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吴妄冲上前去查看潘多拉的情况。
“没力气啦，用完了。”潘多拉就侧躺着一动不动。
“别骗我，你到底怎么了？”吴妄将潘多拉从水中移出来，放到一旁，然后将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并轻轻把手垫在她的后脑勺上，将她的脸转过来对向自己。
“哎呀，阿妄，是真的。就是单纯的没力气了，虚脱了。”潘多拉一脸认真。
可是，吴妄还是不信。
“胡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潘多拉见吴妄在关心自己，心里是甜的，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哭笑不得:“阿妄，你担心我，我很感动。可我真的只是单纯的累了。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看着吴妄依旧一脸狐疑，潘多拉很努力地抬起手，环住了吴妄的脖子，两只眼睛眨了眨，与吴妄对视。
“阿妄，先前我喝了血，但并不多。所以刚刚在和他打的时候，趁着还有点力量，我就很拼命，所以累了，没有其他什么的。阿妄，如果真出什么事了，我会告诉你的。”
“你这……累了，难道会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吗？一点儿也不像是你说的那样……”
而且，喝的不多吗?我明明都感觉，被抽了很多出来啊!
“阿妄，刚刚的战斗——”潘多拉将手从吴妄的脖子上拿开，然后费劲地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那么激烈，那不是一般的累啊，当然会没有力气了。”
潘多拉有点小委屈，她说的都是真的，可吴妄就是不信。
随后，她想继续把手放到吴妄的脖子上，但好像剩余的力气全用来比划那个圆了，抖了两下也搭不上去。
吴妄看出了潘多拉的意图，将她的两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让她勾牢。
潘多拉冲着吴妄满意地笑了笑。
看着潘多拉那好似秋水剪出来的眼眸此刻写满了认真，吴妄觉得她不像是在说假话。
而且刚刚的战斗虽然历经的时间很很短暂，过程看上去也普通。但四周被破坏地非常严重的地形在告诉吴妄，这场战斗真的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想起了刚刚的战斗，吴妄又想起了刚刚战斗的参与者，那位老人。
“那条老狗，真没想到，他居然——”
潘多拉也蹙着眉，带着点懊恼:“我也没想到他没有死，明明他的气息都已经消失了……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办法。”
“我还没说，你也没看到，你怎么知道他没死?”
“因为我把他丢出去之后，过了一会，他那恶心的气息又出现了。先前我不让你开门，也是因为我感觉到了那股讨人厌的味道。但我想不通，为什么他到门口了，我才感觉到他……他好像真的能隐藏自己身上吸血种的气味一样……”
潘多拉想了想，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先前一路上也明明没感觉到啊……如果他真能隐藏，那为什么又要在门口现出来……直接行动不好吗……要在门口显露自己，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先前一路上都没发现?你的意思是，他是跟着来的?”吴妄愣了一下。
“对，我住在这里，他们一开始是绝对不知道的。肯定就是他插完纸条，把话带给我之后，一路尾随我们，才摸索到了这里的。但又有我不理解的事了……他为什么隔了一段时间才进来。有没有可能，是他回去找了奥古斯都一趟，汇报完情况，再来的我们这里?”
“先前是那条老狗插的纸条?你不是说插纸条的是小喽啰吗？你管他叫小喽啰啊……”吴妄不理解老人的种种行为，他也猜不到吸血种之间各式各样的事，但他很明白老人的强大。一想到之前潘多拉管老人叫小喽啰，他嘴角就不自觉抽了抽。
“我要是发挥全部的实力，他真的就是个小喽啰嘛!而且阿妄你不也叫他老狗吗?都是一个道理的呀，这是对敌人的一种轻视。对敌人，就要表面上轻视，战略上重视……”
全部实力?听到到这个，吴妄顿时又有点生气。
“不许顶嘴!”
“喔……”潘多拉糯糯地应答。
从她自身的角度来看，老人确确实实是不如平日常态下的自己的，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顶嘴了。
但……不管怎么说，顺着他来就对了，不是吗?
他说是顶嘴了，那就是顶嘴了吧。
有些事，便要不争。
“还全部实力?你都饿成那样了!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三天喝一次吗？但他讲你很久都没有进食了!说，你多久没喝了?而且下午你不是还没有事吗？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我是三天喝一次呀，至少以前是三天喝一次嘛……最近，喝完了。嗯……也不是最近吧，是两个月前就喝完了。我当时在忙着调查陆巧巧的事，就没去买了。然后下午的话，阿妄，就像一台手机，我下午还剩最后一点电量嘛。”
难怪她之前想捏碎那块手表，最后却选择用踩的，原来是没了力量。
也不对啊，她先前不是还能徒手拧铁管吗？
“那你……之前不是连捏碎手表的力气都没有了吗？后来又怎么把卫生间的管子卸下来的?”吴妄说出了疑惑。
“休息了一段时间，力量就稍微恢复了一点嘛。但因为没有进食，终归是没有太多的力量，也坚持不长久。”
又扯到自己没有进食这个上面了。明明不是什么是非对错的话题，但潘多拉就是觉得自己理亏。
她刚说完话，便眼神躲闪，想侧过脸去。
但原先吴妄轻轻垫在潘多拉后脑勺上的手，此刻扳住了她的脸并且微微用力，不让她转过去。
此外，吴妄还将她捏得嘴都嘟了起来。
潘多拉鼓着腮帮子动了两下，脸却还是转不过去。
随后，吴妄的手上便再添一份不重的劲。
他捏一下，潘多拉就唔一声。
“说到底不还是你没有进食吗？那你之前还敢骗我?说血袋在你卧室的恒温冰箱里?”
吴妄作了几次恶之后，便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给潘多拉一个解释的机会。
“阿妄，我没骗你啊。你之前问我的，血袋储存在哪里，血袋的确是在我卧室的冰箱里啊，只是没有了……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吴妄脸上带着恶狠狠的表情，手上可劲动着，待到捏够了，才没好气地对她说:“你以后没有了就得立马去买，听到没!”
“喔……”潘多拉更小声了。
随后吴妄声音放缓，眼神也变得柔和:“虽然你是为了我的事，但，还是不行，下不为例。还有，以后你不许骗我，至少在你有没有进食这件事上，不许骗我。”
“好!”潘多拉的眼眸又重新恢复了光彩。
“你现在还饿吗？”吴妄的语气仍旧温柔。
“不饿了。”看着吴妄的眼神，潘多拉心中跳动着温情的火花，她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还是饿的。
吴妄当然也看得出来，因为她先前自己都说了，觉得喝的不多。
于是，吴妄的脸就又露出狞态。
“不是说好的不骗我吗？你刚刚自己都说没有喝多少!还说不饿!”
“阿妄，你居然试探我!”
“你怎么还敢骗我的!”
“你……你试探我!”
“谁让你骗我!”
“你试探我！”
“那还不是因为你骗我!你先前不是说小卖铺老板两个月没喝就不行了吗?那你……”
吴妄说着说着，原先强硬的语气再度软了下来，变成了掩盖不住的担忧。
他没有说完话，而是将潘多拉慢慢地扶起，把她的嘴靠向了自己的脖子。
听到吴妄语气的转变和看到他此刻的动作，潘多拉知道吴妄是在担心自己，心里再度体会到了暖意。
随后，潘多拉将唇凑到了吴妄的脖子上。
却只是轻轻地，带着点调皮地，舔了一下。
感受到吴妄抱着自己的手震了一震，潘多拉缩回了自己的头，然后乐出了声。
“好啦，阿妄。我的确是有点饿，但真没事的。明天我就去买血袋，不差今晚这点时间的。你放心吧，我没事。我比那个老板厉害的，我能更长时间地不进食。”潘多拉末了又补充了一句:“阿妄，我答应了你，不骗你的，我说的是真的啦。”
“好吧。不过，你明天一定得去买了，我陪你一起去。还有，你说的厉害，是什么意思?是那条老狗说的什么……原生种吗？”
“嗯……差不多吧。”
“原生种，是什么?”吴妄还是不明白。
“阿妄，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泡在这些水里面，周围还都是湿的，我都要烂啦。你把我放到床上躺着吧，我慢慢说给你听。”
吴妄点了点头，他也觉得浴室里湿气太重，还热，不是个长久说话的地儿。
接着，他就用左手兜过潘多拉的后背，再用右手抄起她的大腿，以公主抱的形式将潘多拉抱了起来。
潘多拉并不重，吴妄很难想象眼前这具无力瘫软着的娇柔身躯里，先前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能量。不过吴妄此刻状态也有点虚弱，所以他感觉手上的重量，对此刻的他来说，也并不算轻。
“阿妄，你抱的动作，好熟练啊……”潘多拉在吴妄怀里撇了撇嘴，似是不满。
“你又作个什么妖，我为什么会这个动作，你自己以前不是一直看着我吗？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是说，你以前和你家隔壁那个小孩玩游戏，她每次都当公主，所以你会嘛？可是，那是你初中的时候了呀!都这么久了!”
“可是真的就是这样的啊，哎呀，你别扭来扭去的，要掉下去了!你不是说你没力气了吗!”
“恢复一点了。”
“那你自己下来走。”
“能扭两下，但是走不动。”
“我要把你丢到地上去！”
“啊……阿妄，我不动了……”
吴妄说是这么说，但感觉自己手中抱着的身躯依然是软塌塌的，便还是憋着脸、咬着牙，一路小跑把潘多拉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放的时候，吴妄的动作很轻柔，像是怕摔坏了眼前瓷娃娃一般的人儿。
潘多拉在床上侧着脸说:“阿妄，快去把身上冲一冲吧，等你好了，再和你说原生种的事。我先躺一会，我感觉还是有点累……”
吴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染的血渍——还好已经干涸了，不然刚刚抱潘多拉的时候，也要给她染上了。但身上这样黏嗒嗒的，确实是不舒服，是得冲一下了。
于是，吴妄点了点头，走进了浴室，对着那根破裂的水管开始了简单地冲洗。
因为浴室的门没有了，所以吴妄没有脱衣服。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好意思什么，但还是就这么穿着衣服冲淋。
浴室里留下了满目的碎石乱砖……自己的身上也沾有好多的血……
吴妄看着眼前的景象，又带着点后怕和感慨。
说来也怪，刚刚在潘多拉旁边的时候，感觉心很安，自己的眼里心里好像都是她，再没想其他事情。他甚至很夸张地觉得自己有一种能漠视其他任何事物的勇气。
可一旦离开了她，就好像梦境破碎、勇气丧失，眼前这些非常现实的东西又纷至沓来，断壁残垣与泼洒的鲜血……
自己只是个学生，今天却见到了这么多可怕的场面……
而且，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有一点抵抗能力了?
是自己有些许冷血吗？
比起眼前的场景，是自己胸膛里这颗虽然跳动着，但此刻却带着点麻木的心，更可怕吗……
明明自己身上溅到了这么多的血，还有断肢这种场景在眼前发生，甚至还有……
想到这儿，吴妄将头探出浴室，望了望斜对面，一直都没关上的门口处的那两局尸体。
此刻他的心中，依旧是充斥着不适，但已经没有像之前那样过激呕吐了。
哎，自己的适应能力有这么强吗？这可是两具刚死的，同族的人类的尸体啊……真的是自己人麻了吗？
那两个人，明明是无辜的……
那条老狗，真的是该死的……
吸血种，总是这么漠视生命的吗？还是那个老变态才这样?
吴妄叹了口气，湿着身子出了浴室，走到门口，对两人默哀了几秒，然后不忍心再去看。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便将门给关上，给自己一个牵强的心理安慰。
关好门之后，吴妄再次走进浴室，试图用水流稳住自己。
要不等会报警吧……吴妄将脸对准水管，听着耳边嘈杂的水声，闭眼想着。
吴妄也不知道自己此番洗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想了很多，那……洗澡的时间，想必是不短的。
……
潘多拉正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晃着脚丫子，看到一身湿漉漉的吴妄走进来，吃了一惊:“阿妄，你身上怎么这么湿?刚刚没脱衣服吗？”
“没脱，而且就算脱了，也没衣服换了。”
“喔，也是……那你穿我的衣服吧？”
吴妄脸上的表情顿时复杂万分，很抗拒地说:“不要。”
“阿妄，是那种中性的衣服裤子的，不是女装。”潘多拉笑笑，她知道吴妄在想什么。
“那也不要。”
“可是你这样不好呀，首先，对身体不好。虽然现在是大热天的，但水分还是会抽进身体里，会着凉的；其次，我们等会就要走了，你衣服这么湿，还有血污，也不好走呀。”
“啊？走?为什么?而且，去哪？”吴妄不解。
“阿妄，他没死，肯定会回去通风报信的。我不知道奥古斯都是不是还会再派人来；而且，门口那两具尸体还在，会有人发现的……总之，这地方现在是不能继续待着了，我们收拾一下东西走吧。今晚就随便找一家酒店旅馆什么的住一下，明天我去买血袋，之后，我会在你家附近住下来。”
吴妄听到潘多拉说的话，点了点头，但听到最后一句时，他疑惑地问:“在我家附近住下来?”
“阿妄，他们是知道你的。他们先前引诱你去江大失败、刚刚对你下手又失手，必定心有不甘，还是会继续对你动手的。所以，我会暂时在你身边住下，保护你，直到你高考结束，去上大学。”
直到高考结束……去上大学吗？
那上大学之后呢？
我，会没事了吗？
她，就要走了吗？
她的意思是等我上大学了，就会离开我吗？
为什么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我为什么会因为她要走了就难过?
先前也是，她受伤时，自己就和天塌了一样，很怕失去她……
而那些亲昵的举动，自己虽不说是坦然接受，但也称得上是丝毫不觉得奇怪……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么……
吴妄不知道第几次怀疑自己了，他心中不停地发着疑问:这真的是自己对一个她该有的情愫吗……
这份怀疑一直都存于心，但又因为刚刚的话题，再次从心墙上剥落，显现了出来，摆在他的面前。
哪怕历经了一些事，吴妄还是弄不懂自己对潘多拉的感觉和态度，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般。
但一去细想，却又发现两人之间的信赖、感情都是没有理由似的，一切都不理所当然。
吴妄对潘多拉的感觉，好像在白天见面之前是零，中间她骗自己出来是负数，首次展露獠牙更是负得不能再负，但现在却已经是到达到正一百了。
他也实在是困惑，这是怎么到达一百的?
为什么这份感情，要么没有；一但有了，就这么极端?
极端到自己现今完全不舍?
难道真的只能用那玄乎的纽带与羁绊来解释吗?可又感觉好牵强。
因为期间明明也夹杂了自己的主观情感啊，自己心中的确是有个小角落留了她的位置。
“那……我上大学之后呢?你……”吴妄迟疑了相当的一段时间，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大学之后我就陪你去上大学了呀，你上大学肯定就出去了嘛，我也就不住那里了，跟着你走。我还是会在你身边，保护你呀。”
“我去收拾东西了。”吴妄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便转过了身去。
但他的心中，却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在得到了满意的回复之后，吴妄便是满心都流淌着欢喜，嘴角更是挂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阿妄。”
“啊？”吴妄回过头。
“阿妄你先去换衣服呀。还有，你在偷偷笑什么？是我躺着的姿势，你也觉得蠢嘛。”潘多拉双手双脚在床上划着，像雪地里做雪天使一样。
“不蠢不蠢。”吴妄还是笑着。“衣服在哪?”心情好了，原先不情愿的事也情愿了。
“阿妄，适合你的衣服，应该在衣柜下面那个小抽屉里面。放心啦，真的是中性的，甚至是偏男装的，你宽心穿吧。”
吴妄蹲在地上，拉开潘多拉所说的那层抽屉。
里面果然有简简单单的偏中性的衣服，不是女式风格的。
她是按照衣服的风格来摆放的?不过衣服还行，能穿。
但还有一个大问题，贴身衣物，还是没得换啊。
正当吴妄在想着怎么办时，在床上的潘多拉一把起身，站到了吴妄的身旁。
“休息得差不多了，该起来了。阿妄你抓紧时间换，等会还得收拾东西呢。我也要换衣服了。”
“这么快吗？我就只洗了个澡的功夫，就休息好了吗？”虽说洗澡的时间不短，但吴妄还是吃惊于她的恢复速度。
“阿妄你洗了快一个小时啦，很久了。”潘多拉一边准备一边说。
然后，正在蹲着的吴妄的视线的余光里，看到旁边的地上，掉下来一个有点白又有点红的东西。
他定睛一看，是滑落的浴巾。
吴妄蹲死了，不敢抬头向上看去。
“你怎么不换呀，阿妄?”正在吴妄旁边站着，在衣柜里翻来翻去的潘多拉边找衣服边对吴妄说着，随后又自言自语:“啊，找到了。”
吴妄侧过脑袋，却还是不敢往上看。
他视线里的是一双白皙的、带有柔美线条的光洁小腿。
随后，吴妄看到那双腿，右脚抬了起来，伴随着织物轻轻摩擦着皮肤的声音，落了下来；旋即，左脚也升起，带着丝织品紧裹住皮肤的“啪”地一声响，再放了下来。
吴妄知道她在穿什么，只是没想到她如此不避讳。
“阿妄你快呀，时间很紧的。”潘多拉的催促声再次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