为明显，他留着寸头，浑身上下透出戾气。他有一双桃花眼，笑的时候很邪性，冷眼瞪着人的时候，很可怕。
这就是陈墨。
怀善并没有先离开，她等着陈墨出来，和他一起走。
少年少女站在一起，明明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却透露无边孤寂。
两道身影一样的瘦削，看一眼就满含绝望。
修闵把他们送了出去后，秦最呼出一口气。
“这小子，挺难搞。”他如是说。
程胭诧异的挑了下眉，审讯的时候能让秦最这么惆怅的人，真没多少。
“你们怎么样？”陆承凑过来问。
“还好。”
“天哪现在的高中生怎么都这样啊！”陆承挠挠头，刚坐在那，他觉得煎熬的是他跟秦最。
不管怎么问，陈墨的每句话都不会超过十个字，连正眼都不看他们，坐在那里悠悠闲闲，进局子跟回家一样，后面他实在忍不住了，拍了下桌子嚷：“请你配合调查。”
陈墨盯着他，盯得他发毛的那种，直勾勾的眼神，不带犹疑和闪躲。
那种目光就像是下一刻他就要站起来把你撕碎，不管你是谁。
问是没问出什么大结果的。
秦最听了程胭那边的情况，叫修闵赶紧去查监控，收到消息是在两个小时后。
如怀善所说，她每个周六晚上，直到十一点之前，都待在百丽大酒店1588号房，偶尔会出门，找前台要东西。
然后，沈明淮从他那小实验室里出来，推了推眼镜，给出了很客观的说法。
“我仔细看了看赵一德的尸体，那个勒痕非常的重，照普遍情况来说，凶手是男性的可能性更大。”
基本上，姜怀善的嫌疑排除。
下一个嫌疑人变成了陈墨。
专案组现在重点都放在陈墨和宋瑜身上了。
陆承和修闵跟着陈墨，程胭跟方墨尘保护宋瑜。
真是个郁闷的活，程胭心里想。
更郁闷的是，她打宋瑜的事被秦最知道了，被拉到办公室里去训。
秦最靠在办公桌旁，双手抱着，轻瞥程胭。
“办案你还敢打人，要不让你当局长？”
“你生怕自己关系户的身份别人不知道是不是，程胭我跟你说，要不是我跟你哥有点交情，就你这脾气我管你男女直接上手打了，你信不信那姑娘给你举报了你连警察都没得当。”
说了半天，秦最都累了，他翻了下眼睛，懒懒道：“检讨，五千字，周六之前给我。”
说句实在的，起初程胭是真不喜欢秦最，他老找她麻烦，动不动写检讨，她心里骂过他好多次。
可是后来看到他为办案殚精竭虑，为了抓捕罪犯废寝忘食的时候，程胭就特别佩服他，他是个好警察，也会是个好师父，所以程胭跟着他学到了很多。
她知道，他是怕宋瑜闹大了，然后她出事。
程胭乖乖的写了五千字，态度诚恳，言辞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