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许文烈仔细端详起了吴妄,目光如发现了端倪的蛇,正不断地来回扫荡,心里头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自打许文烈进来之后,吴妄就没对他留下好印象。先前打招呼趾高气扬对自己置之不理,刚刚多手多脚要去叨扰一个睡着的人,现在又这般居高临下盘问一样索着名字。
待人要不卑不亢,大夏讲究中庸之道,不可对上点头哈腰,也不可对下欺辱刁难。许文烈这般高傲的姿态,更激得吴妄心中反感,腰板挺直。
吴妄面无表情地看着许文烈,并不打算做出任何的回应。
李鹤棠看在眼里,在一旁打着圆场:“吴妄同学,文烈他心思单纯,性子比较直,有时候语气控制地也不是特别好,你不要往心里去哈。”
这一下,既点明了吴妄的名字回答了许文烈问题,也替许文烈同吴妄委婉地道了个歉,更体现了李鹤棠作为和事佬的调停功力。
“吴汪?哪个汪?汪汪叫的汪,还是旺财的旺?”许文烈脱口而出。这两个字的确是他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字,不仅因为通俗,也因为他水平低——许文烈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这俩名字都有极大的冒犯之意。
“啊这个,文烈,你先出去一会儿吧,我和客人还要谈点私事,就麻烦你自己去玩儿吧。我等会再和你说,好不好?”李鹤棠预知事情即将不妙,便欲将许文烈半推半就地带出门外。
这时,吴妄平静地道出回答:“都不是。”
许文烈听到此番话,身子一扭,挣脱开了李鹤棠,一把重新站到了吴妄面前:“那你说,是哪个呀?”
这是许文烈第二次审视眼前的男孩,也是最正式的一次。
光很暗,他便凑得很近。
静立须臾,见对方仍未开口,许文烈想了想,大手一挥,似是拂去隔阂,再将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说:“算了,不管了。总之,刚刚叫错了你的名字,不好意思。”
李鹤棠在一旁刚要继续将许文烈带出,听到这话便停住了。
吴妄微怔,看向了位于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也看到了他手腕处那块翠绿色的表。
这是……什么意思?先前打招呼时,那嫌弃的眼神自己可还历历在目。自己也已经认定了对方就是那种跋扈的人,刚刚他说汪和旺也形同恶意挑衅。可现在他却在道歉?
吴妄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只紧抿住了自己的嘴唇。
许文烈注意到了他目光所在的位置,豁然一笑:“没想到你打扮得这么寒酸,却也还是识货的嘛。怎么样,这绿水鬼还不错吧?”
“……”吴妄被许文烈的话给呛住了,脸色不是很好。他并不认识什么绿水鬼,只是对方的手搭过来的时候,那明晃晃的绿色表盘很引人注目,所以他才看了过去。而吴妄更在意的,是前话——你打扮得这么寒酸。
那种嚣张与居高临下的气焰,都快喷出来了!而且我虽不说穿得多金贵,但也没打补丁没有破烂,不至于寒酸吧!真是狗眼看人低。吴妄的想法于心间不断抽搐。
可接下来许文烈做出来的举动,让吴妄更加预料不到。
他就像一只奇行种。
“给,既然兄弟喜欢,那就送你了。”许文烈大大方方将表摘下,一把递到了吴妄的眼前。
“不……不了。”吴妄懵住,下意识摇了摇头。
啊?这又是什么意思?吴妄脑内思考不得,完全无法理解这人是在干什么,打的又是哪份主意。
许文烈扭过头,望了望沙发,满脸严肃,当再看向吴妄时,又显得异常虔诚。他胡乱地抓起吴妄的手,将表一把塞入:“兄弟,好兄弟。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文烈。许仙的许,对,就是那个敢日蛇的许仙;一文不值的文,刚烈的烈。啊,不是**裂开的那个肛裂,是性格刚烈的刚烈。然后啊,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许文烈的每一步都走在了吴妄的意料之外,自我介绍所组的词也都别具一格,让吴妄很无语。但他扭头所看向的地方,一下子让吴妄无比清楚地知道了他的意图。
是见色起意了。
吴妄一下子警觉了起来,步子小退半分,双手呈抗拒状,不肯也打心底不愿收下。他生怕许文烈下一秒就会说出给你多少多少分手费这样刁蛮又豪横的话,这得多蠢、多尴尬。
“欸,好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太见外了,拿着拿着。放心,我没有其他想法,就是单纯看兄弟人好,想认识认识你,和你交个朋友。”许文烈话还没说完,期间又已经回了两次头。
这人是不是傻……想法都已经写在脸上了……就他自以为掩饰地很好,别人不知道。就像勒布朗的突施冷箭,全世界都知道他要投三分,只有他不自知,还在认真地做着假动作。
这属于黄鼠狼给鸡拜年,于是,吴妄再次将表送回。
“好兄弟,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许文烈不开心了。
“文烈啊。”李鹤棠笑着向许文烈走了过来,将表接过,重新放在了吴妄的手里,“这礼物能送,但小心思可不能有啊。”
随后,李鹤棠又对吴妄说:“收下吧,也是文烈的一点心意。”
“什么小心思,没有的,没有的。朋友妻不可欺嘛。”许文烈已是不打自招。他转了转眼珠子,再说道:“啊,好兄弟,收下吧,收下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礼物,那咱俩就正式是好朋友了!”
那咱俩就正式是好朋友了!
咱俩是好朋友!
好朋友!
许文烈的话语如恶魔低语,激荡在吴妄心中的山壁,来回碰撞。于是空谷回响,吵闹萦绕不绝。
吴妄吓坏了,手中之物像烫手山芋一般,无比地令人抗拒。
谁要和你做朋友!你的心思这么不单纯,做个鬼啊,就你这种想法,我没当场翻脸都算脾气好给你面子了!他想。
哪怕先前口头上一直否认着,但一真正涉及到潘多拉,吴妄又好似立场迅速地坚定了起来。这种时候,他就会无比清晰地明白着自己的想法,也深刻地知晓着那份自己未曾流露的感情。
此般庇护的心境与晦涩的情意,吴妄其实一直都有,只是此刻受了刺激,他才敢提起于胸襟,也才敢去正视自己的心。
而且这件事,吴妄本不该认真,因为许文烈注定会失败。但男人的好胜心就在这一刻被激发被点燃,他便认真了起来。
于是,吴妄在心底小声说着:嘿,小子,她是我的,你滚一边去。你要是能让她跟你走,我就把头盖骨给你当碗使。
前半句话简简单单也并不霸气,后半句话有点味道但也绝无可能发生,终究只是个空话。而且因为未说出口而无声,没有那种落地铿锵的感觉,更显得有几分懦弱与畏惧对方。但此刻心中念想的确立与坚定,让吴妄明白了自己,那便足够了。
吴妄想毕,将东西交还,看了一眼李鹤棠,试图借刀杀人。
李鹤棠眨眼会意,抓起许文烈的肩膀,把他往门外推:“好啦好啦,文烈,这边真的要谈正事了,你先回避一下好不好,等会儿就来找你。”
“别啊,让我再和我的好兄弟聊两句。”被迫走着的许文烈负隅顽抗死命挣扎,但无济于事,因为李鹤棠这次抓得很牢。
直到门口,许文烈还在遥遥地喊着:“好兄弟,我在外边等你啊!我就在外——”
门的隔音效果很棒,一关上,嘈杂也当机立断地被阻拦在外。
许文烈看了看两隔的门,又低头看了看手上被退回的那块绿水鬼,心中若有所思,半晌,才忆起一件重要的事——喔,自己今天来是准备说入学的事的。
李鹤棠关好门,光亮被收束,室内又重新暗了下来。
他靠在门上,对着吴妄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校董的崽伢子,性格顽劣,不懂事,唉。他刚刚的想法太不切实际了,也很危险。我会阻止他的。”
吴妄点了点头,也说了一句麻烦您了。
“是不是心里头明白了什么,确定了什么?”李鹤棠的笑容不再苦涩,说话的调调也恢复了往日里的那种尽在掌控与予人以指引的语气。
吴妄迟疑着,终是轻声说着:“嗯。”
“如此高位的吸血种的爱,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地起的喔,小心到时候连骨头渣都剩不下几块。”李鹤棠的视线转向关着的门,自言自语。
吴妄想了想,突然皱起了眉。不知道这位校长是在说许文烈不配,还是在含沙射影暗示自己。如果是后者,那他为什么还一直怂恿自己?
还是说,是自己想多了,单纯是前者?
“好了,吴妄同学,中间耽搁了这么久——有他在我们也不好谈。现在,让我们继续说回原先吧。”李鹤棠踱着小步,重新坐回了办公桌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坐。”
当吴妄坐下之后,李鹤棠便继续说着:“先前文烈的那番送礼,倒也提醒了我。哈哈,我也有礼物要给你呀。”
他掉转椅子,对准了身旁的保险柜,输入密码,打开,取出了一个银色的手提箱。
手提箱上仍设有着密码,同先前的保险柜构成了双重保险。
李鹤棠没看吴妄,他低着头,专心致志,手指再度飞快地在手提箱上点了好多下。
看得出来,密码很长。
这让吴妄不禁有点不安——很贵重吧?可是无功不受禄,我怎么敢接啊……
咔。
箱子咬合着的锁于此刻分开,发出了一声脆响。
李鹤棠抓着箱子的一角,手部偏斜着力道将其一送,箱子便转着圈儿,不偏不倚地被推至办公桌的尽头——也就是吴妄的面前。
“打开看看?”李鹤棠抬着下巴示意。
吴妄看着李鹤棠,见他的眼神满是鼓励与肯定,便缓缓地将已经解了锁的箱子打了开来。
于里面安稳躺着的,是一把优雅的银色手枪。枪身在照耀下反射着薄薄的冷光,这让枪通体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温润,但是又增添了几分晃眼的危险。
“怎么样?吴妄同学,这份礼物,你喜欢吗?”李鹤棠靠在椅背上,头正好后仰在光线所无法企及的阴影中,看不到表情。只能听出,他当下的语气很是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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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突然,昨日出丧。既无通知,也无更新。在此道歉,还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