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娉娉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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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仙缘果然深不见底。

在东水上才飞了一日,便寻到一座仙山洞府,照阿负的说法,有些小神仙飞个三年五载,也不一定寻得到那仙山的去处。

我按落云头,在淡淡青烟,旖旎晨霭中走向修竹苍栢掩映下的巍峨山门。

岂料我行至那山门跟前,却见一白衣仙使已等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本小册子。

我上前行礼,客客气气问道:“敢问这位神仙小哥,此山可是东水流波山?”

小仙使客气回礼,面上却无甚表情,一双颇伶俐的眼睛不住打量我。

我笑盈盈,毫不吝啬任他打量。

小仙使反到有些忸怩了起来,忙低头打开册子,呼啦啦翻至最后:“仙……仙子名叫……”

我答:“娉娉,娉娉袅袅的娉娉。”

小仙使又问:“可是上月初八丑时三刻渡劫飞升的?”

我大致算算天数和时辰,与小仙使所说时间竟是八九不离十,没想到我在西边遭雷劈,万里之外的东水仙人却能知道的分毫不差,不禁暗暗叹服,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小仙使手上突然冒出支玉管狼毫,低头在册子上写下我的名字,边写边说:“天雷已有三载未降了,只在上月初八降过一次,恭喜仙子,天上三度秋,人间三百载,只飞升了你这一位神仙。”

这可让我如何低调……

果如阿负所言,我顺顺利利留在了流波山,成为流波门下第二百五十名弟子。

虽入师门,眼下却无师可拜,因我来的不甚凑巧,仙使说师父今日一早刚动身出门去了,我需待他回来,再行拜师之礼。

我问仙使,师父他老人家是何方神圣。

仙使道:“师父名为逍云仙尊,乃凡人修得大果,以无灵根之身,证得无量大智慧,在九天逍遥诸神中,是我最钦佩的一位。”

我虽未历经修仙之路,却也知凡人修仙之艰难,对师父登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仙使将我安置在半山竹林里一排净舍中的一间,给我一块温润白腻的羊脂玉牌子,又从敞开的窗扉指了指后山脚下一带潺潺清泉边的几丛房舍,交代如有日常所需,去那里寻打理生活琐事的婆婆领取便是,如不需辟谷,那里也有些清淡饮食,我闻清淡二字,便不大有兴趣了。

送走小仙使,我临窗而望,只听鹤鸣隐隐,天际白云悠悠,极目满眼皆是苍翠欲滴,遥看对面风入半坡松竹,掀起叶浪如涛,在那层层翠绿间,点缀着三三两两可爱的白羊。

清修之所,怎的还有人在这里放牧?

仔细再看,才发现那白色的点缀乃是一群白衣飘飘的小神仙,阵阵清风携着对山断断续续的嬉笑玩闹之声飘人我耳中。

原来如此。

果真不管是哪里的学塾,只要先生不在,徒儿们便都放了羊了。

我在这山中无所事事游逛了两日,颇是惬意,与左右邻居也能相处得来。

我左边静舍内住着一个闷葫芦师兄,看到我这么个全新的面孔,也不好奇,只淡淡点头而过,另一边是个小叽喳师姐,小名慢慢,与我初见第一句话便是:“好险好险,我娘说我是个慢性子,左等不来,又等不来,若我娘亲晚生我三载,这二百五的位次便是我的了。”

在小叽喳师姐的奔走相告下,不多时满山的弟子们便知这里来了个瓶子飞升的仙子。

渐渐的,我这静舍开始门庭若市了起来,窗下总有人来看热闹,亲口问问我当真是瓶子变的?

我这才晓得,古往今来,我是第一只飞升成仙的瓶子。

咳咳,这又让我如何低调得了……

我虽欢喜与人唠嗑,但每每他们提及一件事,总令我有些尴尬。

“小师妹,你修行多少载,才得以飞升成仙的?”

每当被问及此事,我便笑得一脸高深莫测,找些别的什么话搪塞过去。

总不能说,我未曾修行,直接被三道天雷追着屁股劈成个神仙的吧。

那岂不成了古往今来最拔苗助长,赶鸭子上架的神仙了。

又这样浪了一两日,我开始好奇师父为何迟迟不归。

慢慢师姐告诉我,这段时日九重天上的紫微宫乱成了一锅粥,起因是压在昆仑磐石下的大魔跑了,听说在围堵他时,帝后和她的长子景旭殿下受了重伤,昏迷了多日才醒,景旭殿下是师父最为赏识的徒儿,也是我们的大师兄,他这些时日一直在紫微宫中养伤,故而我无缘得见。

帝后伤得更重,足足昏迷了一个多月,前几日才刚刚醒转,故而各路神仙纷纷前往探视,顺便探听些大魔逃脱时的确切见闻,毕竟那可是昆仑磐石啊,比之西方如来佛祖的五指山更牢不可摧,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还未曾见过哪个魔尊大拿能从昆仑磐石下逃之夭夭,当真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我虽不知昆仑磐石是块什么石头,但听起来当真厉害,便佩服起那逃之夭夭的大魔来:“好样的,当真是好样的。”

慢慢师姐愣了片刻,看她神情似乎不懂我在说什么,我正要耐心解释给她听,她却突然凑过来,一脸神秘莫测的说道:“其实这大魔,和我们流波山还颇有些渊源……”

我好奇的问:“什么渊源?”

慢慢师姐却老神在在的说道:“算了,别吓到你,还是不说了,总之我娘亲告诫我今后再不许下山疯癫,若灾星临头遇上那大魔,可不耍的。”

我十分想知道那大魔究竟与我们有何渊源,慢慢师姐却不再给我插嘴的机会,她指着远山一圈红霞般晕染的颜色对我说:“我娘亲真是多虑了,师父临行前在流波山四周布下了结界,只在山门处留了通道,日夜都有仙使把守,连只飞蛾都放不出去,何况是我们。”

我瞧那结界却是别致的紧,好似千万棵霜染的枫树飒然而立,风云涌动之处,便似那霜叶漫天飞舞,在烟波浩渺的东水之上,将流波一脉琼山,衬托得很是蔚为壮观。

我心道,这结界也太不低调了,师父就不怕把那大魔招来吗?

那结界别致虽是别致,我看了却心中郁郁,这几日山上已被我逛得差不多,正想下山走走,这可如何是好。

师姐见我神色郁郁,便好心劝道:“算啦算啦,比起逍遥自在,还是性命更要紧,那魔头手上有四件要命的宝贝,当年只使了一件,便灭了巫山一脉,当真可怕的紧,可怕的紧啊……”

好在无所事事的日子很快结束了,师父第二日便乘云归来,我终于得以与他相见。

仙使引着我驾了一朵云,轻飘飘飞致流波山最东面的一座苍峰,名曰暮晚。

与我们所居的翠竹林海不同,师父的暮晚峰上,一年四季红叶飘飞,满眼尽是深秋时节层林尽染的景致,远看好似师父在流波四周布下的那层霜叶结界,让人心头顿生秋意,可这秋意却又是暖的。

沿着红叶铺就的蜿蜒山路上得百级石阶,抬眼见一角飞檐挂在碧蓝天际,仙使指着映入眼帘的一栋古宅说,这便是逍云仙尊的幽居住所了。

我们行到门前时,已有一位小仙童在门首候着了。

我又被那小仙童引着,穿廊绕柱,最后行至一间古拙无华的静室里,抬首看到一位颇清俊的仙人坐在榻上,见我走进来后,脸上现出淡淡笑意。

我使出平生最大的乖觉,恭敬向他叩首拜道:“弟子娉娉,拜见师父。”

“起来吧。”

师父笑着点点头。

我规规矩矩站了起来,忍住好奇心,不去打量他。

“听门首的鹤闻说,你真身是一只瓶子?”

师父的开场白出乎意料的接地气啊,与每日去我窗下探头探脑看稀罕的师兄师姐们如出一辙。

我全身绳子捆绑一般的拘谨顿时不见了,抬头去看师父,却见他瞧我的眼神,也与师兄师姐们如出一辙,充满了八卦的求知欲。

我连忙点了点头。

师父笑道:“托你的福,我今日又开眼界了。”

我忙摆手:“师父尽管托,不要与徒儿见外才是。”

师父闻言愣了愣,继而爽朗笑了,那笑声倒与我那萍水相逢的知己阿负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你方才说你叫娉娉?”

师父笑罢问我。

我点点头:“娉娉袅袅的娉娉。”

师父点头夸道:“好名字,既已拜入我门下,我便再与你个名字如何?”

我连连点头,听慢慢师姐说,流波二百五十名弟子,到我们这一茬,已是浪字辈,故而师姐得名浪花,我觉得这名字甚好,不知师父要与我个什么名字,心下十分期待。

我眼巴巴看着师父沉吟片刻,便听他道:“你虽蒙昧未化,却有个浑然天成的性子,就叫浪然吧。”

这名字令我十分欢喜。

师父要来我的玉牌拿在手中,再递与我时,那玉牌上便多了浪然二字,喜得我眼角眉梢都在笑。

待我与鹤闻仙使一同下山时,我心中欢喜仍汩汩滔滔,于是我的话也跟着汩汩滔滔了起来,我问仙使,前几茬的师兄师姐,都是什么字辈的。

仙使面色微露尴尬,被我问得躲不过去,才不情不愿道:“到你这茬,已是浪字辈,前面几辈分别是……逍字辈,遥字辈,自字辈,在字辈……”

我连连点头,口中朗朗复述道:“逍遥自在浪……”

仙山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丢包袱一般将我送回静舍,头也不回的一溜烟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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