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拿起来看看。”李鹤棠仍浸在阴影中，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抖动，仿佛在为这把枪而心颤。
送的礼物，是枪……?
吴妄有点恍神。
咱大夏可不许持枪啊……这把枪看上去也挺漂亮的，会不会只是一件工艺品?校长应该不会开这种玩笑，丢一把真枪在我面前吧……
疑惑与好奇轮番对决，终是好奇心最终胜出。吴妄慢慢地将手探上了枪身，小心翼翼地来回摸索着。
好冰……比潘多拉的手要冰得多……啊，这死物怎么能和活物对比，奇怪，自己为什么要样想?比不得比不得……吴妄不禁暗自想着。
而且这枪身的质感，怎么看，怎么摸，怎么都不像是模型……
吴妄被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缩回了手，抬起头，怀揣着紧张与不安看向李鹤棠。
他见对方右手五指紧贴，掌心朝上平抬——这是在示意自己端起枪来。
真的，要拿起来吗？
拿吗?
拿吧……
吴妄的手，犹豫着再度探出。不过，手只是固定在了正上空，迟迟没有去拿。
“抓手里感受一下嘛。又不是要你拿去招摇过市或者杀人越货，紧张什么呀？”李鹤棠轻笑。
这一句话，也直接印证了这把枪，它是真的。
活了十八年，第一次见到真家伙啊……虽然国家规定这种东西是违禁的，自己也有些忌惮……可是，男孩子见到这种东西，终归是会有些心跳加快，也不由自主地会产生点小激动的不是吗？
而且……而且它还这么漂亮……
吴妄不由地拉近视线，仔细地观摩了起来。
通体银色的枪身造型简约而不简单，虽于微查之下略有磨损，但磨损遮盖不住本身气质的芳华。枪管并不花俏，单镌刻着一行铭文，添了几分大气与古朴；乳白色的握把上，则雕饰着一位天使的正面全身像。天使的左手持着天秤，右手舞着长剑，背后还长有六翼。上面的一对敷着脸面，中间的一对恣意张开，底下的一对则包裹着双足。天使像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能活过来，震翅翱于天空，审度着世间的平衡，遇到不顺处，便拔剑斩断邪祟、诛戮恶鬼。
哪怕吴妄是外行，也能肯定这是师匠级的作品。因为光是枪的外观，就已经有了如此魄力。那是岁月也雕剐不去的凌冽气质，这种气质自成一派，酿着沉淀许久的故事。
吴妄心中的紧张逐渐转化为因好奇所产生的兴奋，体内的血液加速流淌，集中在了手部，也更多地汇集在了指尖。
手指越来越近，慢慢地，接触到了；再慢慢地，手指延直背面，手掌环住握把，抓稳，举高——吴妄小抖着，终是单手拿了起来。
啊……
吴妄感受到了手部传来的重感。虽说不至于无法接受，但他此刻手里握着的是以前从未接触过的真枪。在这种情况下，手上传来的触感与心间涌现的紧张便被不自觉地放大开来，以至于此刻的吴妄觉得无比地坠手。
于是，他匆匆地加上了左手，改为了两只手握持。
“怎么样，还不错吧？我看你眼睛里都在放光呢。这么喜欢枪，或许你该去一个自由一点的国度。”李鹤棠拉近身形，终是在灯光下重新露出了笑脸。
两眼都放光了吗？吴妄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只是这枪很漂亮吧，自己被这一点吸引了，是抱着欣赏艺术品的这种心态而已。
何况这东西平时也见不到，现在摆在眼前了，还是有点按捺不住好奇心的。
而且上了手之后，那种害怕与紧张也随着实际体验而散去，心中就只剩下猎奇与探求了吧。
吴妄想了想，左手抵在枪后，右手拖在枪下，将枪立在手上，对着李鹤棠展示。
他对这把枪，心间留存有很多的疑问:“这个是天使吗？是天使吧，好真啊。这个刻的字是什么意思呀？是天使的名字吗？”
“哈哈哈哈，我慢慢和你介绍介绍吧。”李鹤棠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
“枪的原型，是寇特s1911。这一支产于1940年，本是一个美瑞坚军火收藏家定制化的得意藏品——而且是对枪，一白一黑。你手里这把银白色的，叫‘米迦勒’；而黑的那把，叫‘加百列’。这两个名字，是旧约中的两位炽天使的名字。”
哦，原来这把枪，岁数这么大了啊？吴妄心想。
“相传，米迦勒生有翡翠六翼，长番红色之发，俱百万张脸与口，舌操百万种语言，在各地为不同的人寻求上天的赦免。枪的握把上，刻的就是他。”
哦，原来米迦勒这位大天使长，是这样的啊。不过，百万张脸与口，长得倒是稍微有点任性了呢。吴妄心再想。
“而滑套上写着的那行字，不是米迦勒的名字，而是‘Benigno numine’，是一句格言。它的意思是 ‘上承天意’，也代表着米迦勒在凡间所执行的使命。”
哦，原来不是名字，是格言啊，翻译过来是这个意思啊。吴妄心还想。
“对枪?那黑的那一把呢，我能也看看它吗”吴妄听完解释之后点了点头，同时，还好奇着另一把枪。
既然要看，就都看了嘛，这种看真家伙的机会可不常有。
“黑的那把，被我弄丢了。”李鹤棠又重新靠在了椅背上，脑袋再次隐入了身后的阴影之中，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好可惜。这么漂亮的枪，弄丢了。”吴妄轻轻叹惋，并不去追问原因。
“漂亮吗？这把枪的确漂亮。可惜以前就是个银样镴枪头，好看归好看，但也只能看看，终归是个藏品。不过现在嘛——”李鹤棠拖长尾音，继续说着:“现在可不一样了。那个洋鬼佬，叫什么来着?约翰逊还是乔纳森?算了不记得了，反正是个死赌鬼。他在1949年撤出大夏准备回国的时候，准备玩最后一下。他去了赌场，然后顺利地把米迦勒和加百列都输给了我。这两把枪，我拿回学院之后，交给了别人改造。按照原先的样子，对外壳进行了完全复刻。只不过枪身所铸的材料换成了秘银——对了，你手里握把的那部分，倒还是原装的。因为珠光体握把的确很好看，而且米迦勒这个雕像也是灵魂之一嘛，就没舍得换掉。然后内部的枪膛也小动了几刀，以便更好地发射秘银子弹。当改造完成之后，这把枪，才被赋上了它真正的使命与用途。”
“真正的使命与用途?”
“枪的使命与用途，就是砰砰砰咯。它先前躺在玻璃橱里头，才是被辱没了。与其被作践暗淡落灰，不如派上用场放光华。”
原来校长还是一名实战党啊……
“校长，秘银，到底是什么呀？这是又做枪身又做子弹的……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东西。”吴妄轻轻摩挲着银白色的枪身，感受着那一份奇异的冰冷。
“秘银啊，是上个世纪中旬，哈斯曼学院的猎人们为了对抗吸血种，所研制出的一种人造复合材料。因为表面呈有光泽的亮银色，同自然界的银金属很像，所以叫秘银。它对吸血种有着强杀伤力，而且还会使吸血种的受击部位产生刺痛与灼烧感。就连触摸，都会产生黏连的不适之意。这也是为什么，我从始至终都没有碰它的原因。”
“啊？那这般改造是为了什么？我还以为改造完之后是您的配枪呢……”吴妄略显惊愕。
“不是我的配枪，是奖励给前线那些斩杀吸血种最多的勇士的。榜单一年一更新，枪也一年一易主。不过现在推崇和平共存，这把米迦勒便也和龙雀一样，被视为旧时代暴力斗争的具象，不利于双方和睦，就雪藏了。”
是这样的吗……也难怪这枪老是给自己一种凌冽和有故事的感觉。原来不只是奇怪的材料，还有历代主人的所作所为啊。当杀生累积地足够多之后，真的会产生质变吗？枪身上的这些磨损，也都是战争的伤痕吗？吴妄低头，看着手中的米迦勒，暗暗思忖。
“校长，您也是吸血种，听您介绍这些斩杀吸血种啊什么的，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他再小声吭了两句。
“不怪，不怪，身为校长，职责所在……”李鹤棠轻声回应着。
“好押韵喔。”
“还能更押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