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姆街23号……吗”,目送妇人离开,马雷将地址写在了纸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明天过去看看吧。
现在事务所里就只有莎菲娜和马雷两人了。
刚刚钟声才响了十一下,时间还很早。
脑袋还有些沉,可能是没睡好的缘故,所以马雷决定去睡个回笼觉。
不过,在此之前。
“怎么样,大叔,我还是挺能干的吧?”莎菲娜拍了拍她那尚不明显的胸部。
“是是是,不过大叔我现在要去睡觉了,能请你现在离开,不要打扰大叔的休息吗?”
“诶?才睡醒就又要去睡吗?”
“我可记得我是被一个私闯民宅的女贼给吵醒的,而不是睡醒的。”
“唔……”少女用指尖轻点自己的下巴,眼中眸光流转,“好吧。不过,在这之前,这个给你。”她递出一封信。
信封是用很厚实的羊皮纸做的,摸起来很舒服,封口处盖着个火漆印,马雷知道,火漆印上的是格雷斯家族的标志。
直到那件事发生之前,格雷斯家族都是镇子里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莎菲娜也就是家族的千金大小姐。
“这是?”马雷看着这封信。
“是姐姐叫我给你的,听说是今晚想叫你去我家一起吃晚饭呢。”
“索菲娅?”
马雷正想拿把小刀裁开信封,却发现封口处的火漆印已经是松开了的。
“喂,莎菲娜,你姐姐是让你送信,可没让你偷看信的内容啊。”马雷从信封中拿出了信。
“嘿嘿,只是帮姐姐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用词不得体的地方,毕竟你可是我们家的‘贵客’呢。那么,信已送到,我就先走了,别忘了哦。”莎菲娜向门口走去,打开了门,突然又回头,笑着说:“哦,对了,记得洗个澡,我可不想跟一个满身酒气的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马雷摸了摸鼻子。
“茶叶也有点发霉了。”莎菲娜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她银白色的头发渐渐没入了人群中。
啧……
等莎菲娜走了,马雷才读起信来,字很整齐娟秀,马雷猜是索菲娅亲手写的:
【致马雷·斯科特先生,
自上次见面不觉已过两旬。
因事务繁忙,未曾答谢阁下对舍妹的救命之恩。
为表感谢,敬邀阁下今晚贲临寒舍共进晚餐,还望毋要推辞。
另,到时还有要事相商。
索菲娅·格雷斯】
受宠若惊啊,马雷这么想着,将信收进了抽屉。
既然女主人这么盛情邀请,那我也准备一番才行。
不过,在此之前,睡一觉再说吧,马雷进入卧室,脱掉外衣,就倒在了床上。
……
克姆街23号。
关于住在此处的一家人,有一些传言。
有人说住在这里面的本来是很常见的一家三口,可不知怎么回事,家里的男人出了意外死了,就剩下了母子两人;有人说,那个男人是被他儿子害死的;还有人说,自从那个男人死后,他儿子也疯了,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嘴里念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不过这些都是传言,都是人们在酒前饭后的谈资罢了,毕竟从没有其他人进去过那里面。
克姆街23号,二楼。
此时,中年妇人正提着篮子站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篮子上盖着黑布,她犹豫再三,还是敲了敲门。
咚咚咚。
没有回应,妇人仔细听着,可屋内没有一点声音,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间空屋子。
咚咚咚,妇人又敲了几下,“辛森,我把你要的东西都买回来了。”
原本死寂的房间突然响起了“沙沙”的声音,声音缓缓朝着门口挪动,仿佛里面的人不是在走路,而是拖着自己的身体在爬行。
“啪嗒,”门终于被打开了一条缝,透过门缝看到的是一片黑暗,唯有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在从门缝里往外看。
妇人咽了口口水,把篮子举到门缝前,同时掀开了一角,门缝里的那只眼睛动了一下,门缝稍加阔大,从中伸出一只苍白饥瘦的手臂,抓住了篮子的把手,那手臂是如此的细,让人怀疑它能否承受得起篮子的重量。
篮子被收入门后的黑暗中,随后门缝再次闭合,伴随着一阵“沙沙”声后,房间里再次归于寂静。
“辛森……”妇人看着眼前紧闭的门,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床头立着的那张灰白色照片,照片上是个中年男人,脸上洋溢着笑。
她将照片拿起,抱在怀中,泪水滴落在她绿白相间的连衣裙上。
“为什么,亲爱的,为什么辛森——我们的儿子,会变成这样……”
确定母亲走开了后,辛森才将篮子上的黑布掀开,尽管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可辛森却能看得清清楚楚,那都是动物的内脏,确切的说,是各种新鲜的动物内脏,拿起来的话还能看到上面有血滴落。
地上印着一个血红色的巨大符号,符号中间立着一副骨架,乍看像是人的骨架,但如果靠近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也是用各种动物的骨头拼接而成。
辛森将那些血淋淋的内脏拿出来,分开摆放在画着符号的地面上,细看之下内脏摆放的位置和符号的形状竟有种诡异的契合感。
心脏,肝脏,肺,脾,胃……
确定位置无误后,辛森盘坐在那一摊内脏前。
他拿起了旁边的一本书,书很厚,封面是纯黑的,一个字也没有,辛森准确地翻开了其中一页,小心翼翼地念了起来,与其说是念 ,不如说是“吟诵”更合适,因为那声音充满了奇妙的节奏感。
这是世界上任何一个语言学家都听不懂的语言,但只要听过他发出的声音,就绝不会认为那是一个疯子的靡靡乱语,因为他念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能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很难想象这位年轻人是如何学会这门语言的。
起先他还念的很慢,就像小学生在课堂上朗读课文一样,生怕念错一个字,可后来却越念越快,到后面已经快到区分不开每个音节了,仿佛他的嘴已经不由他自己控制。
而更让人恐惧的是——
那些内脏,那些已经离开了原本身体的内脏,居然开始动了!
首先是那块心脏,随着辛森声音的起伏,它开始有节奏地收缩舒张
简直,简直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自心脏之后,其他内脏仿佛也活过来了一样,开始有节奏地动着。
辛森看到这骇人的场景,眼中却没有一丝惊恐,反而充满了兴奋,嘴里发出的声音越来越急促,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渗出。
辛森吟诵的语调突然一转,那些内脏居然开始缓慢向着中间那副骨架靠拢,逐渐攀附上了那副骨架,它们分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它们开始连接在一起,它们随着辛森的吟诵的节奏一齐舞动着,仿佛它们不是从各个动物上割下来的一部分,而是一个活的整体,一个新的生命。
辛森的眼睛也越来越亮,吟诵的速度更快了。
不过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不知是出了什么差错,辛森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吟诵声也不得不终止,那团内脏也毫无预兆地停止了活动,从骨架上脱落,一瞬间塌成了一堆碎肉。
辛森擦掉了嘴角的血迹,眼神灰暗而坚定。
又失败了……
仿佛赌气一般,他抓起地上的碎肉,直接向嘴里塞去,一边咀嚼着碎肉,辛森看向了房间的一角,那里立着一个相框,灰白相片里的中年男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放心吧,父亲,我们一定能够再团聚的,我会做到的,不惜一切代价。”
……
马雷睡醒时,教堂的钟声正好响了五下,这次倒睡得很香。
他简单地洗了个澡,又把自己的胡子修理了一遍。
既然是格雷斯家族的邀约,按理说自己应该盛装出席才是,可马雷也确实没什么可以称得上体面的衣裳,便随便从衣柜里挑了一套看起来最新的衣服穿在身上。在镜子面前端详一番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后,就出了门,准备雇马车前往格雷斯庄园——在这个偏僻的小镇,马车要比汽车好用也常用得多。
“马雷?”
马雷刚走出事务所大门,一个声音就叫住了他,是隔壁的玛丽太太,她正从屋里出来。
“哦,下午好,太太。”
“下午好,晚上来我这吃饭吗?我准备做些苹果派,但是苹果好像不小心买的太多了。
你知道的……”
不小心。
要是平时,马雷会很乐意跟这个死了丈夫的六十多岁的独居老人一起吃饭,顺便再夸一夸她的厨艺,不过……
“真是不好意思,玛丽太太,今天晚上恐怕不行,我已经跟别人有约了。”
“这样……好吧,祝你好运。”玛丽太太缩了缩手,眼神里有掩不住的失落,慢慢转身回了屋。
马雷告别了热情的邻居,在街边雇了辆马车前往格雷斯家。
“要是雇马车的费用能找索菲娅报销就好了。”坐在马车上的马雷突然冒出这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