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告诉女孩,她应该立刻跑开,远离这里。但心中那强烈的疑惑正拼命地刺挠着女孩的心,她纵然害怕,可仍忍不住想下去一探究竟。何况,奥古斯都就在那里,自己有话要对他讲明。
地面又硬又凉,女孩在其上如履薄冰。冻红的双足略有些僵,她需要花额外的精力来控制步伐,于是便走得很缓。女孩高抬脚,轻放下,小心翼翼。此刻表现出来的的模样虽有些逗人,但她的心里却是凝重异常。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指!啊啊啊啊啊啊!”
半途中,侍女的惨叫声再度响起。
女孩身形不稳,一个踉跄,悬着的腿差点踩空。对一个年幼的小女孩来说,阴森的晚上,四周一片漆黑,透露出血腥气的处刑之地还传来了这种哀嚎,其之于心灵的煎熬与折磨可想而知。
她强迫自己定住神,沉住气,再迈开略微产生了犹豫的腿,试探着超前继续走去。
终于,这极短的一层楼的楼梯,女孩花费了数倍的时间且全程胆颤着走完了。
出现在眼前终点处的,是一扇关着的门。门的底部中有微光析出。光虽小,但也是这黑暗中唯一的亮芒。
女孩轻踮脚尖,走到了门前,万般谨慎地将娇小的身躯挪到了门上,想听取些更多的东西。
吱呀。
女孩的谨慎败给了失算。她完全没想到门没有锁牢,此刻被她以倚靠着的姿态而轻轻推开了一丝小缝隙,门也随之发出了明显的一声响动。
他们两个会不会听到了?不过,有没有可能……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那边,没察觉到这里?
女孩抱着一丝侥幸,将眼睛探入错开的门缝。
有人朝门口走来了,虽急匆匆的一眼没看清是谁,但看身高应该是奥古斯都。
他注意到门了!
侥幸已无,女孩一瞬间乱了心神。明明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找自己的弟弟,可她现在却非常不宁。女孩左看看、右看看,四周并没有掩体,她已经无处可藏。
唯有不远处的墙角阴影最甚,满是幽黑与深邃。女孩慌不择路,在墙角蹲下,将身形纳入其间。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她低下头,在心间奋力祈祷着。
女孩听到脚步声正在逐渐变得清晰,接着,又是“吱呀”的一声——她推测是奥古斯都出来检查,门被推开地更大了。
咚,咚,咚。
女孩的心脏疯狂跳动,剧烈的舒张间,往全身输送着急速流淌的沸腾着的血液。她感觉全身都因此刻的紧张而躁动了起来。
“马库斯先生,什么也没有,可能是被风吹开的。不用管了,让我们继续吧。”
男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连串离远了的脚步声。
走了?
女孩缓缓抬起头来,发现已是无人,唯有门还保持着敞开。
真的,没有看到我?我躲过去了?老天保佑……还好没有看到我……谢谢老天……
女孩心惊肉跳,也留有后怕,呼吸与心跳仍旧处于紊乱的状态。她再一次对自己的心态产生了不解,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害怕被弟弟发现。而且,还有一点也很是令女孩感到奇怪的:门,怎么还开着没关上?是忘了吗?算了,也正好,我可以去看看……
她壮起胆子,紧贴着墙根,一步步挪到了门旁。这次,女孩比先前更小心,只靠在墙上,先不贸然出头,而是准备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马库斯先生,这根手指已经摘下来了,您先拿去研究吧。”
这是奥古斯都还带这些稚嫩的童声。他就顶着这副甜美的嗓音,说了一句非常残忍而又可怕的话。
“殿下,我可以研究更多的东西吗!新医学的发展需要更多的样本,单单一根手指可不够呀。”
这是一位中年男子沙哑的声音,嘲哳的低语如同锯子切割出木屑,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而且他此刻的语气不知为何很是亢奋,甚至已经是有点扭曲了。
这就是那位马库斯先生吗?女孩靠在墙上,心中暗暗想着。
“当然可以了,先生。我非常支持您的工作——我也很是向往着新医学的诞生呢。不过,还请稍安勿躁,等一会儿,我才能完全把她交给您。”
“好,殿下,我对您表示衷心的感谢!是我三生有幸能得到您的支持进行人体的解剖实验,来实现我对医学的追求。那该死而又愚昧的宗教禁忌,总是阻拦着我通向真理的道路。西伯克拉底那套医学理论早就过时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推翻它,去看看人体里面静脉和动脉到底是不是连在一起的了!”
“对,就是这样,马库斯先生。保持一颗对传统权威发起挑战的心是非常重要的,要懂得享受颠覆常识所带来的乐趣与成就。让我们继续——喔,先把她弄醒吧,可不能让她一直昏死过去,这样对这个贱人来说,就太舒服了。”
“遵命,我的殿下。这女人真是太弱不禁风了,一根手指断开就让她昏厥了。嗯……要弄醒她的话……您觉得是用长针扎入肾脏好——这样我可以观察肾脏受刺激时人体的反应;还是把她的眼球剐出来一只好——我会很小心不弄断连接着的部分的,因为我想看看离体后的眼球是否还会转动。天呐,我的手已经在发痒了,殿下!就等着看您的意见了!”
马库斯先生的声音至末尾处明显地逐渐高起,带着满心的激动与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的期待。
“用冷水弄醒她。”
“冷……冷水?殿下,这是否有些太过乏味了?虽说我也可以看看人体的肌肉受冷的反应……可这种实验平时也可以进行,是否将这次机会留给平日里难以接触到的项目会比较好?毕竟机会难得,能亲自着手研究人体结构这种事,实在是太珍贵了。”
“不乏味,冷水只是开胃菜。她不是交代自己用冷水泼了我那可爱美丽的姐姐吗——真是够可以的,居然敢做这种事,那就也让这个愚蠢的biǎo子试试吧!让她体会体会我姐姐的痛苦!等她醒了,再听先生的,拿针扎肾脏,或者刨她的眼睛——抑或两个都用上。”
同马库斯先生相反,男孩的语气是先烈后缓,似是他压下了什么,也在克制着什么。
“殿下,还是您想的周到!嘿嘿嘿嘿嘿嘿。接下来,我将同殿下您共同见证,抛开了世俗的禁忌与偏见的新医学,又向前迈进了一小步!实验对象这可是活体啊,活体啊!史无前例!我将探寻现代医学的真相!”马库斯先生心中的热情涨到了极点,他的声音都在忘我地颤抖。
“如您所愿,先生。”男孩再度与马库斯先生表现出了相反的态度。他的声音极度平静,甚至隐隐有些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