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糸与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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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状态很差……”

铃看了我一眼。

“我也这么觉得。”

但铃的状态也不怎么样。

“请再坚持坚持,还有十公里就到村里了,我给你做点绿豆汤,灌下去就会好很多。”

“我现在只想躺在正常的床上睡上整整两天。”

几天来的赶路我已经快被折磨了个半死,估计再有两天我就自己交代在这戈壁了,不过幸好碰见了铃。这黄沙为基准色的地域里,遇上了同为人类的人,即使不说话我也觉得前进下去不是困难的事。

昨晚我们俩还是背靠背挤在一起睡了,关键是半夜的时候毯子还被铃全卷了过去,后半夜骤降的气温,我几乎是靠着后背上的热气和石板上残存的温度熬过去的。当我熬过去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早起的铃或许发现了,默默把毯子给我盖上一声不吭出了门。

我和铃在近8点时启程,接下来的路几乎都是以半扎马步的骑姿行进。但脚底免不了折磨,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不用被灼热的沙子烫个半死,而是换成了被马镫烫个半死。

“铃,为什么骆驼要装马镫?”

“方便我夜里赶路打瞌睡。”

铃一本正经地解释。

铃转过头小声说:“还有,就算到了村子里也只能睡石板上……”

我愣了愣,脱力感一下涌上了身,索性闭上了眼、嘴角仍不由自主抽搐。

大漠戈壁,习惯是最可怕的,一旦习惯,随后孤独与无助感便会袭来,然后便是精神上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大脑,这种感觉犹如去渝地恰了三重辣子还生吃了花椒一般,我的肉体跟随精神不得不痛了起来。这几天的行程与和铃的邂逅让我深深知道,这份孤独不仅仅是主观上的。

我能察觉到铃也很孤独,但她与我不一样,与我所了解的任何人所认定的孤独不同。

这天是阴天,习惯风沙后竟然觉得,如果没有烈阳天,全是风沙的阴天也未尝不可。我不得不开始感叹人的习惯之强,虽然我已经摆脱了人类的桎梏。

我开始数起十步开外步外戈壁上的纹路,这样毫无意义的举动消磨了约莫十几分钟的时间,而后我的注意力便不能集中在纹路上了,我直勾勾地盯着一身素袍裹得严严实实的铃,这家伙穿泳装是什么样的?吃没吃过西瓜和甘蔗?感觉这家伙穿襦裙挺有感觉得。

而当我构思完400多种铃后,花椒越过食道,恶心着我的大脑。

“铃,讲讲故事让我分分心呗。”

“……”

铃并未理我,而是直挺挺地望向远方,感觉像是睡着了。于是我大喊了声“铃”,发现她浑身一颤、顺便抹了抹嘴角的模样,我也印证了猜想。

“怎……吗……”

“哇——!”

妮子重心没平衡好,差点从骆驼上摔下去,我现在真的相信她不会做多余的事。我啼嘿笑了声,由于某道冷冽的眼神,我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刚才在笑自己曾经被一个女生甩了的往事。”

我板着脸正经说。

“……”

铃死死地盯着我,我咳了声。

“铃有男朋友吗?”

“没有。”

那边转回了脸蛋,应该是对我的审问结束了吧。

“从骆驼上下来。”

“我真没有看到你流口水打瞌睡啊,别把我放在这陌生的地方啊!”

铃在我肉眼都没跟上的瞬间握住了腰间的刀,随着几声深呼吸和我麻溜地下骆驼,她终于恢复了平静。

“到了——”

我看着眼前几乎要和风沙融为一体的村落,震撼已经大于言表。在我的固有印象中,戈壁、沙漠不可能有生物,所以我对那晚出现的生物包括这样恶劣环境下的村庄感到深深的震惊。

铃熟练地牵着骆驼进了村,我跟着进了村,一群人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我并说了什么,可惜我完全听不懂。

铃吃力地卸了袋米,我强硬地接过后,她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对周围的人说了一样晦涩的语句,而我依旧听不懂,我只能讪笑挠挠头。

她们交谈了约莫2分钟,最后我隔着面纱都看出来铃的脸通红了,一众人也是各自散开了。

她结束对话想帮我搬时,我看了眼身后的背包:“包里有着重要的东西,拜托你了!”

铃咬了咬嘴唇,很无奈地背上包领着我走。

“大家问你是不是来探险的,我说你是迷路的,不会说我们这的话。”

“没啦?”

我有些疑惑,这么点事说这么久吗。

“没了!”铃瞪了我一眼,我乖乖闭上了嘴。

铃领着我到了地窖,我来回几趟运好东西后,她缩手缩脚递给我一个瓷瓶,我一饮而尽后而发现那道见了鬼一样的目光。当酒精冲上鼻头,我的泪犹如西湖的水,止也止不住地溃了下来。憋笑的铃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了,边上的妇人则是一个手刀笔直砍向铃的额头,铃抽泣着贴向我给我擦着眼泪。

这眼泪99%是笑的,1%是疼的,我坚信。

“给翻译翻译,说酒很好喝,只是我酒量不太好。”

“扑哧——”

铃掩嘴低头一笑,我一声闷哼,这妮子差点把我最下面的肋骨撞折。

一旁的妇人冷冷地看向铃,如同铃那时冷冷地看向我,铃低下头默默站在一旁,旋即换了张随和的脸看向我。

“我多少听得懂,不用她翻译。我是铃的养母,村子的话事人,我看你帮我们搬了东西又赶了这么久路应该口渴了,让铃去舀了碗水,她做事不上心,把酒和水搞错了,你不要介意。”

“哪里,她一路上帮了我很多,很可靠,这次只是个意外(大概吧)。”

“你不计较就好。”

“怎么会。”

“小哥从哪来的。”

我沉默了片刻:“我是滇南来的,为了拍摄这里的环境作为素材来的。”

“滇南啊,”铃的养母点点头,“今晚村里会给你接风洗尘,因为语言的问题,待客之道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麻烦各位了才是真的。”

“不会的,让铃领着你逛逛或者休息吧,我们去筹备了。”

“好的,辛苦了。”

等到铃的养母走远后,铃轻哼了声,像是在抱怨我对待她与妇人的态度不一样。

我装作没听见。

“铃,带我找个地儿歇脚呗。”

“不要!”铃注视着我,“你到这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拍素材。”

铃摇了摇头。

“你说谎。”

“我是来找人的。”

我如实说,铃看了眼漫天的黄沙,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已经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但她迟迟不说应该是想照顾我的心情吧。

“我是来寻求邂逅的,我在庙里供了两千块票子,求了一卦,大师说我会在这片天地邂逅恋情,她留着及肩的双马尾,一双清澈的眼睛,一身与黄沙格格不入的素袍,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

铃十分同情地看向我:“在戈壁寻求邂逅?白痴吗。”

我摇摇头:“我觉得他可能真的有两把刷子。”

铃冷笑捋了捋自己的侧马尾,恍然大悟般咬了咬嘴唇冲了过来,而我早已拉开了几个身位。

“楚昇!”

和铃小打小闹了一阵后,我跟着到了安排好的营帐中。

“……晚上我会来叫你的。”

“喔,谢谢了。”

“倒头就睡,傍晚有你苦头吃。”

铃转身就离开,

我裹上毯子靠着躺椅便闭上眼休憩,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下来。

梦里回到了江北,稀稀落落地下着缠缠绵绵的雨,青石巷里的桂花酒老远飘了过来。

风也粘稠。

下了岸,拂开细腰翠柳上了舟,漫天的黄沙突如其来吞噬了河湖城镇,而一名少女在尘中默默地注视着我。

“喂!”

我朝梦里的那个人喊了声,那个人惊讶地回了头,我赫然发现那人是几日来一直陪着我的铃。

“呀啊!”

我被梦中景象吓到,耳边却同时传来了铃的声音,铃依旧是一身素袍,只不过此时的她没带着面罩与帽子,姑且有一点点可爱的脸庞和马尾近在眼前,并且……

“……你趴我身上干什么。”

铃显然是添毯子,正巧遇上我醒来。

“……”

铃深呼吸一口气,紧闭双眼后,用藏在身后的风车草在我面前晃悠,嘴里念念有词。

“你现在在做梦、你现在在做梦……”

“是吗,那就一起睡吧。”

我假意去揽铃,铃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眨眼就逃了出去。

半掩着的门后,铃露出背对的半个身子。

“……饭做好了,你准备好了我就领你去。”

“铃,我非常喜欢这样的贤妻模式。”

“白痴吗你!”

这是几日来我第一次听见她骂人。

我整好衣服,出门便凑近看铃,原本想打趣一下铃,但铃这次没有闪躲,我看到那双动容的清澈眸子竟一时语塞,忘记了想要打趣她的话语,我们就这样一直看着对方。

……嗯。

“让你去请客人就席,一盏茶的功夫都没请来。”

铃的母亲突然出现在面前(事后想了想,并不是突然,只能说我发呆发了太久),我想了想还是接过了话。

“不好意思,我起床总是需要特别多的时间,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

铃的母亲笑着挥挥手:“事不宜迟,客不常有,宴不容缓,我们去吧。”

“好,您请。”

我看了眼身后一动不动的铃,铃身后便是那晚我见到过的一弯圆月,清辉抹在黄沙上。

铃的母亲只是拍了拍我的背,所有的话便没有必要说出来了。而我到了宴会后也是终于发现,或许我担心的对象有点搞错了。

晚会上伛偻的老人们跳起轻快的舞,而我好死不死问了个问题,那种轻快的气氛在问出口的瞬间便迎来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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