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风和日丽,舒爽宜人,李乘风和曼莎带着菲莉丝回到海上桃源已经一个月了。三人由姬芊蓉安排,住在了月华山山麓中的一处庭院内。
一方卧榻旁,李乘风和曼莎就这么站着,菲莉丝则躺在床上,姬芊蓉坐在床边为她诊脉。过了几分钟,便收回了手。
曼莎急忙问:“芊蓉前辈,菲莉丝她怎么样了?”
姬芊蓉答:“由我亲自出手,还能怎么样?已经没问题了。就是灵魂受到的创伤还需要一点时间修补,在这期间,由于身体与灵魂的不协调,会无法动弹。”
菲莉丝一听就苦了脸:“不会吧!那还要躺多久啊?过去一个月,吃喝拉撒都是曼莎老师照顾的......我都75岁了啊!这样好丢人......”
李乘风笑了:“每天躺着,困了就睡、饿了就吃,这么好的日子,多少人想过都过不上呢,你就别抱怨了。”
曼莎也安慰道:“菲莉丝,不要担心,就算你躺一辈子,我也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不要说得我好像再也站不起来了一样啊!”菲莉丝抓狂了。
姬芊蓉这时摆摆手,说:“吵死了。反正无论你愿不愿意,现实就是这样。我走了,不用送。”
李乘风连忙跟了上去:“我送送您,前辈。”有过之前的经验,他也算是摸清姬芊蓉的性格了......
送走姬芊蓉之后,李乘风回到了房间,看到曼莎正在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地给菲莉丝喂药汤喝。
菲莉丝每喝一口,眉头都会拧成一个麻花,五官扭曲在了一起,光看着就让人觉得纠结。
菲莉丝一边吐着舌头,一边说:“这是什么冥界味道啊!光苦也就算了,闻起来还跟科罗多巨兽的粪便一样,我要吐了!”
李乘风答:“新的药方里,还真有一味生长在冥界的药草,叫曼珠草......”
“啊?!真有冥界的东西啊!我不喝了!”
“冥界是所有生物死亡后灵魂的归处,所以生长在那里的药草,常年受到阴灵的滋养,也就有了治愈灵魂的力量。你要是不想在床上躺一辈子,就乖乖地喝吧。”
“唔...”菲莉丝听罢,尽管还是紧皱着眉头,极不情愿,但也还是乖乖张开了嘴。
恰在此时,房门外响起了一个如百灵鸟般悦耳的女孩声音:“请问,李乘风先生在吗?”
“唰!”曼莎和菲莉丝瞬间看向李乘风,目光中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李乘风顿时满头冷汗。虽然自己以前在神龙帝国内也算是风云人物,认识不少美女,可是......他确实不知道有哪个女孩会主动找到这里来。
于是,他高声向门外喊道:“是谁呀,进来说话吧!”
“那就多有打扰了。”门外人礼貌地说了一句,随后便打开门,走了进来。
三人看到来者,皆是眼前一亮!女孩子有着一张瓜子脸,杏眼秀鼻、丹朱玉口,生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楚楚可怜。身穿巫女服一尘不染,仅一眼看去,便有圣洁之气扑面而来。
慢慢地,曼莎看向李乘风,虽然保持着微笑,但语气间暗藏杀机:“亲爱的,这位可爱的女孩子是谁呀?”
菲莉丝也古怪地笑着:“想不到,师父还认识这么美丽的人类呢。”
李乘风急忙摆手说:“不不不!我不认识她呀!是真的不认识!不信你问她!”
女孩见此,也很合时宜地屈身行礼,说:“您好,我叫土御门二谷,来自和之国,先前确实不认识李乘风先生......”
“那你后来怎么认识了?”曼莎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二谷浅浅一笑,答:“我听闻李先生以凡人之身、对抗曼威,而且还打赢了......这件事已经在海上桃源传的家喻户晓了,您现在可是一位活传说呀。”
李乘风哂笑着对曼莎说:“你看,我就说我不认识她吧......”
二谷这时看了看曼莎和菲莉丝,便问道:“两位美丽的女士,难道是李先生的妻子和女儿吗?”
李乘风答:“曼莎是我的妻子,虽然还没有举行过仪式。菲莉丝是我和曼莎的徒弟。”
曼莎第一时间提起了对土御门二谷的警惕,问:“你来找我的丈夫做什么?难道是仰慕他的强大,所以......我倒是听说过,人类好像比较流行纳妾。”
李乘风的冷汗刚落下去,就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夫人,咱能别瞎想了吗?”
二谷也温婉地摇摇头,说:“我来找李先生,是想要问一件事——您是不是打算领导海上桃源的各方势力,与魔族开战?”
李乘风点点头:“是的,公文我都发了。目前还在召集愿意响应的军队和强者,过几个月,我还要去一趟大陆,与各方代表商谈联军事宜。”
“那么,我能不能加入李先生的麾下呢?”
“你?”李乘风不禁皱起了眉头,然后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了她......
忽然,李乘风瞪大了眼睛,似是发现了什么,但随即立刻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没问题,你的实力非常出众,一定会成为联军中的一员虎将。”
曼莎这时问了一句:“二谷妹妹,你今年多大呀?”
“我今年18岁。”
“18岁!”曼莎和菲莉丝都震惊了,“这么年轻的姑娘,为什么想要上战场呢?”
二谷的眼神变得有些落寞,答:“为了救回安倍目臣......”
“他一定对你很重要吧?居然会让你不惜在战场上以命相搏。”
“他是我的......”二谷忽然顿住了。
本来,她是想说“臣下”的,但是斟酌片刻后,她露出了暖暖的微笑:“他是我的爱人。”
此话一出,曼莎和菲莉丝没有觉出什么,只有李乘风露出了玩味的微笑——神是不会动凡心的,但并不代表神没有凡心;只不过,身为神而存在时,自身的神性会压倒一切,每次只要稍稍动一点凡念,就会被神性压下去。而眼前的这位“神”,却真的起了凡心......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份不是神,而是人。尽管可能找回了身为神时的记忆与力量,但毕竟还是肉体凡胎。
那么,她到底经历什么,才会让一位眼高于顶的“神”,起了凡念呢?看来这里面有故事啊......
第一章 大典
十六年前......
近些年来,和之国虽然还算是海上桃源各方势力中的一个巨头,但是国运日渐衰微,境内已是慢慢展露颓势。
天命已经察觉到了这一变化,也召集来了各个大名进行商讨。然而,一系列政策发布出去,却总是在推行阶段受阻,或发生什么变故。最后甚至有可能让好事变成坏事。
于是,大家都认为这是和之国失去了神明的庇佑,天命也认为此事不简单,故而向掌控阴阳寮的、国内最大家族——土御门家,寻求帮助。可是,土御门家这些年也可谓是风雨飘摇。先是几个年迈的长老突然暴毙,然后现任家主也染上了顽疾,身体每况愈下。
更可悲的是,原本家里有六个孩子作为下任家主候选人,可是竟在短短两年内,因为各种意外或天灾,一连死了五个!只剩下刚刚两岁的土御门二谷幸存,可二谷还是一个女孩......
事到如今,也不是顾忌本家和分家地位的时候了,再如此下去,土御门家可能会就此灭亡啊!况且,在天选大典上,是要选择谁有资格来继承家主之位的,如果只有一个候选人,那还选什么?直接就定了。那整场仪式不就成做秀了吗?
因此种种考虑,土御门现任家主决定——允许从分家之中挑选一名资质超绝的后辈,一同参与大典。如果他被选定为下任家主,那么其所属分家将会并入本家,也改姓土御门。
而这个被选出的孩子,就是安倍目臣......
1月1日这一天,土御门家上上下下都很热闹。所有男性都穿上了狩衣,女性则穿上了巫女服,每个人都经过悉心打扮,看起来光彩照人。庭院中,每一条道路的两旁都张灯结彩,四周的注连绳也是随处可见,象征着围起了一圈圣域。
供奉诸神的神殿前,一侧立着一个庞大的木架子,另一侧则是在几根木棍之间横着几条绳子。木架子上,挂着很多人的绘马,而绳子上面,则绑着很多人求得的签诗。
因为这一天,是和之国的新年,大家都会去附近的神社求签、祈福,并进行一系列的庆祝活动。而土御门家,也在这一天对外开放——仅此一天。所以很多人都来祈福、许愿。
当然了,也有很多人不是为了祈福或许愿,而是为了等到傍晚——每20年一次的天选大典,就在今天傍晚举行!这可不常见,大家当然想亲眼看看了。
不过,能够轻松闲逛的只有那些外人,土御门本家和安倍分家的成员都穿着特定的衣服,做着自己的工作——或是引导人们祈福、或是为人解签、或是组织众人举行法会、或是干脆负责打扫卫生......
而在这些人之中,一个小小的六岁男童正茫然地看着四周,灵动的大眼睛不住地闪动着,圆嘟嘟的脸蛋被寒冷的天气冻的有些发红。
忽然,不远处有一名美妇人呼唤道:“目臣!快过来,准备一下,晚上你可是要参加天选大典的。”
安倍目臣这才回过神来,答:“知道了,母亲。”说着,他便一路小跑着赶了过去,“母亲,为什么大家的额头上都萦绕着黑气呀?”
妇人轻轻敲了他的额头一下,说:“又讲这些胡话。记住,等到参与大典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这么说。”
“可是......我真的看见了嘛......”安倍目臣委屈地低下了头。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凡人无从得知,天界的诸神其实也出了大乱子,其中就包括了庇护和之国的天照大神及其臣下。天照乃是太阳的化身、光明的象征,如今她遇到了危险,神道黯淡无光,受其庇护的和之国自然黑气弥漫。
然而,这些东西凡人如何知晓?目臣虽有天生神目,可以看到黑气,但年仅6岁的他,也无法理解那是什么东西。
接着,安倍目臣便被带去了本殿外阵旁的一处隔间,他将在那里一直等到傍晚举行大典仪式。同时,他也在那里见到了年仅两岁的土御门二谷,以及她的母亲。
“哇——!”目臣一看到二谷,就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叹,“好耀眼!”
他说的当然不是真正的耀眼,而是一种凡人看不到的光芒,正在从二谷的体内散发出来,非常温暖、柔和。
但二谷的母亲明显误会了,暖暖地笑道:“很可爱吧?我也觉得她是万中无一的呢!”
二谷则好奇地看着目臣,然后一步一步、蹒跚着走了过来,想要摸摸他的脸,结果因为身体不太协调,没控制好力道,就变成一掌拍了上去。不过目臣也没在意,毕竟一个两岁的孩子能有多大力量?
二谷懵懵懂懂地抓着目臣的衣服,然后开心地笑了:“哥...哥哥!”
目臣一愣,然后也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慢慢地抚摸二谷的头顶。“唔...确实很可爱......”他的心里这么想着......
不知不觉,时间便来到了傍晚。供奉诸神的本殿、其外阵处,由一名神官外加十几名巫女组成的队伍进行了庄重的祭祀仪式,与此同时,安倍目臣和土御门二谷也被专人带领着,来到了本殿外一侧就位。
进行祭祀仪式的神官,他的裤子是白底、绣有暗纹的,看来这一次的大典非同小可,连全国仅有三名的宫司神官都请来了一位。
很快,祭祀仪式便完成了。然后,安倍目臣和土御门二谷便被带领着,进入了本殿的内阵。内阵是供奉诸神的地方,寻常时就连神职人员都不可进入(除非进行必要的打扫工作),也只有在每二十年一次的天选大典上,家主候选人们为了接受众神的审视与选择,才被允许进入其中。
安倍目臣牵着土御门二谷的小手,慢慢走到了内阵中央。抬眼望去,台上供奉着密密麻麻的神位,在昏黄烛火的映衬下,有了一丝庄重的氛围。
安倍目臣随即跪下,朗声念道:“仰诸神之庇佑,续万世之繁盛,今国事坎坷、家事更迭,故祈诸神救万民于水火、助家内得平安。吾,安倍目臣,与其妹土御门二谷,谨此参上,叩首。”
说罢,安倍目臣便俯身下去叩响额头。二谷也有样学样,行了一礼,不过她不用说那么一长串的祷词,因为她还小,根本记不住。
如此,一长串的流程便算是走完了,接下来,就是等待诸神的选择了。说是诸神的选择,其实只是神职人员们在一旁记录殿内烛火的摆动方向,最后统计下来烛火偏向那边更多一点,谁就会当选下任家主。
很儿戏对吧?但也是没办法的。一来是上天的诸神压根就不在乎一群凡人谁当家主,所以根本就不会理他们;二来是就算诸神想要选择某个人,凡人能看到吗?很显然不能......
忽然!殿内刮起了一阵风,吹得烛火开始剧烈闪烁,甚至还灭了好几根。
外人不明所以,以为是上天显灵了,这是神迹!可是安倍目臣却被吓得瞪大了双眼——台上中央,那枚写着“天照日女之命”的牌位上,突然被一股浓烈、可怕的黑气所浸染了,而在这团黑气之中,仿佛有一双猩红的双眼在缓缓睁开,死死地盯住了自己身旁的土御门二谷。
安倍目臣一咬牙,站起身来挡在了二谷的身前,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此举把旁人吓坏了,这可是对神的大不敬啊!凡人纷纷跪拜,以祈求上天降怒时不要波及到自己。
而那些神职人员们则慌乱地吼道:“安倍目臣!你大胆!还不快跪下谢罪!”
目臣的母亲也魂不附体地说:“目臣!你到底是怎么了?别捣乱了,快跪下啊!”
安倍目臣一手指着天照的牌位,一边对众人说:“你们都看不到吗?天照大神的牌位上缠绕着一股黑气啊!而且它死死盯着二谷妹妹,不知道它要做什么!”
“休得胡言!”那名宫司神官怒了,“什么黑气!毛头小子不知死活!明明是天照大神降下神迹、选择了二谷小姐,而你出于嫉妒,成心捣乱!我命你速速跪下受罚,否则天罚降临,你承受不起!”
下一刻,牌位上的黑气突然电射而出,直奔土御门二谷而去!安倍目臣狠狠一咬牙,将双臂交叉于胸前,做防御状。“啪嚓!”一声脆响,安倍目臣被狠狠地击飞了出去,直接摔到了本殿门外,直感觉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剧烈的冲击,一时间痛不欲生、精神恍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紧接着,自己就迅速被人压制、然后扭送走了。
而那股黑气,则再无障碍,瞬间没入了土御门二谷的体内。
没有人发现,在供奉诸神的台上,那枚写着“倭建天命”的牌位,忽然裂开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