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还是该咋样咋样吧。
车里温暖的空调暖气,驱散了在雨夜中的寒冷,并让我感到怠惰地打了个哈欠,不想要再干什么,旁边的源初灵也已经是早早闭上眼睛一副睡着的样子了。
这个点——我在尽量做到不打扰的情况下轻轻从源初灵的怀里拿出了她没抱紧的平板,亮起待机界面——接近九点半了啊。
该睡觉了。
我把平板屏幕熄灭后又塞回到源初灵的怀中,并且调整着一个坐姿进入了睡眠的准备。
怎么睡舒服一点?脸要对着哪边?
这些都不重要,我的头直接靠在了贴着车门的右手臂上,在此起彼伏的振荡感中,摸索着心灵即将要放空的迹象。
人活着,就得睡觉。
旅途很漫长,但白夜更加漫长。
我转入了睡梦里。
……
……
在人们的脑海中,有着许多潜藏在深处的记忆。有的记忆很幸运,在若干年后的回眸一眼中得以重现天日,而有的记忆却如同埋在枯叶堆里最深处的落叶,即使是尽力地挥洒拨开,却同样掩藏在漫天飞舞的红叶中,也要胜过于在悄无声息之间被人有意无意地彻底遗忘。
它们不想被遗忘,它们认为自己也有着被人回忆起的价值。所以,它们会在某一天,会在你了无知觉的时候,偷偷地找上你。
这个梦,是哪里?
回头发现,我坐在了乡下农村的一间屋檐下,处在我面前的是一座宽敞得认不出来的大院子。
我看着站在院子中间的一个人,她留有一头银色的长发,在天边全满红月的照耀下,正全神贯注地跳着如梦如幻似的舞蹈。
最开始我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只能看见她身上穿着的红色长裙,在她摇曳生花的舞姿中活灵活现地摆动着。
直至她停止了舞蹈,然后望着红月出神般地站在地上。她慢慢地转过了头,眼里带着奇迹和祈祷的光芒,朝着我坐着的这边看来。
“哥哥?”她看见了我,她捂住了嘴,嘴里说着令她感到不可置信的话语。
“真的是哥哥?”她缓缓地一步步向我走来,那紧张的举动,那不安的步伐,生怕我会随时地消失在她眼前一样。
哥哥?我有点迷糊地坐在木制地板上,看着缓步向我走来的她。她?是谁来着?
我没能记起来,也没能避开她的双手,我像一只木偶,什么都不能做地就被她紧紧抱在怀中。
她是妹妹?在柔软炎热的触感中,我的思维凝固住,定格住,明明是要想些什么,明明是要说些什么,可都没有能付诸行动。
怪异,此时此刻将我包围住。
“安可!”这时我又听见了一句别的声音,一句在我听来如同野兽低吼般的声音。
“放开他,他不是你的哥哥,他已经被污染了。”野兽,吼叫,很烦。
“老师!”听见那道声音,将我抱住的人又说话了,她在向那个野兽叫着老师。
老师?她看向老师那边,但是手中却仍然怀抱着我。我也想向那边看去,我朝着那边看去,我只看见了一片压抑的漆黑。
黑暗,顿时笼罩住我的眼睛,我什么都没法看见了。过了一会儿,呆在我身边的炎热也无声地消失了。
在这之后,我只剩下了黑暗。在这黑暗之中,只有着一阵不停息的哇~哇~声,为它平增了一分生气,以至于不让我太过孤单。
“哇!”生气过头了,突然遭到一锤重击的我捂住了耳朵,原本什么都看不见的眼前也随着意识的苏醒而重获明亮。
睁开眼睛的我看见了正在一旁掩嘴偷笑的源初灵,刚才在耳边响起的“哇”的一声就是由她发出来的。
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被吵醒的我记起了刚才在睡梦中的遭遇,打算换了个姿势闭上眼睛接着睡觉。
“你怎么睡得着的啊?”万恶的源初灵在吵醒我之后还不知足,在我刚闭上眼睛时又用手摇晃着我的身体。
“嗯?”我打出了一个问号。
“你不觉得外面很吵吗?”源初灵停止了晃动我的身体,反而越过我将我这一侧的窗给摇下了。
很吵?我睁开眼睛看着外面,然后发现梦里“哇哇”的声音其实是外边田野里青蛙的合奏曲。在下雨之后我总能听见这样的声音,不算多好听,但也并不能说它刺耳。
“嗯,是很吵。”雨后清晰的空气涌进了这辆车里,我感觉我的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所以这就是你吵醒我的原因,还特地把窗打开让我接着睡不着?”
我将头靠在窗边,席席的晚风吹拂着我的侧脸,吹过我的耳边,给我带起呼呼的感觉。
“不是,”源初灵摇着头,“只是留云大叔说快要到地方了,所以我来叫醒你了。”她解释道。
快到地方了?我将头探出外边,这不是……在田野里吗?
“留云大叔你住郊区的啊?”在风中说话的我声音有点变形,而且将头探出车窗外边实在是有点危险,所以我又缩回了头,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边的道路。
“不是郊区,只是一个普通的村落罢了。”留云大叔这么说着,手中打转着方向盘将车子拐过弯,停在了一间用蓝布围在上面的大棚里面。
“到地方了。”留云大叔利落地关上了油门,示意着我和源初灵下车。
我和源初灵打开车门走下了车,踩在有些松软湿润的泥土地面上。这泥土还是红色的,我好奇地蹲在地上用手捏住一些,放在眼前认真地察看起来。
这泥土里,有着诅咒的气息。我在观察几秒后就得出了这个结论,它隐藏于大地之下,恐怕早已随着泥土的染红而变得根深蒂固了。
我撒开这抹带有着诅咒的泥土,无趣地从地上站起身来。还以为是什么污染呢,原来只是个诅咒。
车上的留云大叔也下来了,他拿着钥匙,在确认车的车门都关上之后,就带着我们往村里走去。
“村里面的路都有点陡,而且很滑,尤其是在这种下雨天之后,”留云大叔边走在前面带路边跟我们说道,“所以三轮及以上的车都是不让进村里的,一是怕驾驶车子的人出了什么意外,二是怕出意外之后会把路给堵住了。”
留云大叔说着,用手指着我们脚下的这条路,“这是我们村子进出外界的唯一通道,要是被堵住可就大事不妙了。虽然可以叫村子里的年轻小伙过来把车子搬开,但总归是有点麻烦。”
留云大叔在提到年轻小伙的时候,眼神忧郁地拿出了放在雨衣里的烟盒。正当我以为他烟瘾又上来的时候,他却拿着烟盒,对我们说道:“这种东西,村子里是禁止的,如果被老人抓到的话,就会被他们狠狠地骂上一通,所以你们最好不要在村子里吸烟。”
“可我不吸烟。”源初灵说道。
“嗯。”留云大叔点点头,仿佛是早有预料,然后他看着我。
“我也不吸烟。”我说道。
“那好吧,”留云大叔将手里的烟盒收了起来,“就当我没说过。”
我们继续向前走着,在前方弯曲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垒在泥土上面的路标界。
“这个就是我们村子的名字。”留云大叔指着那个由石头堆砌成的路标界,指着在石头上面刻着的字,说道,“这个名字是很早以前就订下来的了,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变过,所以我也不能多评价什么。”
听着留云大叔的说法,感觉他对他村子的名字有什么不满。无名村,我念着石板上刻有的字,这就是留云大叔村子的名字。
这也太随意了,有名即是无名,无名却是有名,如果换我来起,我会给它起什么名字?
想不出来……好吧,这下它不随意了。起名怎么这么难,记得我上次起名还是在上次给小家伙起名的时候。最后我给她起了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叫安娜,跟着我以前的姓氏姓,虽然最后被幽幽起的死神姬给取而代之了。
但安娜这个名字本来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听着有点烂大街,因为就是我直接从书上抄过来的。这么说来,我好像没有自己起过一个名字。
那这个村子无论叫什么我也没办法评判,不当起名人,莫知起名苦,我们要有着包容的心态。
走过路标界的时候,我特地地看了一眼刻在上面的字迹,它在龙飞凤舞之中透露出些许巧夺天工的痕迹,不像是一点一点刻上去的,反而像是在纸上写字,运用自如的一笔而成。
有点意思。我和源初灵越过路标界跟在留云大叔的身后,前方的道路还是只有一条,没有分出岔道,却越发地陡峭蜿蜒起来。
“这段路是我们进出村子时最难走的一段路,”留云大叔又在继续说着话,“但是只要走过了这段路前面就很好走了。前面的路不仅没那么陡了,而且还宽出了一部分来。”
说着说着,在我们的前方又迎来了一个转折。我和源初灵小心地拐过弯,然后发现在前方弯曲的道路上终于分出了一个岔道来。
我和源初灵经过岔道,朝着岔道里边看去。是一条一阶一阶往上爬行而去的石阶梯,通向山里的幽处。
“那边是通向神社的阶梯,”留云大叔跟我们介绍道,“但是你们最好不要去。要问为什么,我只能说它供奉的神明并非可以见得了人。”
留云大叔这么一说,在我旁边的源初灵就更加地好奇了,“可以说出是哪个神明吗?”她问道。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留云大叔看着我们,随后叹了一声气地说道。
“不介意。”源初灵高兴地急忙说道。
“随便。”我也想知道是哪个倒霉蛋,供奉他的神社居然坐落在一个受到诅咒的村子里。
留云大叔听到我们的回答,又叹了一声气,“这也不是什么需要死守隐瞒的事情,既然你们不介意,我就跟你们说了。我们村子的这座神社,供奉的是传说中的死神,无序的神。”
留云大叔在说的时候仔细地观察着我们的反应,然后发现我们并没有什么太过不好的神情,惊讶,不安,恐惧,这些都没有,相反我旁边的源初灵还眼睛发亮地看着石阶梯的上面,这让留云大叔感到奇怪。
“她是那种黑暗系的,中二不良少女。”我只能怎么跟留云大叔解释道,“至于我,我见多识广,这类事情也有见过好几次,所以也习惯了。”
听完我的解释,留云大叔只能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然后带着我们朝着村子的更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