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去街上游玩,其实是逸王爱挑事儿的毛病犯了。
堂堂王爷打扮的像个书生,只是身旁还跟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惹人羡慕。
寻常百姓自然不曾进过鱼欢,也不曾见过那中花魁烟容,而达官显贵们此时都到宫中去给大皇子贺喜,大大方方地带着烟容出来,也没人认得。
只是烟容的容貌是在太过惹眼,行了没多远,便又不少人眼珠子都粘在烟容身上,拔都拔不下来。
两旁有卖面具的摊子,乐铭宣就随意挑了一个,递给烟容道:“戴上这个,倒还自在些。”
烟容谢过对方,戴上了那猴子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站在面具摊子前扭捏了半天没有挪步,乐铭宣见她这样子,开口问道:“怎么了?”
“妾身……妾身……”女子指了指摊子上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想给王……公子也挑一个,可以么?”
“这有何不可?”
只是挑选一个面具而已,女子却快活地轻呼一声,然后便弯下腰认真地琢磨起来。乐铭宣想象着女子隐藏在面具后面那认真的神色,不由也慢慢笑了笑。
烟容挑挑拣拣了半天,最终选定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她付了几个铜板,然后期期艾艾地递向乐铭宣。
男子不知道应该摆出怎么样的神色,“这……这就是你挑的?”
那面具是在是又丑又凶,乐铭宣都不好意思往自己脸上戴。
女子的声音却开心的很,她道:“公子觉得如何?”
“恩……本……我会收好。”乐铭宣默默接过那个恶鬼面具,然后迎着从两个小洞里投射出来的期盼目光,硬着头皮把面具戴上。
男子声音无奈,“这下满意了?”
烟容点点头。
她暗自在心中嬉笑,王爷的好面貌叫这丑面具一遮,还真是有趣儿。
这会儿,她还不自觉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对逸王的畏惧之情,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又如何感受不到对方的好意?原本那个高高在上而且十分傲气的男子形象,渐渐和眼前这个温雅的男子重合在一起。
乐铭宣任她胡闹,全然不阻拦。
两人从逸王府旁的街市一路向北面的皇宫行去,时不时买些小东西,也吃了不少小吃。
两人甚至买下了一个花灯铺子,将所有的花灯都放于京中的溪河之上,和天上皎皎明月相映成趣,像是点点星辉都落入了这河流中,引得岸上无数人前来观赏。
乐铭宣和烟容就站在不远处的河堤柳下,笑着看风景。
所有人都是在为乐承安和柳芸的婚事而庆贺,不像她总是孤身一人,哪怕脱离了鱼欢,也仍旧……
乐铭宣明显感受到了女子心情忽然低落下去,他转头揭开烟容的面具,仔细打量着她的脸。
烟容吃了一惊,连忙垂下头去,悄悄把眼角旁渗出的泪滴擦掉。
乐铭宣皱了皱眉,“忽然哭什么?怨本王当初不讲理,把你硬带回府上,坏了你的名声?”
“王爷说得哪里话!”烟容摇摇头,“妾身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只要不叫妾身拖累了王爷就好。”
“怕什么!本王说过,谁都欺不了你去。”
烟容忽然抬头认真地看着逸王的眼睛,笑着言谢,“妾身是真的很感激王爷,这些时日的自由是妾身往日里连想都不敢想的。妾身能有今天,都多亏了王爷。”
此话不虚。
她原本就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强颜欢笑的多了,脸怎么真心去笑都忘记了,这几日能享得这样的自由,她对逸王的确是感激不尽。只不过她仍旧抱有怀疑。她不认为乐铭宣是虚情假意,却也不认为自己这等身份真的能入得了王爷的眼。
说到底,她是一名艺妓。这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
“不必言谢,以后的时日还长。”
听着“时日还长”四个字,烟容忽然心里一跳。
王爷是不是真的有一点点喜欢她呢?
如果回答为是的话,那么她或许应该牢牢抓住这样的机会。勾引男人,这原本就是她做的最多的事情。
不过……
谁都可以,只有现在这个人,她不想蒙骗。
乐铭宣见女子出神,便问:“累了?那便回去吧。”
“王爷,”烟容忽然叫住了他,“妾身只想问一句,王爷所说的时日还长究竟是真是假?”
“本王一字千金,绝不食言。”
女子扬起微笑,此时没了面具遮掩,当真是风华无双。
“希望王爷不要忘记对妾身的许诺,若不然……”她顿了一顿,“妾身独自一人是万万活不下去的。”
谁知道她是积攒了多少的勇气才能问出这样一句话。
乐铭宣道:“本王早说过,入了本王的门,便是本王的人了。你怎么会是独自一人?”
烟容保证自己一生都不会忘却,男子看着她的眼神。
那是可以让她毫不犹豫相信对方的眼神。
即使是飞蛾扑火,她也愿意。
妓\女一生只有这一次机会去尝试相信,这个机会她想要给的人,就在眼前。
女子笑着颔首,乐铭宣瞧着心中却微微酸楚,他一向自负,无论是什么都不甘落于人后,就连这皇位他都有能力挣上一挣……
逸王轻轻叹气,“本王最看不得女人的眼泪,尤其是漂亮女人的。”
“恩?”烟容眨了眨眼睛。
“本王下定决心了。”他忽然这样道。
“王爷决定了什么?”
“走。本王带你去给乐承安送上一份贺礼!”
……
皇宫,东华所。
琉璃盏,碧玉盘,和着如泉的翠色贡酒,如画的美味珍肴。
乐承安穿着如火般的喜袍,展露出笑颜。
文武百官尽皆到场,就连皇帝也曾在高座上小坐了片刻,前不久才刚刚离去。
按照俗礼,皇子大婚只需皇子母妃来此即可,然而乐承安母妃早逝,皇帝竟亲来坐镇,若不是老皇帝身子不好,怕是这场盛会更要热闹不少。
此刻,宴上不少官员都在给柳丞相敬酒,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身为大皇子的乐承安相比之下反而却被冷落了不少。
但是他毫不在意,他原本就只在乎柳芸一人,旁的他物同他何干?
推杯换盏间,守在正朱红朱漆大门外的侍从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声朝着殿内通报道:“逸王到——”
殿内的气氛冷了一瞬,有官员笑着对乐承安道:“逸王毕竟还是大殿下的皇叔,这会儿姗姗来迟,定然是为殿下备了一份大礼!”
乐承安还未及应话,那通报的门卫忽然又大声喊道:“柳相府大小姐到——”
柳丞相的脸色一下子黑下去。
众人都好奇极了,他们都想知道当日逸王在众目睽睽之下劫走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会儿都伸长了脖子朝门外看去。
然后他们都换上了哭笑不得的神色。
从殿外走进来的两个人,男子一身便装,脸上戴个凶神恶煞的鬼面具,女子身姿窈窕,脸上却也戴了个猴子面具。
这又是在唱哪出?
乐承安心中无奈,他却不得不上前见礼,“见过皇叔。”
乐铭宣看了他片刻,才缓缓道:“不必多礼了。”
他说完便领着身侧的女子往高座上走去,接着十分自然地坐在了皇帝原本坐在的金椅上。
看着这一幕,众人都习以为常,逸王要是屈居下位,便不是逸王了。
“乐承安喜迎柳丞相家二小姐,本王怎么能不来凑个趣儿,只是来的路上叫些俗事耽搁了片刻,这才来晚了,你不会怪罪本王吧?”这话看似是对着乐承安说的,逸王的眼神却根本没有往乐承安身上看。
“皇叔大驾,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
“那便最好了!”乐铭宣打断了他的话,“只是本王出来匆忙,也没准备什么贺礼,就将这面具送给你们罢。”他随手摘下了脸上的鬼面具,作势要递出,然而就在乐承安无奈地想要道谢的时候,他又将面具收回来了。
“这面具是柳丞相家千金为本王挑选的,本王答应了她要好好收着,这又不能送予你了。”他装模作样地皱着眉思索了一阵,忽然一拍手,对着身侧的女子道:“你便把你的面具摘下来送给皇子殿下吧?”
那女子娇声道:“这面具也是王爷为妾身挑的,妾身也好生舍不得。”
“哎,今日出嫁的可是你的亲妹子,你怎么这般小气?本王再给你买一个便是。”
“王爷没准备贺礼,现在反而说妾身小气,好没道理。”她这样说着,却也慢慢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这会儿,柳丞相的脸都黑成锅底了。
看那女子云发如堆,面若桃花,眉如柳,唇似樱,容颜像是一块细细雕琢过的美玉,竟叫人挑不出一丝的差错。她轻轻移步,走到乐承安面前,微微倾身福礼,递上了手中的猴子面具。她露出凝雪般的皓腕,眸中也好似盛满了春水波流。端的是风流婉转,妖艳勾人。
“妾身烟容,见过大殿下。”女子笑完,转向柳丞相,开口道:“爹爹。”
众人大哗。
鱼欢名妓,就是柳家那个神神秘秘的嫡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