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听到的瞬间就立刻涌起不好预感的讯息,是经由“风之耳语”传过来的,来自第四分队观察组的报告,详细的内容更是让奥莉薇娅心中的那个“不会是?!”彻底坐实。
“不明势力的敌对单位,仅一人,不到二十分钟,就已突破了我军六处哨卡,来势汹涌地直奔这里,推测对方的目标,可能是刚刚成立的卡斯特罗尔国民议会临时政府。”
“……伤亡呢?伤亡情况如何?”
“该说是无人伤亡吗……我们的人——一〇七编队遵从中校的第七号训令,避免了与这名身份不明者的直接接触,但所有被她碰上的起义军士兵,无一不被解除了武装、打晕在地,就像是被大人抢走玩具剑的小孩子一样对待呢。”
“这样啊……”
能够轻松做到这种事情的,除了前几天遇上的某位多管闲事的“同类”,还会有谁呢?
脑海中,随之浮现出那位少女的美丽脸庞,闪耀着金黄色流光、有如雪山冰湖般的澄澈双眸,仍是让人难以忘怀……
(人类的神子啊,够糟糕的啊,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如果要形容奥莉薇娅此时的心境,就好比休息日露宿荒野时,本想随便猎只小型魔物解决晚饭问题,却没曾想惹出了巨龙吧……不,真实情况是比那糟得多,巨龙和那家伙相比都可爱得像只小猫。
不经意间,仿佛满载着忧虑的叹息声,从自己的喉咙里冒了出来……
“中校?”
“……”
作为统率一军的指挥官本不应该在下属前露出这副姿态,但此时的奥莉薇娅已经顾不上了,更何况守卫在房间外面的士兵无一不是自己的心腹。
一支有着完备至极的魔术通讯体系,能迅速将实时讯息传达至每一个个体作战单位、展开高度灵活的战术部署的精英部队——这正是一〇七编队创立之初的理念核心,至于士兵的单体强度之类反而是其次,那不过是可以在“恰当的训练”中得到补正的事情。
但就另一个角度,也意味着,不论好坏消息,总是早早地传到这支部队的训练者与指挥官——奥莉薇娅的耳里,和其他指挥官相比,她更加地没有喘息休憩的时间……就这点而言,还是有点伤脑筋。
“中校,再这样叹息下去怕是真的要冲到会场了哦,如果起义者的领袖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斩首,那就一点也不好笑了。”
“说的也是呢。”
“所以……”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梅丽雅你就留在这里负责指挥吧,我们编队的其他人,也请让他们务必按原定计划坚守岗位,绝不可为了我轻举妄动,最重要的是,一定要留意街垒那边的动向,敌军主力尚存,切勿让他们趁机反扑。”
“又要一个人去么,中校你到底有没有‘自己是个指挥官’的自觉啊?梅费尔特的事情我可是听阿郎姆特少校说过,竟然抛下整支部队自己一个人前去应敌什么的。”
“总是被你这么教训还真是对不起呢……不过呢,这次是特别的,不如说,那根本不是我们的士兵能应付的对手,带着他们去还要分心保护他们,那就毫无意义了。”
“是这样么……”
尽然还有些不满,不过看到一直以来都超脱常规的强大,强大到让人怀疑“这个世界真的有比她更强的人么?”的奥莉薇娅,露出一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肃谨慎的表情……梅丽雅也隐隐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
“中校的意思是,你知道对方是谁吗?不,应该说,这座城市真的存在那样的强者吗?事前的情报搜集可没有提到有这样的人啊,魔术士协会、佣兵公会也理应如私下沟通好的那样保持中立才对。”
“严格来说,她本不是我们的敌人,也不应当成为我们的敌人,至少现在是如此……是发动起义时间太凑巧了么,再加上起义部队里的有些违纪者确实做过了头,触碰到了那家伙的神经……那还真是不幸。”
“能让中校说出‘不幸’的对手啊。”
就在此时。
——起来吧,高洁英勇的自由之子啊,荣耀之日已经来临?
一改熙熙攘攘的嘈杂人声,由数百张嘴一齐唱出的宏亮歌声有如丝毫不顾及房间里的氛围一般不合时宜地响起,穿过破破烂烂的玻璃窗流进房间。
——血染的五色旗已然升起,让我们高举火把与干草叉,向着应许地,向着摇摇欲坠的腐朽王座前进吧?
——扔掉沉重的枷锁与锁链吧,那是奴隶和牲畜才佩戴的东西,向那黑暗的专制挥出铁拳?
——凶横残暴的军士来到跟前,屠杀我们的人民,嚣张跋扈的农场主扬起长鞭,奴役我们的孩子,然豺狼之垂死何惧之有?
——团结起来吧,公民,组建我们的军队,挥出这蓄力多时的正义铁拳?
——终有一日,自由的旗帜将竖立在人民的土地上,让剥削者与烈士的鲜血浇灌自由之花,高洁而纯白的自由之花哟?
奥莉薇娅呆愣地望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炽热如火的喧闹光景,“国民议会临时政府”的成立宣言振奋着每一位与会者的心,揭竿而起的劳动者们正以合唱的形式,无比狂热地庆祝起自己的胜利,这与窗内房间里仿佛凝结成块的肃杀空气,形成了何其鲜明的反差。
(一定要守护好!)
少女心中立下如此决意。
纵使她深知眼前之景不过是虚假的,不过是权谋者间达成的交易,离自己所追求的那个世界,一个“没有纷争与差别,真正由民众主导的世界”还差之甚远……
虽说如此,无论如何,也得避免最为糟糕的结果。
毕竟,这个世界,比它的住民们想象得还要脆弱得多。
“遵从命令吧。”
“……我知道了,但还请一定活着回来,不要让我和阿郎姆特少校操心啊,中校。”
“但愿吧,说到底根本就没有在这里决一生死的必要……想必对方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或许是有点心不在焉的关系,作为对梅丽雅敬礼的回应,奥莉薇娅的手就这样径直地摸向眼前少女的脑袋,毛茸茸的同时又颇具丝滑的触感从手指间传来……
“中校!”
“啊,抱歉。”
与此同时,就在争夺卡斯特罗尔这座城市的双方都深陷泥潭、焦头烂额之时,一处远离街头的纷乱,极其不显眼的民居里,两个潜伏于阴影中的人,正展开着这样的对话。
“‘……火种计划现阶段一切正常,预计尤里诺菲斯特叛军将随之而动,虽因意外者的介入而有莫测之变数,教廷方面的异动也颇令人在意,然经预计,总体方向仍将有利于帝国之利益,望帝都无虑,天佑吾皇!’……以上,这样就可以了么?”
“嗯,很好,不过‘帝都’还是改成‘法瑞利亚’比较好哦,比起文书礼节,惹恼那位殿下还是更为恐怖一些。”
在光与火,秩序与混沌的交锋间隙,窥探者的视线始终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