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王于皇子大婚当日放出狂言,掳走柳丞相的千金,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件事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眨眼间就传遍京城。
皇帝也是震怒,宣召逸王入宫领罚,然而皇子乐承安却进宫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此事拖了几天,竟然只是罚了逸王三年的俸禄便不了了之了。
世人都道,像逸王这样权势滔天的人物,若不是落了大皇子的皮脸,只怕连这点惩罚都玄。
又过了没几日,乐承安那里又传来他要迎娶相府嫡二小姐的消息,这倒让那些攒着劲儿想要看皇室热闹的人栽倒一片。
这一阵发生的事情虽算不上皇家丑闻,却也是千古奇事!
旁人都看着柳丞相一家这会儿风头正盛,千金长女嫁给了逸王,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二小姐,要嫁给未来的太子,表面上看去可谓是风头无两。
不管外面如何传言,逸王府内的烟容可是坐立不安。
逸王府中寻常下人尽皆训练有素,像是待在军纪严明的军营中,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肃杀。她被带回到府上来之后,便一直居住在王府的西厢房中,每日提心吊胆,也不知那声名在外的逸王是何意思。
当日她在花轿之外,脸上蒙着盖头,没能看到逸王的样貌,实在是可惜。如今入了府,却又不能时常见到对方,庆幸之余难免有些失落。
女子叹着气,从床上捡起几本书册,她来之后就有人给她送了这些来,想来供她解闷。只是……这几本话本子还算有趣,中间怎么还夹杂着一本兵法?她闲来无聊也翻过几页,看的头昏脑涨不知所云……
“怎的叹气?”
女子正胡思乱想时,门扉忽然被什么人推开,那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骇得一个机灵,连忙抬起头来——
好一名清新俊逸的美男子!
烟容自负美貌,这会儿看见对方一袭锦玄暗袍,身长玉立,剑眉星目,竟觉得对方若是生为女子,定然引得全城男子神魂颠倒。
烟容盯着对方看了片刻,那人也在打量着她。
女子褪去了那日鲜红的嫁衣,只着一件锦色罗裙,发间插着几只精致的小玉钗,这会儿坐在床沿上,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瞪着男子看,让她美艳妖冶的面容少了几分魅惑,却平添些许可爱。
但无论如何,都是世间罕见的倾城国色。
“莫不是怪本王招待不周?”
烟容愣了愣,这人口称本王……
她连忙站起身子,垂首行礼,“见过王爷,妾身不敢……”
乐铭宣伸手虚扶,便自顾自落了座。
烟容见对方虽然神色随意,但是却不像是倨傲之人,且她在这器宇轩昂的美貌男子身上也感受不到半点的军人气息,只若是一名高官公子哥儿。
难以想象,眼前这人竟然是纵横沙场,目下无尘的“狂王”乐铭宣?!
乐铭宣淡淡地扫视了女子一眼,缓声道:“如何?是觉得本王的样子名不副实?”
“岂敢,”烟容露出一抹笑容,眼波流转,秋水盈盈,她最擅长的便是奉承男人,也最知道男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无非就是聪明乖巧,又能勾人。“妾身也时常听闻王爷的英雄故事,单骑闯关,连斩百人,当真是豪情万丈,让妾身心驰神往!如今见得王爷,便叫妾身立时死了也可。”
乐铭宣哈哈一笑,“这些话本王爱听!”
他看着女子的笑颜,又道:“本王今儿也算明白,为何那么多人都倾慕于你……”
烟容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王爷说笑了,妾身长处闺阁,哪里来的人倾慕呢?”
“这事瞒不了多少时日,本王也早就知晓了。”乐铭宣看着女子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不由放轻了声音,“无妨,你既入了本王的门,便是本王的人,谁还能欺了你去?只管安心住下便是,闲了便吩咐下人带你出去走走。”
女子收敛了笑容,不再摆出那种勾人的媚笑。她张了张口,“敢问王爷,为何……为何要将妾身……”
如果早就知道她只是一名艺妓,而不是真正的柳丞相千金,他又为什么甘愿触怒龙颜,非要
在全天下的人面前将她带回府上?
她除了一副好皮囊,还有什么能够被他看上……
乐铭宣轻笑,他道:“你往后便知晓了,本王做事,随心随性,和本王那不成器的侄儿可不同。他早和柳芸私定终身,不是你的良人。”
不成器的侄儿?说的是,大皇子乐承安吗?
烟容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乐铭宣看着眼前的绝世美人儿神色变幻,心情顿时大好,他眼睛瞥见女子床上的那本兵法时,又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不想你还爱看这等书籍,若是对领兵打战有兴趣,本王也愿对你指点指点。”
“不必了!”烟容冲口而出,她随后才反应过来,重新柔媚地笑笑,婉拒道:“妾身愚笨,怎敢劳王爷大驾?”
乐铭宣见她忽然露出的真性情,又乐呵呵地挥手道:“本王不喜这些虚礼,你只管做自己便是。”
烟容口上盈盈应是,心中却不以为然,大人物的客套话,她见惯了人情冷暖,又怎么会真的放在心上。
乐铭宣随后又同烟容闲聊了几句,便有下人进来通报,似乎是要紧的军情,他就匆匆离开。
自后几日,鱼欢魁首不知下落,有人传言是叫什么大富大贵之人赎了身,又有人曾看见这烟容姑娘出入于逸王府,大家都道是逸王金屋藏娇,把这花魁藏在府上。全天下的人都看着逸王劫走了柳丞相的千金,然而现在他和鱼欢的红人不清不楚,水直接浑成了一潭。
但每逢流言四起之时,都有其他强压住此事。如此过了月余,烟容在逸王府中也乐得自在。
不用假意逢迎,不用赔笑卖艺。
逸王爷也不曾禁了她的足,这王爷都不在乎这些,她若是瞻前顾后,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直到又过了半月,乐承安大婚。
按理说前些时日出了那么一件荒唐事,这第二次的婚事不应该操之过急,还该避避风头,可偏不知道柳家是怎么想的,竟然雇人抬了百余件嫁妆,实打实的皆是珍宝,直从城头铺到城尾,大红的队伍簇拥着亲娘子的花轿绕城一周,大皇子乐承安更是亲自骑马来迎。
柳家嫡二小姐的婚事真是风风光光,倒让城中百姓都见识了一回什么叫做十里红妆。
天子脚下这等盛事还是头一回。
这其中原因,怕是也只有寥寥几人心知肚明。
乐承安大婚,逸王却并未到场,甚至连分贺礼都不曾送上。他待在书房里阅览军文,直忙到深夜。
乐朝同西面的洋藩交恶,大战不出,小战不断,乐铭宣守城之时,直打得对方无还手之力,可自他回京之后,乐朝军队就节节败退。
乐朝皇帝虽然没有收回兵权,但是暗地里也防着乐铭宣,不想叫他一手遮天。然而,还是有军报不停地从远方递到乐铭宣的手中。
大皇子迎娶柳丞相家二小姐当晚,全城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外面吵吵闹闹,让一向喜静的乐铭宣头痛不已。
他阅完一份军报,刚想饮一口茶,却见杯中早已经没有水。
“来人。”他轻喝了一声,门外没有反应,他又唤了一声,“来人!”
第二声还是没有人应,这会儿他才想起来,因着乐承安大婚,他将府中众人都放出去凑热闹了,这会儿竟然没有一人守在王府之中。
乐铭宣搁下茶杯,闭上眼睛略微歇息。
忽然,门扉叫人叩响。
“王爷,妾身来为王爷添水。”
“进来吧。”
烟容应声而入,她端着壶茶,容颜上未施粉黛,走进来时却风姿婀娜。
乐铭宣看着女子为自己添上热茶,忽然开口问道:“今日乐承安大婚,迎娶的是你亲妹,你如何不去看看?”
烟容只是笑道:“王爷也说了,殿下迎娶的是妾身的妹妹,同妾身又有何关系呢?”她略微抬眼,“况且,我那爹爹定然也不想让妾身参加,不然他如何这般作态,不便是要叫我认清自己的身份?”
“你的身份?”乐铭宣端起茶水,神色如常,“你是何身份,本王最清楚不过了。且柳丞相也并非针对于你,他不过是在同本王怄气而已。”
“他怨本王坏了他的用自己女儿安排好的好计策,他是想要让本王认清自己的身份。”男子忽然一笑,饶有兴趣地盯着女子问道:“你且说说,本王是谁?”
“当今圣上的弟弟,逸王殿下。”
“说起逸王此号,本王觉得还是你口中的‘狂王’好些。”
烟容吓得手一抖,她抬头看了看男子,却只见对方神色温和,想来他并不在意自己随口的冒犯,便也附和道:“确实如此。狂王之号,最最合适。”
乐铭宣干脆搁下手中的批笔,站起身子,“说的好。狂王今夜有雅兴,带你到街上游玩,也算给我那不成器的侄儿一个面子。”
烟容掩唇轻笑,“多谢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