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温和地笑着说:“我知道这并非你心驰神往的天国,破损的幻想让你溃不成军。不过,我倒是希望你能够摆脱诱惑,坚定你的信仰。在这个过程中,我无法帮助你,只能为你拨开迷雾。”
“不…神明,我实在是摆脱不了那些东西。你知道吗?已经过去一年了,那腐臭的气味还残留在我的鼻尖挥之不去。我知道,我这样逃避是不对的,可是他们一个个都不理解我,只是同情我,从他们的表情我能看出来。他们会设法安慰我,还会谈起院长弥留之际留下的遗言,还会谈起我的职责。当然,我知道自己背负的使命,但是——我是人——凡人,其他人却不懂。另外也还有别的原因……”
“还有什么,我的孩子?”
圣女从一茎低垂的的茑萝上捋下了一朵艳红的花朵,在手里无意识的搓捻,心里很烦躁。
“待在那里让我受不了。”她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说,“修道院里的陈设,是小时候院长和我一起布置的;花园一带,是我在他病危前一直扶他散步的场所。无论在哪里,总是碰到使我联想到院长的伤心事物。长老见到我,总是用一种悲怜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还沉沦在悲伤之中!还有教堂的墓地,我只得避开,因为我一见到那地方心里就十分难受。”
她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依靠在木兰树下将手中的花儿捻成了碎片儿,娇艳的花汁染红了她的指尖。
一时间空气出现了静默,这静默是那么的漫长,显得很沉重,圣女不禁抬头看了看她,心里很奇怪她为什么一声不吭。
随着时间的流逝中,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然而四周却开始起雾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氤氲的雾气里,朦朦胧胧。但仍有光线突破了迷雾,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月神的面孔。
她像往常一样,托着腮,呆望着深邃的天空,但看上去却和以往完全不同,她的周围萦绕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死气与阴霾,恍惚间圣女以为她合上了眼,再仔细看时却发现并非如此,她的眼睛虽然睁着,但是其中并没有焦距,只是茫然的盯着天空,似乎再看向内心或遥远的彼方。
她就靠在吊床,呼吸似乎都停止,连时间这一概念仿佛也不复存在,仿佛直到世界毁灭也仍将维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面色苍白,全身上下唯一有生气的就是那微微颤抖的睫毛。
然而,在她那茫然的眼中圣女却窥探看见了愧疚和哀伤,这两种复杂的感情相互交织在了一起,从她那柔软的心底迸发。
恐慌,一股莫名的恐慌,从圣女心中升起。她既敬畏,又困惑不解,赶忙将视线掉到了一边,仿佛无意中闯入了圣地。
“我主。”圣女思忖着,“和你在一起,我显得多么渺小,多么自私!我这种不幸只是单纯点生死离别而已,我主她还见过比我更多的灾祸。”
然而月神她那美丽却冰冷,充满迷雾气息的面孔却无比清晰的映刻在了圣女的脑海内,她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她抬起了头,出神的望着月神柔和的脸庞,希望能找出什么东西,可是她的脸仿佛带上了一张柔和的白色面具。
她想要问些什么。
你去那儿了?你在想什么?你感觉到了什么?
她问不出口,圣女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方,远方有什么呢?
不过是些被烟雾遮挡的群山。突然!就在此时,远方积雪的山峰在日出的晨曦里火红的燃烧着,闪着亮光,待到山顶的红光消失之后,雾气消散,天亮了。
不一会儿,月神抬起头向四周看看,她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最终还是苦叹一声,淡然的笑了笑。
残花和雾霭都消逝在了这片天地,又风吹过,云层的阳光倒映出了她们的影子。
“无论如何,小心伊甸园的毒蛇。”月神碰了碰她的肩膀,将她从迷雾里唤醒。
“走吧,亲爱的,逃离这个地方。”她以最温存的语气继续说,“因为我们的灵魂不能只想到阴暗与狭隘。”
“去那?”她问。
“带你去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会儿。”
“可是…工作。”
“嘘。”月神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在继续说下去。
“不过,就只有我们两人。也许你会感到有些枯燥。”
圣女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有的事,倒不如这样说…只有我们两人我会更开心。”
“那好。”
她们本来打算在日内瓦住上几天,可是圣女一看就大街那么闪光耀眼,游玩场所里尘土飞扬,人群嘈杂且拥挤不堪,就有点皱了皱眉。月神在一旁默默的注视她。
“不喜欢这儿吗?亲爱的。”
“我也说不清楚。”圣女摇了摇头,抿着嘴唇说,“这儿和我想像的样子相差的有点太远了。湖很美,城市里的人们也很人群,我也很喜欢城内的建筑。不过……”
“不过什么?”
她指了指远方,月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个城市看上去过于严谨,过于整齐,倒有点——俨然一副修道院的派头,显得十分严肃。是的,我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他使我想起了院长。”
月神笑呵呵的说:“真是多愁善感。算了吧,我带你到这儿来本来是想让你玩的开心一些,转换心情。既然这样就没有什么必要继续待下去了,今天早上我们在湖面上划划船,明天早上就进山,你看怎么样?”
“可是,你不是想在这逗留吗?”
“亲爱的,世上那个地方我没有去过?我带你来这儿,是为了让你玩的高兴。你想要到哪里去?”
“如果随便到哪儿都不影响你的话,我倒希望去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是特佩雅脉山吗?”
“嗯。”
她们没有使用魔法,而是驾着马车朝特佩雅脉山出发,圣女驾着车,穿过田间肥沃的土地。
一路上,她兴致勃勃,可是车子来特佩雅脉山附近时,道路蜿蜒曲折,四周因犬牙交错的险峰所包裹。从山脚开始,她们就弃车而行,沿着山谷或雪径向上攀爬,晚上住宿在小山村活着猎人的小屋里,然后凭借着感觉漫无目的继续漫游。
圣女对于沿途的景色变化异常兴奋,她们在途中经过的第一条瀑布,简直让她欣喜若狂,那神态叫谁看了都会开心。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离开过埃尔帕索了。
月神往日从没有加过她的那种神情,圣女似乎和森林有一种不解之缘,山间呼啸的树木,显得高耸而神秘,她有时能够静静的躺在林间,连续躺好几个小时,伴随着微风的呼吸,从枝叶的缝隙里窥探外面湛蓝的天空,倾听树枝细微的声音。
月神见此情景,心中很羡慕,只是羡慕中夹杂着丝丝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