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的时候,我和小雪才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孩子们似乎还是意犹未尽,小雪也非常不舍的告别之后坐到了我的身边。
“怎么样,玩得开心吗?”我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便当,小雪也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嗯,开心!”小雪脸上的不舍立刻被满心的喜悦所代替,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过小雪那么开心的表情了,看来这里是来对了。
我把便当递给了她,但她一开始并没有吃,还在兴奋地给我介绍着她新交的朋友,我也没有其他能说的,只能在一旁点头附和,她不停的说着话,连饭都没有吃,都是在我的提醒下她才吃了两口,但又停了下来。
听着她滔滔不绝的声音,我开始有些惭愧,一直以来,我一直都没注意到小雪成长真正需要的东西,有了家庭还不行,还需要朋友。
到头来,我一句话也没有插上,学校的老师们还给我和小雪安排了午休的地方,也许是太累了,小雪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而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接下来,或许真的要考虑小雪今后的生活了,一直在把她关在那个狭小的公寓里也不是办法,再加上我今后的志愿……
想到这些,顿时就觉得头皮发麻。这些事情看来只能找成年人商量一下了,只不过从进来开始克劳特就不知道哪里去了,果然这人和看上去一样不靠谱。
午休结束后,小雪又和她新结交的伙伴们玩到了一起,下午的活动在室内,在一个充满童趣的房间里,孩子们聚在一起,又唱又跳的,简直和我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只能在门外看着他们。
当我快睡着的时候,背后有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转头才发现是消失了一早上的克劳特,我还没有说话,他就向学校外面歪了歪脑袋,“我们出去聊聊吧!”正好,我也有很多问题,本来打算和室内的小雪打声招呼,但是她玩得正起劲,根本没有时间理会我,我也就和克劳走出教学楼。
我们坐到了门外的长椅上,面对着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克劳特给我递了一罐饮料,我也没有拒绝,但是由于心中有太多的问题,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对着饮料罐上的水珠发呆。
“感觉很神奇吧!竟然还有一个异种生活的地方!”克劳特好像也看出了我的疑虑,他先说话了。
“嗯,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
“哈哈哈,在一般人眼里对异士就是要和异种战斗,要置异种于死地,对吧?”
“在我的认知里是这样。”
“看来我们的宣传还远远不够啊!”
克劳特说着一些完全不着边的话,我有些忍不住了,双手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饮料,“克劳特先生,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终于问到了核心问题,克劳特收起了笑容,将饮料一饮而尽之后,表情淡然道,“这里是克罗亚专门为异种建立的区域,各种基础设施还算完善,现在我们在的是第四异区,是不久前由旧城区改造成的,用来收留像小雪那样的难民。”
“可……我们怎么不知道呢?”我还是有些不理解,我也算经常关注新闻的人,而且在打算收养小雪查资料的时候也没有看到类似的报告,虽然收养的事情现在已经石沉大海了……
“你有没有想过公开了会有什么后果?”克劳特没有回答,却直接反问我了一个问题,我顿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不知道……”
克劳特微微叹了口气,“如果异区的存在曝光的话难民的涌入都只是小问题,到时候万引起大规模的暴动,到时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克劳特点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所以异区只接受像小雪这样的未成年而且异化程度低的异种,就算是成年了,我们介绍的工作也是在异区外,而且还要签保密协议,之后还有各种各样的考核,总而言之就是很复杂。”
“可是我不是看到有成年的异种在这里吗?”
“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异种哦!”克劳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表情有些开始严肃了起来。“诶?”克劳特的话让我感觉有些云里雾里。
“可以留在这里的成年异种,都是正规的对异士哦!”克劳特的声音很平静,但是给我的冲击却让我一时间难以平复,我立刻就站了起来,差点撞到旁边路过的一个穿着西装的异种男子,我立刻习惯性的道歉,身材强壮的异种男子只是微笑着向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我今天带你来的地方只是众多收容所的一个,而且那些孩子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因为我担心人太多了会吓到小雪,所以我就事先向上级请示了一下。”克劳特把抽剩下的滤嘴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异种……也可以当对异士吗?”我把声音压低了一些,时不时地看看街上有没有异种注意到我。
“在异雨当然可以,只不过相关的考核比正常人难得多,就算考上了,也不能像我们面对面去处理异种,最多只能当个心理辅导什么的,这些也是异雨的高层定下来的,怎么执行也不是我说了算。”克劳特无奈的摊了摊手,突然暴增的信息量让我有些难以接受,但我在思索的时候,克劳特又发话了
“那么,有没有决定了,要不要把小雪留在这里?”克劳特的问题打断了我的理解过程,我的思绪又返回到了眼前的问题。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决定,但是我觉得无论如何,我都选择尊重小雪的决定,“这件事情我做不了决定,到时候就交给小雪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尊重她的选择。”
“看来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克劳特站起身来,向着学校里走去,“走吧,先回去了!”
看来到头来也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小雪的去向本来就不是我能决定的。
正在我们回去的时候,教室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我好像听到了一声小雪的尖叫声,我没有多想,立刻跑到了小雪所在的教室,只看到小雪害怕地缩在了角落,而她的对面站着一个身着白袍的对异士。
我立刻跑过去抱住了小雪颤抖的身体,小雪脸上的异子又开始疯狂地蠕动,“小雪,别怕,小雪别怕!哥哥在这里!哥哥在这里!”但是我的安慰好像没有了太多的效果,而那个引起骚乱的对异士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还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甚至还握着银色手提箱,我刚想对着那个对异士大吼,旁边的孩子们就围了上来,纷纷拉住了小雪的手。
“小雪别怕,穿白衣服的对异士的大哥哥大姐姐都是好人!”
“对对,我就是被他们捡回来的!”
“我也是!”
“他们会保护我们的,别害怕!”
听到了孩子们的声音,小雪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声音颤抖着问道,“真……真的吗……”
“嗯嗯”孩子们头如捣蒜,看着小雪平静了下来,我也渐渐放开了她,接着,孩子们拉着小雪的手面对着前来的对异士,对异士也很温柔的笑着蹲下了身子,声音轻柔道,“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能原谅我吗?”对异士说着,向小雪伸出了手,小雪将身子向后缩了缩,但是并没有伸出手,只是略带恐惧的点了点头。
就好像提前设计好了一样,对异士只是简单的小孩们挥了挥手,就很快离开了,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正准备出去询问克劳特,但是我也明白了克劳特的想法,今后如果要让小雪在这里生活,面对对异士是无法避免的,而改变这一点的只有身为对异士的克劳特才能做到,看着小雪脸上又挂起了笑容,我也没有再胡闹下去的必要,毕竟人家是专业的。
之后的活动倒是进行的很顺利,但是看着他们越亲密的样子,我开始怀疑自己要怎么把小雪带回去,正当我苦恼的时候,和小雪们一起的其中一个老师告诉我,克劳特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房间,只要我们愿意的话,今晚可以住在这里,但是小雪还没在别的地方待过,她会不会……
“愿意!”小雪几乎没有犹豫得就答应了,看来我的担心是太多余了。孩子们玩到了很晚,在老师的提醒下,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和小雪也去到了克劳特为我们安排的房间,也许是太累了,我刚为她盖好被子,她就面带着微笑进入了梦乡,看着周围洁白的墙壁,看来,我也必须下决定了。
当晚我几乎没怎么睡着,我一直在想怎么和小雪说,但是小雪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早上起来就很兴奋,我很久没有见到过她那么高兴了,把她带到昨天的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传来了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听到伙伴们的声音,小雪放开了我的手,兴奋地跑到了教室的门前。
但是她刚到门口,很快就愣住了脸上的喜悦仿佛被教室给吸收了一样,脸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些恐惧。我立刻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快步走向教室门口,看到室内的时候,我算是明白了:昨天的那两个异种老师今天换上了对异士的制服,而且教室的角落,克劳特正提着银色手提箱看着眼前的一切。
“小……”我的声音还没说出口,孩子们就一拥而上,将小雪围了起来,直接把我挤了出去,一旁的两位老师也微笑着看着这些小孩,在孩子们的簇拥下,小雪虽然有些抗拒,但还是尝试着靠近了两个穿着对异士制服的老师,其中一个老师蹲下身子, 声音轻柔的说道,“小雪,来和大家一起玩吧!”
说着,向小雪伸出了手,小雪有些犹豫的回过头来看着我,都到了这时候了,就算不舍,也没办法了,我没有说话,只是略带失落地点了点头。在得到我的肯定之后,小雪尝试着把手伸向了老师,在指尖接触到老师的时候,虽然微微向后退了退,但是最后,老师的大手还是紧紧的握住了小雪的小手,孩子们也激动地鼓起掌来,小雪的脸上也再次挂起了笑容。
克劳特提着银色手提箱走到了我的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尽快和小雪说哦,毕竟适应还需要一段时间。”当克劳特的手掌离开我的肩膀的时候,一种莫名的失落感突然涌上了心头。
“我……我以后可以来看小雪吗?”
“当然,记得来的时候提前提前和我联系,身上别带太多东西,否则安检起来会很麻烦!”
下午的时候,孩子们手拉着手围成圈唱着歌,而几个路过的对异士放下了手中的银色手提箱,驻足观望,欣慰地笑着,而小雪的笑声早已淹没在了孩子们的歌声之中,只留下了喜悦的笑脸。
当我把小雪放上克劳特的车时,小雪已经沉沉地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我们刚好到家。小雪醒来的时候先是突然一惊,然后一脸迷糊地看着我,“哥哥,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见我不怕对异士了,还遇到了很多朋友……”
看着她可爱的样子,我顿时有点想笑,把她放了下来,捋了捋她额头前有些杂乱的头发,轻声说道,“傻瓜,那不是梦哦!”
“诶?”
“好了,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嗯……红烧肉!”
“你还真吃不腻啊!坐在沙发上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啊!”
“嗯!”
小雪翘着小手,嘴里还哼着歌,坐在沙发上快乐地左右摇晃着身体,我想和小雪商量一下,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只能暂时作罢。
晚饭过后,我觉得还是应该说出来,于是试探着询问道,“小……小雪,你这两天玩得开心吗?”
“嗯!开心!”小雪明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手握成了拳头,放在了胸前,“我第一次认识那么多朋友,也……没那么害怕对异士了!”说道这里,小雪的头又习惯性地低了下去,也许是有些感动,眼圈有些泛红。
“那以后……你还想去那里吗?”我开始紧张了起来,但我必须说下去,而且还要加快速度,因为我担心自己中途会反悔。
“真的吗?”小雪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我已经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了,我真的……真的……
我没有回答小雪,蹲下身子双眼注视着她,小雪的表情开始有些疑惑,我从她的瞳孔里也看到了自己有些勉强的笑容。
“小雪,那里……是像你一样的孩子生活的地方,那里的对异士叔叔和阿姨会照顾好你,所以……那个……今后你……可以住在那里……和……和里面的朋友一起生活,所以……所以……”我有些说不下去了,但我必须让自己保持冷静。
小雪愣住了,身体颤抖着,满脸迷茫地看着我,“哥哥……哥哥……你不要我了吗?”眼泪顺着小雪的面颊滑落,眼神中满是迷茫,“我……我再也不出去玩了……一……一定听哥哥的话……哥哥……哥哥不要扔下我……”事情最终还是向着艰难的方向发展。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敢注视小雪的目光,但是在短暂的回避之后,我还是强忍着笑容,为小雪擦干了眼泪,“今后的每个周末,我都会来看你的,而且与其说是生活……其实……其实也只是在那里和朋友们一起学习,就像我每天去学校一样……小雪那么可爱,我怎么会不要小雪呢?”
我极力的安慰着小雪,但是没说出一句话,巨大的无力感却让我的身体难以支撑,但是我必须忍住,如果这时候哭出来,小雪可能就后悔了。
“真的?”小雪的眼泪渐渐少了,泪眼朦胧的看着我,我也只是强装镇定地为她抹去了眼泪,“当然了,小雪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学好本领,等你长大了我们一起去工作,赚很多很多的钱,这样我们每天都可以吃好吃的,每天都可以去各种地方玩,好吗?”
小雪脸上的悲伤渐渐消散了一些,之后用纤细的手臂搂住了我,“可……可是我舍不得哥哥啊……”我轻轻地摩挲着小雪的头发,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傻瓜,我们又不是见不到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快去休息吧!明天我帮忙收拾东西!”我抱起了小雪将她送到了房间门口,小雪抹去了眼角还没干的眼泪,声音里带着不舍,“那……哥哥晚安……”
在小雪的房门关上以后,我打通了克劳特的电话:
“喂,请问是克劳特先生吗?”
“嗯,是我,怎么样,小雪同意了吗?”
“同意了,但是我比较担心她,我想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每个周末都来看看她。”
“没问题,到时候我来接你就行了!”
“那个……不用麻烦了……”
“没事没事,一般的出租车可到不了那里哦!”
“那……麻烦你了!”
“别客气,下周日下午我来接你们,你提前给她准备一下就行。”
“嗯,知道了。”
挂断了电话之后,我注意到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上课,所以就简单的洗漱之后就准备睡觉了,但是当我关上自己的房间之后,强烈的不舍已经让我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了,我的双腿软了下去,整个人缩在门口,泪水忍不住地从眼睛里涌了出来,我捂着额头,一直安慰着自己,“真是……的……又不是见不到……了……别哭啊……笨蛋!”可是越是忍耐,泪水却越是止不住。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枕巾都还是潮的,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也没印象了只知道已经很晚了,但是面对小雪的时候,还是必须保持乐观的表情,否则我担心小雪会动摇,之后的一周我们的话反而少了很多,我真希望周日永远不要来,但是越不愿意的事情就来的越快,转眼间,就到周六了。
“从明天开始呢,你就要去学校了,所以这个以后就是你的名字!”我在小雪用来写字的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林……雪……”小雪尝试着读了出来,然后又转过头看着我,我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读音,“对!林雪!以后呢这就是你的新名字”
“那……那我还可以叫小雪吗?”
“当然,但是老师让你上课回答问题的时候总不能叫‘小雪同学’吧?”
“哦……哦……”小雪看着我为她写下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经过了一周的时间,我也渐渐放下了,毕竟,迟早有一天小雪也是要离开我的,再说了,现在周末还见得到,说不定以后上了高中交个男朋友,理都不理我了,嘛,当然,要结婚的话还得过我这一关!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听了太多克劳特异想天开的话,感觉自己的想象力也越来越丰富了。
终于到了去学校的那天,克劳特如约带着我和小雪进了异区,到了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去提交了一些相关的材料,就按照要求带着小雪来到了约定好的教室,我们刚到的时候整个教室里拉着窗帘,门虚掩着,里面很安静,我一时间感觉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反复确认无误之后,试探着走进了教室。
小雪疑惑着走进了教室,教室里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大约有三十多个孩子立刻从课桌下跳了出来,几声拉花响起,原本寂静的教室立刻就热闹了起来,上一周和小雪玩得很开心的孩子们立刻围了上来,给小雪的脖子上套了一个花环,高兴的说道,“小雪,欢迎你加入我们!”小雪脸上的惊讶已经被笑容所取代,孩子们又高兴的欢呼在了一起。
这里似乎是同学们给给小雪办的欢迎会,之后还有孩子上去唱歌跳舞,小雪则坐在了同学们的最中央,我站在后面,看着小雪喜悦的侧脸,一时间,我忐忑的内心顿时也平静了下来。
最后,需要小雪去自我介绍,小雪站在讲台旁边迟疑了一会儿,我站在她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
“嗯!”小雪点了点头,走上了讲台,简单地深呼吸后,开始自我介绍,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安静的听着,“我……我的名字是林雪,那个……大家叫我小雪就可以了……我……我喜欢画画……我……我想和大家成为朋友!”
我的鼻子顿时传来一阵酸楚,他们之后玩到很晚,我和小雪最后一个拥抱之后,看着越来越远的距离,我们目送着彼此,这一次我没有再哭,只是有很多的不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在沙发上躺了很久,客厅里安静得让我的身体有些发麻,“算了,煮碗面条睡觉了!明天还有课!”
之后的时间过得很快,我又一次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和约定好的一样,每到周末我都会去看小雪,在去看小雪的日子里,我和她几乎一整天都在一起,和她一起到异区里四处闲逛,或者指导他写作业。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事的话我一般会待到周日下午,那里的老师还会提前给我准备好房间,虽然挺不好意思的,但我真的很感谢他们,我也不会向以前那样对对异士有偏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