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在淘宝现买《诗经》的姜小名，姜忈瞪大了眼睛。
“虽然我对于你们现世的发展有所耳闻，但这……”
“我们现代的科技可比你们以前发达的多呢。”姜小名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机。
“哼，但是也因此人们不再敬畏鬼神，这才会导致如今阴阳两界混沌难分。”周宣王讥讽道。
“这倒确实没错……哦，差点把你忘了。”姜忈看着缩在沙发上的周宣王，忽然想起来自己归冥师的职责。
“宣王，你应该也知道归冥师与魂灵间不成文的规定吧？在将魂灵送归阴界前，我们会满足你一个请求，了却心愿。”
“额，那他要是要求重新建立周朝怎么办。”姜小名插嘴。
“干涉到现世的要求自然不算数。一般而言，都是去看看什么地方，见见什么人。”姜忈答道，“况且我又不是阿拉丁神灯，建立周朝这种要求我怎么做得到。”
“你还知道阿拉丁神灯啊？你平常捧着看的古籍难道是《一千零一夜》？”姜小名讶异地吐槽道。
“……”
“别插科打诨了，归冥师，寡人想好了。”周宣王说道，“杜伯与左儒之墓可有流传至今？”
“虽然我不太了解你说的是谁，但是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痕迹能够跨越将近三千年仍然保存于世。”姜小名吐槽道。
“杜伯和左儒啊。小名，你记不记得我说的周宣王的死因？”姜忈问道。
“被滥杀的大臣魂灵用箭射死……嗯？就是这个杜伯和左儒干的事情？”姜小名反应了过来。
“是这样吧？”姜忈显然也不太确定这事情的真伪，于是转头向当事人确认起来。
“大胆！”然而很明显，周宣王不怎么乐意提起这些事情。
“那这两人是因为什么被杀？”姜小名换了个问题。
昔日，宣王听信谶语，杀死许多妇女，女婴，杜伯直谏，宣王却怒而欲杀之，左儒屡次劝诫，却被宣王说成“重友而轻君”。
“‘君是友非，则当逆友而顺君；友是君非，则当违君而顺友。’这是《东周列国志》中，左儒面对周宣王所做的回应。”姜忈说。
“后面呢？他和杜伯一起被杀了？”姜小名问道。
“周宣王没有杀他，但是他选择自刎而死。”
“嗯……”姜小名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沉吟。
“哼！你们聊得差不多了吧？”周宣王有点恼怒旧事重提。
“天色也不早了，正好。恰是时候。”姜忈望了望窗外，又看了看姜小名。
“嗯？干嘛？”
“小名，你带着宣王去外面走走吧。记住，避开人多的地方。”
“随便走走就能见着杜伯和左儒的坟墓了？”姜小名纳闷。
“怎么不能？”结果反而是周宣王先开口。
“是啊，怎么不能。”姜忈笑着接到，“你可是归冥师。”
“可是我还什么都不会。”
“归冥师不需要学会什么，归冥师本身就是一切疑问的答案，好了，去吧。”姜忈言毕，挥了挥手，不再搭理二人，继续埋头看起古籍来。
日落西山，天地昏黄。姜小名正欲提步，却闻几声感慨。
“许久没有见到这样美的景致了…”
“阴界是什么模样？”姜小名问道。
“一片混朦，难以言喻。”周宣王说道。
“全是一片漆黑？”
“大概。”
“大概？”
“很难解释。”周宣王叹了口气。
一人一鬼就这样在街上走着，姜小名左看右看，终不得一寂处。
“怎么到处都有人啊，真是，这个点也不好好睡觉。”姜小名看了看手机，晚上九点，算不得多早了。
“如今几时了？”周宣王问道。
“九点了。”姜小名随口答道，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周宣王听不懂。
“我搜搜，现在是……”
姜小名怔怔地看着手机，然后递到周宣王面前：“这个怎么读？”
“我看不懂你们现在的文字。”周宣王没好气地说道，随即有点鄙视地看了眼姜小名，“你怎么连字都读不来？”
“我们现在又不用时辰来表示时间。”姜小名没好气地说道。
“唉，世事变幻无常，唯有这明月一如既往啊…”
“也不尽然，明月已经被人踩上几脚了。”
“休得胡言。”周宣王没好气地说道。
“是真的，我们都把土挖回来了，可惜不能种菜。”
“？”
周宣王似乎不能理解刚刚这句话中所包涵的信息量。
“不止是月球，我们现在甚至还往太阳系外……等等，这里是哪？”姜小名停下脚步，有点茫然地看着四周。
脚下的柏油马路已经变成了山间石阶，两旁的繁华街景也化作了树木幽影。在石阶的尽头，是一座祀庙。
姜小名咽了咽口水，求助般地看了眼周宣王。
“你大庭广众之下把寡人五花大绑时可不是这般胆怯。”周宣王虽然言辞讥讽，却护到了姜小名身前，一人一鬼，一步一步朝祀庙走去。
二人终于走到祀庙之前，此时妖风顿起，哭泣狂笑之声，怒骂厉喊之语不绝于耳，姜小名惊恐地看见无数黑影从两处树林的影子中伸出，化作一只只手，朝他们伸来。
“是寡人自己造就的恶果。合该有此结局。”周宣王叹了口气。他丝毫不在意两侧蔓延而来的黑影，却向着眼前禁闭的祀庙，恭恭敬敬做了一拜。
“是寡人，错了……”
在地上的影子即将碰到周宣王的瞬间，禁闭的大门却忽然大开，一支箭倏尔射出，这一次，它的目标不是周宣王，却也没有伤及黑影。
“吾王听信佞言，致使社稷动荡，百姓罹难，此固王之过，更是臣子之过。杜伯乞愿替吾王受罚。”
“左儒亦愿为王承担万民怒火，绝不推辞。”
妖风渐息，恶语渐止。树林恢复了平静，明月照在二人身上，周宣王朝着四周，恭恭敬敬地一拜再拜。
“归冥师，还好吗？”
惊魂未定的姜小名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看着周宣王，半天说不出话。
“好吓人……下次咱们能不能直接跑啊？”
“下次？何来下次呢。”
周宣王踏入祀庙之内，朝着姜小名拱手。
“要回归阴界了？”
“自然。就此别过。”
“以后大概是见不着你了。”姜小名忽然有些伤感。他向来孤僻，少与人打交道，最见不得分别。
“你若是有心，每年祭祀时给我烧几柱香就好。也替我为百姓们上香祭拜吧。”
不待姜小名回应，祀庙大门再次禁闭，恍然间，姜小名已经回到了熟悉的街道旁。
“为你的百姓们焚香祭拜……这得点多少香烧多少纸啊？”姜小名吐槽道。
一阵凉风吹过，姜小名不觉悚然，左顾右盼，不闻低语，不见鬼神。
“我…尽量给你们多烧点？”
没有回应，只有路旁昏黄路灯，与天空明月安静地照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