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傍垂,白色如宫廷般的庭院被染上淡淡的橙黄色,修女们双手交叉于腹前,恬静地穿过长廊。
在庭院中常春的银杏树下,白甲的少女挥舞着双手剑,和一个同样白甲白袍手持大剑的男人激烈地战斗着,地面上的落叶被卷动着飞扬。
剑与剑相交碰撞,发出铿锵的铁鸣声,少女死死地抵着,剑锋上摩擦出火花。
相较之下,男人就显得从容和留有余力,虽然拿着双手大剑,却仅仅只用了一只手。
男人手臂发力,震得少女手中大剑一度脱手,连连后退。
“今天就到这里吧,阿加佩。”
男人收剑入鞘,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
“我,我还能继续……”
少女支着插于土中的长剑,喘息着说道。
“已经够了……你的身体已经累了。”
男人手放在阿加佩的肩头,绿色的荧光从掌心渗出,低声祈祷道:
“主啊,使你的仆人免于疲惫……”
阿加佩只觉得身上的酸痛感逐渐减轻,她轻声感谢道:
“谢谢师傅。”
“不必如此拘束……你我既是师生亦是战友,态度寻常一些就好了……”
男人雕塑般标致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微微点头道。
“要我说,不如学我的狼剑术,可比路德维希那笨重的剑术要厉害多了。”
深蓝色长发,二十多岁上下的英俊男子坐在庭院一旁的石头上,倚靠着黑色的大盾和大剑,以玩笑般的口吻说道。
“亚尔特留斯你的狼剑术并不适合新人学习,除了你应该也没人能掌握那种奇诡的剑法了吧。”
路德维希淡淡道。
“我传授的虽然只是普通剑术,但若是能熟练掌握,也可在战场上驰骋。”
“[剑圣]的普通剑术,嗯,有点像个笑话。”
亚尔特留斯耸肩道。
“[剑圣]的名号我可还担当不起,人要常怀有学徒之心,无论是信仰还是剑术,我都有许多要向他人学习的。”
骑士长看向少女,像是特意讲给她的教诲。
“阿加佩,你接下来去四号讲经堂,你有一门新的课程。”
“新的课程?”
阿加佩一楞,随即点头道: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师傅,亚尔特留斯阁下,再见。”
少女收好长剑,对着两位骑士躬身,转身离开。
看着阿加佩离开的背影,扎成长辫的金发甩动,亚尔特留斯低声问道:
“你觉得这孩子怎么样?”
“天赋不错,也足够勤奋,成为剑术上的大师应该只是时间问题……但对比她要面对的敌人,还是有些不足。”
路德维希摇头道。
“我问的不是这个,天赋这些都是小问题,当初可没人相信我会成为征战骑士……而是她的意志和信念……我听说阿加佩是为了复仇才来的?”
亚尔特留斯没有听到那场召见,对于少女的过去也所知甚少,好奇地问道。
“复仇或许也是一部分……但她的目的没有这么狭隘,她真正所期许的是拯救他人的生命……”
“对于阿加佩的精神我并不担忧,她是天生的英雄,而强大的信念足以磨平力量上的差距……”
“她的对手也许更加危险可怕……但没有信念的人连挥剑的理由都不存在,这样的剑,怎么能伤的到她呢?”
路德维希沉声道。
“竟然连你都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吗……那个孩子的未来,真是令人期待啊……”
亚尔特留斯拄着剑柄,喃喃道。
——
咔嚓,咔哒。
身上白色的铠甲脱下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露出其下用特殊布料制成的黑色紧身衣。
听说普通铠甲下面还要穿棉衣来防护,而教会采用的是一种特制内衣,穿着舒适,还具有强韧的防护力和耐久。
总而言之这里的一切都很高端就对了。
我伸手拉下背后的拉链,像是青蛙蜕皮一样脱下连体紧身衣。
少女细嫩的皮肤暴露在冬季寒冷的空气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虽然经过两个月来的训练,手上已经磨出了老茧,但皮肤还是一样细皮嫩肉的。
我右手轻抚着左肩上探出的一道纹路,转过身去,背对着镜子,头微微转过。
镜中女孩光洁的后背上,银色的光路蔓延开来,组成了一个双翼状的图纹,光芒随着呼吸涨落。
这是教宗为我铭刻的[圣痕·Sanctus marcas],能够大幅度强化我的身体素质和魔力,这也是为什么我能从一个举剑都费劲的普通人迅速变成可以和征战骑士过招的剑士。
虽说当初刻印时的痛苦难以言喻,但比起回报来就不值一提了。
教宗的确给了我能够改变的力量。
当然,控制力量也并非易事,本身我成为女性后就有诸多不惯,比如身高突然变矮,看到的色彩也更加丰富,以及其他种种。
哦,还有就是对男性会产生一些生理上的反应,非常尴尬。
不过无论对方男女,我都不会考虑**欢爱,因为这是借来的身体,我只是暂时地行走于世间,若是拿来行那等苟且之事,未免是对她的亵渎和不敬。
而在还没习惯控制好这份超人之力时,因为走路太用力飞出去,喝水时不小心把杯子捏碎这些事情都是家常便饭。
所幸在前辈们的教导下,这些也都一一习惯了。
我穿上日常的教袍走出更衣室——对我来说这种衣服的优点就是足够宽大,穿起来也方便,套一套就好了。
不过新的老师?是来教什么的?
我在走廊上行走着,心里想到。
我现在由路德维希师傅教导,说是教导,其实他也很少去讲解什么,更多时候都是我去观察学习他。
比如剑术,师傅没有教我那些高深的招式,只是简单地教了基本功,剩下的就都是实战训练。
如果能在实战中打赢他,那么我就算是出师了。
师傅是这样对我说的。
虽说最近的两个月很累,比以前秋收的时候还要累一百倍,白天都是在练习剑术,晚上回去读一会《圣经》就睡了,第二天再周而复始。
尽管身体已经被圣痕强化过,可浑身上下还是痛的连声抗议。
但越是这样,我越是兴奋——那是脱胎换骨的声音,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在一天天地进步。
没有什么比超越过去更能愉悦自我的了。
我眼睛在门牌上扫过,寻找着四号讲经室。
啊,在那里。
我走了过去,手放在门把上准备推入,视野的余光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女。
她穿着简朴的白色连衣裙,金色长发清水般淌下,面容被光芒笼罩着,熟悉又模糊不清。
她坐在象牙般的栏杆上晃着光脚,伸出的手在暮色下缥缈地半透明。
白色的鸽子鼓动着翅膀落下,重叠穿过少女的身体,在她坐着的位置上小步跳跃,啄着草籽。
我的手一顿,但片刻后还是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您好——是你!?”
我正准备打招呼,但看到那人时,惊讶地叫出了声。
“没想到征战骑士大人竟然还记得小人,真是令我诚惶诚恐,不胜荣幸啊。”
黑袍的乌鸦人花哨地鞠躬,笑意盈盈地问候道。
“我可还不是征战骑士——难道你就是我的老师?”
我纠正ta的措词,紧盯着说道。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一些教会中各势力的划分。
比如眼前的这个乌鸦人名叫卡拉玛,拥有大量分身,ta听从于枢机会,而枢机会乃是教宗厅的政敌。
也就是说这个怪人是我现在的对手,他却要来担任我的老师?
“像您这样年轻有为的人,成为征战骑士也只是时间问题。”
卡拉玛笑嘻嘻地回应,摘下了头上的黑礼帽: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你在想:哦,这个该死的怪人明明是圣座的敌人,为什么要成为我的老师?”
嗯,从这怪异的语气和动作,应该是先前带我来的那个人。
“首先,我要纠正你的观念……敌人,未必是敌人,过去可能是,现在可能不是,未来可能又是……这些关系都是随着眼前利益而转变的。”
“枢机会和教宗厅的关系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恶劣……至少比起其他势力来说……我的主人和教宗都有着一些利益上的交集,就眼前而言,你我乃是共同的盟友。”
“而你所痛恨的圣礼小教会,也不一定是敌人……也许你很讨厌我,也许你很讨厌那些执行官……但更多的时候,为了各自的目标和利益,你我都不得不虚与委蛇,齐心协力……”
“当然,在权力的尽头,我等终将一战——不过那还是遥远的未来,遥远到只需关注眼前。”
卡拉玛原本坐在桌子上,而他越讲越兴奋,从桌子上跳下来,绕着我不断转圈。
“我想你应该没有听懂吧?”
ta停下脚步,乌鸦面具伸前,几乎要戳到我的脸。
“没关系没关系——接下来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我将传授你阴谋与诡计,暗杀与伪装。”
卡拉玛旋转着后退,坐回到桌子上。
“这就是我当你老师的原因,路德维希那个老古董可教不了你这些。”
“哦,请不要误会,我对骑士长充满了敬意,他的光辉正义简直令小人自惭形秽……”
卡拉玛突然紧张地举起了一根手指,神经兮兮地说道。
“我想你应该不会告诉你亲爱的师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