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陆巧巧毕恭毕敬地折身，舔了舔嘴唇，又用舌头勾了勾獠牙。
“您的血，那当然是好极了。不是您身边那个低等的人类所能比拟的。”
陆巧巧当然知道那句话的意思，但还是故意曲解。
潘多拉没有去管陆巧巧此刻的揣着明白装糊涂。她的第一反应，是连忙用双手遮住了吴妄的耳朵。随后，双手松开一条小缝，凑过去轻声对着吴妄说:“阿妄，别听她乱讲，自信一点，你的血味道很好的。”
感情你喝过是吧……
吴妄因为害怕而不敢动弹，但心中又很无语——自己的血对于吸血鬼来说味道好与不好，干嘛要自信与否啊?吸血鬼觉得自己的血好喝难道还是件好事吗……而且为什么你的关注点这么奇怪啊?
潘多拉对吴妄说完，便再次望向陆巧巧的方向。
“大胆!你碰过他了？”
“没有，大人。他的味道，我闻起来就没有兴趣。”
听到陆巧巧说没有喝过自己的血，吴妄明显地感觉身边的潘多拉像是松了一口气。
接着，潘多拉再度在吴妄耳边轻声说着:“阿妄，闭上眼睛。”
“啊?”吴妄不敢闭眼，他不知道闭眼之后会发生什么，所以——
吴妄瞪大了眼睛。
潘多拉稍稍前倾身子，见吴妄的眼睛瞪地老圆了，无声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接着，潘多拉带着三分宠溺七分无奈，将手轻轻覆盖在了吴妄的两只眼睛上。
感受到眼前的一片漆黑，吴妄心中慌张。但随后感知到的，是捂住眼睛的那双手传来的那微凉的体温与温柔的触碰。
奇怪的感觉，上来了……
而这种感觉的名字，叫做心安。
被一只令人恐惧与憎恶的吸血鬼，近在咫尺地蒙住双眼，剥夺了视线。吴妄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觉得安心。
不明白……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明明自己应该害怕，应该恐惧，不是吗？
可现在的吴妄，就是从这双没什么温度的手上，感受到了温暖——那是一种奇怪的、令人不由自主宽下心来的暖意，现在它正通过蒙住眼睛的那双微凉的手，一丝丝、一缕缕地传递给吴妄。
自己，这是怎么了?
扑通。
前方有什么东西与地面发生了碰撞。
这一声，将吴妄拉出了思考。
吴妄的眼睛被蒙住，注意力便集中在了耳朵上。
然后，那边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衣物在与地面摩擦。
再然后，是皮革踉跄着剐蹭地面的吱吱声。
“大人，您……您要杀我吗？您知道我身后那位——”远处传来陆巧巧的颤音，音源的位置由低处转至高处，似是她一面讲话一面爬起来。
“知道。”潘多拉的声音向着远处，还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她们说的，什么背后的那位……是谁?
而且，潘多拉就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用手遮着自己的眼睛，她离陆巧巧还有着相当的一段距离，何况也没有听到其他的什么声响，可战斗，好像就已经结束了?
“大人您恐怕是不知道吧，如果您知道——”陆巧巧抖着声音，依然试图挣扎。
“奥古斯都，是吧？”潘多拉再度打断了陆巧巧说话，流露出的不耐烦更加明显了。
“大人，您……您既然知道这个名字，那肯定知道它代表着什么，可您为何还——”陆巧巧的声音颤抖地更加厉害，但随后很突兀地戛然而止。
这次，吴妄留了意，听见了一点什么。
那是一阵很小的破风声，还隐隐带着一点噼啪响的细微爆破声。声音一瞬间就从这边传到了远处，陆巧巧便没有说话了。
接着，就又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地面的声音。这是终声，之后再没有传来什么其他动静。
几秒钟过后，潘多拉轻轻拿开了手。
感受到脸上微凉的手已撤去，吴妄睁开了眼睛。
突然重见光明，吴妄觉得阳光有点刺眼，视线稍稍有些模糊。待到再适应好了环境，他便望向原先陆巧巧的方向，想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了，也想知道陆巧巧怎么样了。
吴妄看到，陆巧巧的人已经看不见了，地上只余下了一摊灰。
死了?
杀掉了?
如果是具人的尸体，吴妄可能已经因为不适在干呕了。但眼前的灰烬，在提醒着吴妄:这是异类，这是其心可诛的异类!你不需要有同情心!
吴妄接着又想到，陆巧巧这三年以来，都在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欺骗着自己，玩弄自己的感情。
而且她还是……这种非人的生物……
可是看着眼前，不久前还活着的，现在却已经成了灰烬的陆巧巧，吴妄始终觉得心里头有个角落空落落的——她毕竟做了三年自己的女朋友啊，哪怕是假的，但是……但是……唉，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一个人养了一段时间的小猫小狗跑掉了，都会难过很久吧？何况是陪了自己三年的女朋友……
吴妄啊吴妄，你这是不对的!你思想有问题!她这三年，明明都是在骗着你啊!她拿你当狗耍!
可是、可是这三年，自己不也有时候真的觉得很快乐，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幸福感不是吗？
吴妄啊吴妄，你快乐个锤锤?你幸福个得儿？你不明白吗？那都是假的!是陆巧巧刻意营造给你的啊！她给你盖了一座虚幻的空中楼阁，让你迷失在温柔乡，只是为了完成她的计划罢了。刚刚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啊。她那副邪恶的嘴脸，你难道没有看到吗!她那一脚带给你的疼痛，你莫非是忘了吗!
陆巧巧的确是假意，但自己的感受却是真的啊。自己还是从她的虚情里体会到了真意不是吗——哪怕是自己单方面的，所以，终究还是有点不舍和难过啊。
吴妄啊吴妄，你是猪吗？怎么会因为虚假的东西，你自己认了真，就不顾真相始终觉得不舍?她、不、是、人、啊!
吴妄的心乱七八糟，两股念头对峙交战着。往日里陆巧巧的笑容和刚刚那可怖冷淡的表情重叠，在吴妄的脑海中反复显现，也在吴妄的心头勾起复杂的思绪。最后，千思万绪通通化为了一口气——
“唉……”
吴妄将气叹了出来，也认清了现实。
是啊，她终究是假的……
无论她怎么样，从根本上说，那就是假的……
从一开始便是错了……
“阿妄。”
是潘多拉在吴妄身后轻声喃喃。
嘶……身后还有一只，不是人的野兽啊!
难过的感觉往后稍稍，害怕的情绪一下子接管了吴妄脑海中的全部。
吴妄僵硬着身体，不敢回头看去。
“阿妄?”
又是一声柔唤。
可吴妄觉得好似阎王在点名，他害怕极了，强撑起有点发软的双脚，颤颤巍巍地向前走去——不是他不想跑，是真的跑不动了，现在走连路都很是勉强。
潘多拉见吴妄不理自己，还要走开，心中带着小着急，快步走到了吴妄的面前，对上了他的眼睛。
“阿妄，你……怎么了？”
吴妄眼前的是潘多拉那张泛着温柔且漂亮得一塌糊涂的脸。但在他的视角里，看到的却是青面獠牙的恶鬼罗刹娑。
吴妄猛然一惊——逃不掉了!
也对，自己这种状态，怎么可能逃得掉。
算了，还是请自己赴死吧，干脆一点，慷慨一些，和先前一样。
但是……我现在舍不得死啊。先前自己莫名其妙地有勇气去直面死亡，现在，勇气不知为何提不上来了。
正视生死的勇气，原来也是分场合看时间的吗？
好难过啊，抱着不甘迎来自己生命的尽头……
吴妄再度闭上了眼，此刻怀着极大的恐惧与对世界的不舍。
姑姑，对不起……
爸爸妈妈，我来找你们了……
吴妄颤抖着身体等待着头上悬着的达摩克利斯剑降下审判的那一刻。不过，吴妄等来的，是脸上被一种温柔所攀附着的感受。
嗯?
吴妄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潘多拉的手，正摸着自己的脸。此刻她眼眸里充斥着的，是担忧。
同时，吴妄还再一次注意到了，在她的脸颊上，先前自己就发现了的、此刻尚存的那两行泪痕。
不知为何，吴妄的身心皆为之一颤。
她在……担心我?
怎么回事？
为什么没有动手?
虽然没动手也挺好的。
但会不会是在玩弄猎物?
就像电影里那些变态一样，等受害者看到了生的希望，然后再一把弄死他?
但是还有一点，是更为让吴妄在意的:为什么会觉得她脸上的泪痕这么凄惨……是因为，她是为了自己哭的吗？可她明明是可怕的、披着人皮的怪物啊，这不是鳄鱼的眼泪吗？
虽然心中是这样告诫自己的，但吴妄的脑袋里，还是不可遏制地，涌上了一层自己未曾想到过的怜悯之意。
吴妄觉得自己挺搞笑的，明明是砧板上的肉，现在却在担心刀口的情况。
吴妄啊吴妄，你是有病吗？
吴妄在脑海里骂着自己。
可是，为什么自己偏偏就是有一种帮她拭去泪痕的冲动呢?
先前陆巧巧好歹共了自己三年，当时心中带着点不一样的情绪，那会儿在心里交着战，能理解。
可眼前的人，自己并不熟啊。而且，她还这么危险……
无论吴妄心中怎么否定，可那种异样的怜悯感还是牢牢主宰着情绪，甚至还在不断往外扩大。
……
终于，理智褪去，思考不再。
吴妄鬼使神差地勾起食指，在潘多拉的脸颊上刮了刮，帮她揩去泪痕。
潘多拉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略微歪过了脑袋——这是为了让吴妄的手，更方便地在自己的脸上行动。
潘多拉逐渐眯起眼睛，最后直至完全闭上，整个人一副满足的样子。
任君采撷。
刮着刮着，吴妄瞳孔猛的一缩，连忙撤回了手指。因为先前吴妄在地上摸爬滚打，身上全是土灰。尤其是手上，脏的很，连指甲缝的颜色都是黑的。潘多拉的脸已经被他用脏手刮花了，原先的泪痕也已经变成了两条黑色的线。
看到这儿，吴妄顿时反应了过来，额头上汇集出豆大的汗珠。
我靠，我在干什么，这么危险的事情，自己怎么就做的出啊!不要命了!怎么就伸得出这只手啊?哪来的这个胆子啊?
自己是花花公子吗？看到一个人觉得她可怜，就要让她体会自己的温柔自己的爱?
何况她不是人啊！
忘了吗？她是可怕的怪物啊!
要予怪物以爱吗？这花花公子自己可当不起啊。
怪物……
紧接着，害怕的感觉再次疯狂涌入，而且空前绝后——真完了，调戏了一只猛兽。
吴妄今天第三次脚软，倒了下去。
潘多拉感受到脸上的触碰不再，还听到了噗的一声倒地般的响，便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吴妄，伸手就要去扶。可吴妄此刻就像一摊烂泥，怎么也站起不来。
潘多拉也干脆，见扶不起来，便直接原地坐下。
吴妄看到潘多拉坐在自己面前，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死生往复。自己一会儿敢死，一会儿又不敢死——可能人终究还是惜命的吧，不到迫不得已，谁会想着死呢？他还觉得自己十八岁没满就思考着这种问题，真的太煎熬了。可是现实就是这般残酷……
吴妄就这么挣扎着，最后，终归是求生的本能升起。
“刚刚是我的错，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次吧。您放我走吧，我不敢了，我马上滚得远远的。”吴妄双手合十求饶。
“你在说什么呢阿妄，你没有错呀。我刚刚，很开心。”
听到“开心”二字，吴妄心中咯噔一下，这是在说反话吧?是在记仇吧?是在嘲讽我的冒失吧，绝对是的!
可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手就自己动起来了啊。
“阿妄，我不想让你走……”潘多拉又补充了一句。
不想让我走……意思就是，要死了?
吴妄心中一凉。
那，只能……
“我错了，我不该擅自触碰您高贵的皮肤，是我的问题。您看我这么努力认错的份上，您就给个痛快吧，让我感觉不到疼的那种。”
吴妄破罐子破摔了，那是绝境中最后的豁达，仿佛拨云见日——快杀吧，不然等下我又没心态了，又要害怕了。
“阿妄，你没有错。另外，在你面前，我也并不高贵。而且，我怎么会杀你呀……”潘多拉皱眉。
“不会杀我?”吴妄心中顿时如潮起。
“阿妄，你在想什么呢？我当然不会了。退一万步讲，我如果要杀你，那早就该动手了——何况这是不可能的。”潘多拉的眉梢愈发紧锁。
“你是在逗弄猎物……你觉得反正猎物也逃不掉……”吴妄心中此刻又如潮落。
“阿妄，你没有在看动物世界。”
什么动物世界，现实中就有这种死变态杀人狂啊。可这句话吴妄没有说出口，他怕激怒对方。
“我没有这种捉放他人，然后蹂躏他人心境的癖好。阿妄，我真的不会伤害你。”潘多拉看着吴妄的表情，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吴妄还想说什么，却被潘多拉一把拆开了十字，拉起手，放在了她的脸上。
“啊……”
吴妄想缩回双手，一是因为心中的害怕；二是吴妄心中一种奇妙的不合时宜的想法:他觉得把自己的脏手放在这么漂亮的脸上，是一种亵渎——呸，自己在搞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个干什么?
吴妄的手很脏，潘多拉却不管不顾地将吴妄的手强行放在自己的脸上，不让他缩回。
手上反馈而来的触感很好，要是是在平时，吴妄还真有点爱不释手的感觉。但现在，吴妄并不敢放肆，只想缩回手，但又抽不出来，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期间，感受到来自对方方向投来的一股认真的目光，吴妄眼神闪烁不敢对视——仍旧是在害怕着。
双方此刻都没有说话，只是吴妄的心跳越来越快。刚开始是怕，可后来，吴妄也说不清楚，是怕，还是……?
“阿妄，我不会伤害你的。”潘多拉许久才开口，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想法。
吴妄没有说话，但心中却越来越觉得迷糊。
她很厉害……如果想杀自己，的确没必要一直这样。她刚刚杀陆巧巧的时候，是那般果断……
想起陆巧巧，吴妄心里先是一嗟，随后又强迫自己不去想——不行，现在不是想陆巧巧的事的时候，要先顾及眼前。
她还认识自己的姑姑……
虽然这件事很讨厌，但她在自己身边十二年，都没有动手……确实不像是会对我不利。
吴妄心中感觉到，惧意在慢慢平息，但始终没有完全褪去，因为还有些事，他觉得奇怪。
比如，陆巧巧出现的时机。
她刚说完没多久，陆巧巧就出现了，像是在证明她的观点一样。
而且她十二年没有出手，会不会是在等着什么？
还是可疑。
此刻，吴妄的心中仍然因怀疑而留有害怕。
“阿妄……”
潘多拉见吴妄不说话，又用他的手在脸上揉了揉，像是在让吴妄感受自己。
吴妄除了感觉手上的舒适升级，还触目惊心地发现潘多拉脸上的脏污被这么一揉，晕开地更大了。
吴妄心中悲呼，姑奶奶，你可放手吧，这要是照照镜子，不得把我的脑袋给拧下来……
依旧像是知道吴妄在想什么，潘多拉平静地朝他说:“阿妄，我并不嫌弃你弄脏我。准确来说，你的一切……只要是你，我都不嫌弃。”
这话听着……吴妄害怕之余，脸上一红。
潘多拉看吴妄脸红了，明白了他对着这句话领悟出了另一层意思，但依旧表情认真，情绪平静。
“如果阿妄是在想那种方面的弄脏，我也可以。”
吴妄的脸上的颜色更明显了。
“不不不……”
吴妄不敢。如此媚态露骨的话语，他怎么知道是不是吸血鬼的蛊惑之计?
但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吴妄又下意识地觉得，不像是在开玩笑。
搞不懂。
潘多拉顺着之前的话继续说:“我不会讨厌你对我做的事，哪怕是打我，骂我。都没事的。我唯一怕的，是你害怕我，不肯理我。”
打你……骂你……干嘛说得这么可怜。再说了，我哪敢啊!吴妄悲呛地将头扭向一旁。
潘多拉见吴妄不说话，还扭过头，急了，将吴妄的手从脸上拿开，用两只手将吴妄的右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吴妄呆住了。
手上传来的感触，吴妄不可置信。甚至没过脑子地下意识抓了抓。
潘多拉感觉到了吴妄的动作，低头看了看，然后再度若无其事地抬头，好像真的不在乎。
“阿妄，你摸着我的心，我没有骗你。”
吸血鬼也有……心跳？感受到手上传来的规律震感，吴妄有点惊讶。但又想到手上美妙的感触，脸似发烧。
于是，吴妄像之前一样，想把手抽回来；而潘多拉也像之前一样，不让吴妄把手抽回去。
俩人又僵持住了，再度因为肢体接触而僵持住了。
而这次的时间，好像过得比上次还要慢。
吴妄心中的害怕，又减去了一些。还是很不可思议，明明没有什么新的证据，可以佐证她的话；明明只是单纯的肉体上的碰触，什么都算不上。
可自己的心，却越来越安稳。
前因后果好像毫无关联——袭胸就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吗？
但吴妄觉得自己好像控制不了脑海中的所想所念，他只知道害怕在减去，心态正在趋于平静。
这些，好似是吴妄在单纯地反馈着心中的本能传递给他的信息。本能告诉他，此刻的心情应该是什么样的，于是，他此刻的心情便是什么样的。
很不讲道理，但又很切实。
因为本能正是心中那最深处的自我，是心中坚守着的信念。哪怕你不知道为什么会坚信此条此例，但结果就是如此。
而现在，吴妄听到的是——
你不该这么害怕。
这不同于先前陆巧巧的那种暗示，这是实实在在的自己告诉自己。
于是，吴妄的心中，便少了一些害怕。
接着，依旧是潘多拉先开的口。
“阿妄，我的心意，你能明白吗？”
吴妄感受了手中这么久时间的柔软的物体，遭不住了，连忙道:“好，好……我知道了。你没有骗我……我能明白，我能明白……”
潘多拉这才松开了手。
将手抽回的吴妄，低头看看，脑袋呆呆地，下意识又抓了抓空气。
潘多拉看在眼里，不由分说地拿起吴妄的手又欲对向自己。
吴妄连忙挣扎:“啊，不是，不是……”
潘多拉停住了，松开了手，好像很听吴妄的话。
吴妄叹了口气，看了眼潘多拉衣服上胸口处的那一道黑爪印，又怕误会，立马把视线挪开。
“阿妄。”潘多拉看了眼远处的陆巧巧残存下来的灰，说:“我虽然和陆巧巧一样，都是这种丑陋的生物——”
她好像一直很嫌弃自己是吸血鬼?从一开始就说，陆巧巧和自己是同一种东西，用东西二字来指代自己这一族群，现在又说自己是丑陋的生物?
吴妄不能够理解这些。
“但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只想你好。”潘多拉接着说。
“他们?我周围还有?”
吴妄害怕。
“是的，阿妄，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吸血种。你身边，也一直都有。”
“吸血种?是什么?我身边一直都有?”听到后话的吴妄，心中更凉了。
“吸血种在世界各地，叫法都不一样。在欧若巴州，叫做吸血鬼；在扶桑，有所谓的飞头蛮；而在大夏，一般被称为僵尸。这些都是吸血种，因为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所以习性，外观也不一样。”
嗯?怎么听起来，又有点生物学的味道了?真的能用科学来解释神学吗？吴妄心想。
“阿妄的身边，也是一直都有的。不过别担心。现在的吸血种，在人类的现代科技面前，安分了许多。子弹和炸药并不能伤吸血种们的性命，但也能让吸血种们不好受。吸血种们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恢复自己所受到的伤。所以，吸血种们，也学乖了。数量本来就不是很多，又不怎么现出身份，阿妄自然是不知道。还记得初中的时候，你最喜欢去的校门口的那家小卖铺吗？”
“记得。”吴妄回答完，又想到潘多拉一直在观察着自己，下意识撅起了嘴。
潘多拉看吴妄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明白，会心笑了笑，伸手准备去捏吴妄的嘴角。
吴妄刚想反抗，但又不知为何，沉下心来，没动，让她捏。
潘多拉的动作很轻柔，像是舍不得，捏了两下又放下。她接着说:“那家小卖铺的老板就是一只吸血种。他不捕食，而是自己开了一家小卖铺，赚钱去医院买血袋喝。”
吴妄随着话语，回想起了自己初中的时候。
在校门口的马路对面，有个面色阴桀但又实则心善的干瘦的小卖铺老板。那个老板乍一看是个坏蛋，实则心地好的很。不少学生来买东西，差个五毛一块的，老板都挥挥手不收。有时候还露出一口黄牙笑着请同学吃东西。吴妄以前经常来这儿买辣条，年少不懂事的吴妄赊了老板两块辣条钱。当吴妄过了三天有了两块钱的时候，却发现那家店铺已经关门了。
想到这儿，吴妄问道:“那……后来，那家店铺关门了，你知道为什么关门吗？老板去哪了？”
吴妄第一次知道那位老板也是一只吸血种，但是这只吸血种却并没有吸食人血，而是自力更生买血袋度日。
“他死了。”
“啊？为什么……”
“他买血袋的那家医院，换了领导，不再让外人无故购买血袋。这一点，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而且学生们欠的钱也让他的小生意一直亏本，赚不了几个子。他本来是一个月购买一次血袋的。钱不够，他就一直拖着，拖到两个月，饿到不行了，他才去的医院。但他发现，医院已经不让买了。他也已经没有力气去其他医院问了，其他的医院离得都很远。回到家，当天晚上就死了。”
“唉……”
吴妄唏嘘。没想到还有一直坚守着，宁愿饿死也不捕食人类的吸血种。
接着，吴妄又想起，当年自己还欠了老板的钱，心中很是自责。
“我当年也欠了老板买东西的钱……我相当于是变相地害死了老板，是我不该……”
“阿妄不用难过。你前脚出，我后脚就跟着进，你欠的钱我当场就给了。这件事，和你是没有关系的。”
“啊……”吴妄张大了嘴巴。“那你为什么不帮他?他和你不是同族吗？”
“阿妄，别人是生是死，我不会去管。我只关注你。”潘多拉摇摇头，又说:“如果因为是我的同族我就要去帮助的话，那天下就乱了。”
唉……
吴妄再度叹了口气，他不是圣母，有自己的三观，有自己的一套思考方式。潘多拉的话虽然冷血，但道理他明白。
“那你为什么，会只帮助我?你之前就说，想我好，为什么?是我身上有什么是你想要的吗？”
“没有，阿妄。我无条件地对你好，我未曾想过从你身上获取什么。我愿意帮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呀。”
潘多拉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