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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于醉酒间忆起的往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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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古斯都愿意来看自己,愿意对自己好,便是抱着这种目的的么?如果没有这种目的,他是不是也会和其他人一样疏远我……而且他明明只是个孩子啊,为什么会对自己有那种想法……是我哪里做错了,让他误会了么?事情怎会如此啊……

女孩就这样躺在床上,泪水已经干涸,现在只是用手背遮着上半张脸——她不想抬眼再看人格已经支离破碎的自己,她觉得刚刚的姿态毫无廉耻,也很是下贱。当亲情变质,变成了忤逆的罪孽,女孩心中最后温存的一丝情意也被熄灭,全世界都在极速降温,周遭的一切都在离远而去,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她感觉到了身体的冰冷,感觉到了心头在发寒,也感觉到了正在不断疏远自己的这个世界。女孩想要拔腿追去,可是世界抛弃她的速度比她跑得要更快,女孩怎么追也追赶不上,最后跌倒在注定孤独的路途中,茫然而又无助。

她坐了起来,无目的性地站在窗口旁,打开了扇叶,想借着寒冷刺痛自己,让自己苏醒。

等候已久的狂风终于寻见了突破口,呼啸着将身形灌入。从天而降的雪癫狂着乱舞,焚烧人间,灼伤一切。

金发被吹起,裙摆也高扬。窗边附近的烛火骤然熄灭,唯有远处受波及较小的还亮着,但也歪了身形,在不住地跳动。

女孩的衣着并没有多厚,还有些单薄——因为奥古斯都给她这件衣服更多地是出于自身的养眼,这件漂亮奢华的长裙并不是很适合这个季节。可哪怕如此,当此刻身上覆着雪花且直面凌冽的寒风时,女孩还是没有颤抖。

是心麻木了,感官便也随着钝化。她让自己受冻以此来清醒的行为,失败了。

算了……

女孩关上窗,走出了房间。

冷风没有让她清醒,但关上窗之后,那割人刺骨的感觉逐渐缓和之时,她在慢慢回归常温的过程中,却突然想明白了——她要去找自己的弟弟,她不愿再如先前那般软弱地屈服。哪怕这世上再无对自己好的人,真的只剩下孤身,她也宁肯独面冷寂忍辱受欺直至死去,也不想糟践自己委身求全。

有时候就是这样,想知道的东西不会在苦苦寻求时出现。问题与答案,服从与不屈,迷茫与通透,往往就在某个未曾料到的瞬间完成对立面的转化。

走廊静谧凄清,女孩仿佛行尸走肉般游荡在其间。她不知道那位马库斯先生的房间在哪,她就挨个去找。

这一层,没有,那就下一层。

回旋的楼梯吱吱作响,女孩的发红的赤脚穿梭其间。仿佛每走过一层,她的心就会坚硬几分。

可当高塔一层层的常规房间都已觅遍,女孩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弟弟和马库斯先生时,她产生了一些焦虑——因为没有看过的地方,除了仆人们的房间外,就只剩下最底层了。

女孩知道,仆人们的房间是断然不可能的,奥古斯都连去都不会去那种地方。那就真的,只有最底层了……

她走到了通往底层的楼梯口,顿住身形,驻足在原地,带着犹豫。

最底层,是行刑室。

里面有绞索,有断头刀,有各种女孩叫不出名字的闪着寒芒的刑具。她曾经来过一次,从此便畏惧上了这里。虽然那间屋子里干干净净没有血迹,可好像转眼间所有的刀口都会扭曲着蔓上猩红。最开始的几天,每当夜深人静女孩睡不着时,她总会想起房间里的种种,生怕哪天这些东西就会用在自己身上——如果这些东西不是对自己用的,那为什么还会存在于这座禁锢自己的高塔里呢?肯定是某一天,要在自己的身上用的吧……于是,她就会更害怕,也更难以入眠。

奥古斯都他……会在这里吗?

女孩的小心脏怦怦直跳,初步发育的如春山般起伏的青涩曲线也随着频率而动。她想开口喊一声弟弟的名字,问问他在不在里面,但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这里太空旷了,回音都有点装神弄鬼的嫌疑。

还是下去吧,下去看看……到门口发现没人就立马回来……

女孩长吁了一口气,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白皙的大腿,咬着牙,挣扎地探出了第一脚,第二脚,第三脚……

眼前的楼梯格外昏暗,连普世的月光都不曾照入这片死牢,女孩后悔自己没有带上一只能驱散黑暗振奋人心的蜡烛。

突然,感受到脚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于瞬时擦过,女孩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不受控制的喉咙发出声音来。

呜……是什么……是老鼠吗……

女孩婆娑着眼,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一阵惨烈的女人痛吟划破了周围的寂静。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被尖厉的哀嚎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因为,声音正是从下方不远处的行刑室里传来的。而且声音,她还很熟悉,不,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

是那个过去的两年间内一直欺负自己的侍女的声音,是那个自己的弟弟宣布驱逐出罗曼永生永世不得踏入的女人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不是被驱逐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惨叫让女孩心神慌乱,以至于她不断地告诉自己是幻听——是环境太压抑心事太沉重,是神经兮兮太过于紧张,是她平时欺负自己欺负地太狠了,自己担惊受怕惯了所以脑海里才会浮现她的声音……是幻听……是幻听……真的只是偶然间的幻听……

可接下来,底层的房间里又继续传出了求饶声,不留情面地撕破了女孩的自我安慰:“殿下,您放过我吧!我求求您了!我真的不敢了……不要……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真的是那个女人!

女孩一愣。这下,她完全确定了声音的真实性。因为有老鼠听到这番极大的动静吱吱地逃窜开了——又擦过了她的脚面。

而且,她说了殿下?这里能被称为殿下的,除了自己,也就只有奥古斯都了吧。况且那个女人从未叫过自己殿下,她叫的都是贱货、贱人、女表子。那这一声殿下,叫的肯定就是奥古斯都了。弟弟他居然真的在这里?可是弟弟他和那位马库斯先生来行刑室做什么?这里,又怎么会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

奥古斯都……懂医术的先生……行刑室……欺负自己的侍女……惨叫……

关键词轰入脑海,女孩瞬间明白了什么。恶寒染上体肤,惊悚攀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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