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格勒的眼睛微微地睁大——一是对女孩特殊的发色,二是对女孩姣好的面容。
但他神情不变,笑着伸出手:“您好啊,玛利亚小姐,我是麦格勒·温斯特敏,是亚尔基斯庄园的管家。”
老者须发花白,打理得整整齐齐,穿着得体的双排扣大衣,没带有戒指,说明未婚。
他虽然年迈还瘸腿,但精气神相当不错。
玛利亚与老管家握手,说:“我叫玛利亚·伊思伽尔……目前在跟随格曼老师学习。”
她不知道是否能当众说出执行官这个身份,便略过了。
“能有您这样漂亮的女士作为学生,是少爷的福气”麦格勒笑着说。
“喂,我俩是正常的师生关系,咋你说的就这么有味呢?”格曼不客气地说道,“别给我叨叨胡说嗷——尤其是在我妈面前。”
“您既然要回来,为什么不趁早通知我们?夫人一直都很想您。”麦格勒对格曼说。
“只是回个家而已,没必要那么隆重。”格曼耸耸肩,“可我没想到我居然连家门都进不去。”
一旁的高矮守卫此时正瑟瑟发抖——虽然有些夸张了,但他们的确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鬼知道一个流浪汉一样的家伙,会是自家的“少主”?
这下完犊子了。
他们没见过“少主”,却曾听说亚尔基斯家有一位二公子,手段铁腕而雷霆,在危难之时力挽狂澜,将亚尔基斯家推到共治国第一黑帮的地位。
但这位少主在功成名就后,将代家主之位委托给他们现在的首领卡德曼阁下,忽地消失在公众的视野里。
对于黑帮成员们来说,这是如流星一般惊艳的男人,是共治国全体黑恶势力的偶像,是行走的活传说。
他如果出一本自传,那么不到一天就会被全国各地的黑帮大佬抢购一空,虔诚拜读。
他就是集体犯罪界的耶稣基督,就算是上帝也得敬他一根烟。
以上虽然充斥着低教育素质的异想天开,但也很好地说明了这个男人在黑帮们心中的地位。
所谓逝去的才是传说,如今黑帮生意愈法困难,行业龙头亚尔基斯家也在收缩势力,那些旧时代的遗老遗少们不由得怀念起十年前那段美好的时光。
那是罗马共治国黑帮最后的疯狂,是手里有一把枪就能入行“做生意”的日子,根据官方统计,那时候光登记在册的黑帮,全国就有整整一百二十万。
而其中10%就聚集在洛兹顿市——连续十二年,这座城市的治安水平被评为全罗马最差地区。
暴力犯罪,色情交易,军火贩卖……刑事案件层出不穷,贫困线下人口全国倒数第一。
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投机者的故乡。
地方特产是孤儿,枪击案,和糟糕的路况。
但其中最为奇迹的,便是这座城市毒品犯罪率极低,仿佛那些主持江湖的黑帮突然大发善心了一般。
尽管如此, 这仍然不能掩盖这座城市过去的肮脏。
犯罪专家们曾讽刺这座城市“民风淳朴,热情好客”。
而能在如此环境下脱颖而出的,绝对是恶人中的恶人,魔鬼中的魔鬼。
因此,在一般人想象里,这位出自黑道名门的“少主”要么是一位如罂粟花般冷艳狂傲的美男子,要么是一位连撒旦都自愧不如的硬汉。
这两个守卫算是亚尔基斯家的忠诚干部,曾有幸见过少主的照片。
虽然模糊,还只是一张侧脸,但从他清晰的轮廓和挺拔的鼻梁上,也能读出贵公子般的忧郁和孤独来。
但他们眼前的男人,硬说气质,大概介于刚出狱的杀人犯和失业多年的流浪汉之间——还是酗酒抽廉价纸烟的那种。
妈呀,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整个人都膨胀了一圈。
岁月何止是把杀猪刀,简直是一把大口径机关枪!
甚至不如他身边那个漂亮的女士来得有型——就像是那种温顺的杀手,平日不发一语,但割下你的喉时不会有半点犹豫。
一时间的震惊甚至都压下了他们心中的恐惧。
格曼不知道这俩守卫那丰富的心理活动,但他们脸上那青一阵,白一阵的表情,看着就很有趣。
只是不知为何,格曼还从他们脸上看出那么一丝残念来。
不过神父也没那么无聊,去刁难那俩敬业的门卫,而是笑着拍拍他们的肩:“态度值得表扬,但有时要学会灵活。”
守卫生无可恋地点点头。
格曼转过头,骂道:“不知道是哪个啥比出的这个命令。”
“是您,少爷。”麦格勒为他们打开后车门,“坐车进去吧,两位。”
格曼一时语塞,止住了话头,坐上车。
玛利亚嘴角勾起,跟着上车。
镂空铁门被守卫推开,敞篷轿车发出引擎的轰隆声,驶入漫长的小道。
“您怎么突然回来了?”麦格勒坐在前座,转头问道。
“要出差去趟远门,好一段时间回不来。”格曼说,“好几年没回家了,正好回来看看。”
“夫人知道您带了一个女孩子回家,她会很高兴的!”麦格勒大笑着说。
“闭嘴,老头。”格曼瞥了一眼邻座的修女,“管好你的嘴,别在我妈面前乱说——别人也一样!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哦,是吗?”麦格勒脸上都展开了些,“可能是我老了吧,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会随便带女孩回家见妈妈啊。”
玛利亚神色依旧淡定,她手搭在车门上,静静看着四周的景色,似乎对他们的对话全然不在意,发丝拂动。
神父呵呵笑:“她也是洛兹顿人,不懂就别乱说了,老头。”
“玛利亚小姐也是洛兹顿人吗?”麦格勒有些惊讶。
这个女孩的长相完全不像布缀洛斯省本地人,那一头的银发和白皮肤,反倒像是基辅帝国那边的人。
“没错,所以她也是顺道回来的。”格曼探身,搭住老管家的肩膀,和善地对他说,“能劳烦您不要说些具有骚扰性质的话吗?你别看她这样,实际上是很暴躁的,惹怒了她,小心——”
玛利亚听不下去了,她冷淡地说:“造成困扰的是您吧?老师。请不要随意编排他人的性格好吗?”
格曼垮下嘴,修正道:“好吧,如你所见,玛利亚小姐是一个脾气非常好,非常有涵养的人,所以请你不要乱说。”
“哈哈。”麦格勒笑着转头看向修女,“原谅我,小姐。我是个粗人,习惯说这些俏皮话了,如果冒犯到您,请务必原谅我。”
“不,没关系,老先生。”玛利亚态度一转,礼貌地说,“这次是我贸然来叨扰做客,请您原谅我才是。”
“喂喂,这是我家吧?为什么要感谢他啊!”格曼嚷嚷道。
玛利亚选择忽略。
“哈哈哈,您是少爷的客人,我当然会好好招待您……亚尔基斯家向来好客。”麦格勒坐正身体,往后视镜看了一眼,“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把少爷治的这么服服帖帖的……以前的他,可没少让我费心。”
“我很感谢你的所作所为,老先生。”格曼不满地说,“但不要篡改历史好吗,我什么时候让你费心过?”
“非常抱歉,老师让您费心了。”玛利亚干脆利落地对管家道歉道。
“你又道什么歉啊!”格曼大惊,“轮不到你也不需要你道歉——还有你怎么突然这么自来熟了!?我才是主人吧?”
玛利亚没有理会他,而是抱起胸,扭头看向车外,只给老师丢下一个侧颜。
“莫名其妙……”格曼揣测不透她的心思,小声嘀咕道。
麦格勒通过后视镜看着男女两人的互动,呵呵地笑着。
……
黑色的车队在古典大气的宅邸前的空地上停下,身着礼服的管家早早地等在门前的台阶上,见到车队停下,便快步上前,拉开中间一辆的后车门。
身着大衣的男人率先钻出车门,他整整衣领,扶着车门。
管家年纪四五十岁上下,身姿笔挺,他鞠躬道:“莱昂少爷。”
“别急,麦格勒,后面还有个格曼少爷呢。”莱昂笑道。
随后格曼也从车里钻出,以他的身高,车厢的空间还是略有不足。
“好久不见,格曼少爷。”麦格勒对他鞠躬道,顺势接过他的行李。
“好久不见,麦格勒。”格曼深吸一口气。
莱昂啪地关上门,打了个响指。
车队再次发动,驶离正院。
兄弟二人走上阶梯,背后跟着管家。
“妈妈在吗?”莱昂转头对麦格勒问道。
“夫人和小姐已经在正厅等候了。”麦格勒说,“她们很想念格曼少爷。”
“谁叫某个混小子大学四年都不回家一趟。”莱昂夜揶揄地说,“爸爸还在的话,肯定要打他一顿。”
格曼没有说话,而是自顾自地大步走路。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几人走入宽阔明亮的大厅中。
格曼刚进去,就听到一声惊喜的尖叫声。
十六七岁的少女朝他扑了上来,抱住他的腰:“格曼!你回来了!”
对着妹妹,格曼还是挂上了笑容:“蒂娜。”
“你好久没回来,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蒂娜欢快地说。
她长相漂亮,和哥哥们一样是金发碧眼,有着圆圆的大眼睛,笑起来和月牙一般。
“瞧,她对一个四年没回家的混小子这么热情,却从未如此对待她那时常陪伴的好哥哥。”莱昂看着他们说。
“如果你能少做些生意,多陪陪我,我也会很高兴地对待你。”蒂娜抱着格曼,露出个头,对莱昂笑盈盈地说。
“起码我每个周末都会陪你和妈妈,而不是沓无音信,人间蒸发——除了往家里寄学费账单。”莱昂伤心地说。
“哦……可怜的小莱昂。”蒂娜像是很同情他,松开了抱住格曼的手,向他张开双臂,“来,让我抱一抱吧。”
莱昂表情依然悲伤,他走上前去,与妹妹拥抱,过了好一会,才重新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