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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标题LXXXX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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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是左轮手枪。六发锃亮的黄铜子弹,整整齐齐地躺在弹仓之中,在合拢转轮时还可听见一声清脆悦耳的机括扣响。这柄武器贴伏在青年的小腹处,以便于他随时可以取出射击。

第二声炮响。骆岷没有作任何理会,只是自顾自地迈步回到了他的战马身边,而后翻身跃入鞍中,并让长靴固定死在马镫上。军校毕业的战争骑士已经准备好了血战和死斗。

与其同时,又与不知何时降落在她肩旁的渡鸦窃窃私语了两句的克劳娜清了清嗓子,沉静地告诉她的竹马兼指挥官:“少爷,两发三磅炮射都没有命中。埋伏的匪帮没有撤退,他们还在等。”

“没关系。”骆岷无比冷静地答,双眼泛着一层如无机质模样的光,“克劳娜,敌我人数比是?”

“二十一对十六。敌人二十一,我方十六。如果将少爷您去掉的话,那就是二十一对十五。”

“那也无妨。克劳娜,老惯例,你来负责指挥你的安保单元。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她。”骆岷想想,又挥手指点吩咐两下,“让塞着物资的马车先走,人躲在马车的西侧面去,不要让身体直接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我的最低要求是不要一触即溃,明白吗?”

克劳娜轻点头,脸色沉静地将后背处负着的杠杆步枪取在手中,随后用力扳动枪机下的环扣,听着机括清脆地响、将子弹顶上膛,她那消瘦显窄的肩膀与同样贫瘠的胸脯都为之颤抖两下:“定不辱命,少爷。”

原本停下的车队又轱辘轱辘地走了起来,风沙中的旗帜再度高高飘扬,阿德勒家族的纹章于朦胧的空中若隐若现。分别载着各类物资的马车接二连三地启程,各自分开出至少二十米的距离,而这十多名安保单元则持着杠杆步枪,随车踱步在庞大载具的阴影中。

二十米的距离。其实不够,但是不得不这么做:沙尘暴的规模远超他们的想象,如果要将马车与马车之间的安全距离设置到二十米以上,那就极有可能会因能见度问题而出现极度致命的情况——譬如前一辆马车的守卫者已经被消灭殆尽,但后一辆马车的战士却恍然不知,依旧依托着死去的同僚拼死搏杀。

他转头望向乱石滩。在狂风呼啸之中,他仅能看见黄蒙蒙一片,而甚至观察不到地平线的具体位置。

“……这群匪帮估计会很奇怪吧。奇怪我们是怎样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的。”他在心中轻笑,驱马步向沙尘蒙蒙的风暴之中——前进的方向与车队形成了一个标准的直角,“但没事。我会给他们一个更大的惊喜。”

他才骑马踱入乱石滩中几步,背后就又传来了克劳娜急促的呼喊:“少爷!”

于是骆岷慢条斯理地扭头去,正眼望见抱着枪的少女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的她于此时此刻却似乎有所动摇了,在张口闭嘴来回重复了数次以后,于环境恶劣的极西中依旧不改明眸皓齿的她最终还是勉强地笑了,蹙眉喊道:“少爷,保重!”

他嗤笑一声,不再理会,返身遁入风沙中。

这就是他的策略。车队先行,以吸引埋伏在路边的匪帮的主要火力,而他则提前离开队伍,成为游弋徘徊在风沙卷席的乱石滩中;当双方的驳火开始时,他便会以猛虎下山之态势奔袭敌人的后背,给予这些无法无天的悍匪致命一击。

他并不在意他的安全与隐蔽性。敌人不可能发现他的踪迹,正如他也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的手段。

……

“砰!”

第一发枪响让拖拽着马车的马匹发出了惊恐的嘶鸣吼叫,抽着蹄子四处扭转着脖颈,寻找可夺路而逃的方向。与刚才的炮声完全不同,这一富有灵性的牲畜察觉到了危险:刚才的巨响是朝着远方去的,和它毫无关系,但这一声响却是确切地冲自己来的。

第一声响后是第二声,而后是无数声。马匹所拖拽着的马车厢很快就被打成了马蜂窝,而随在马车后走的却走慢了一步的守卫者则闷哼一声,抽搐着在地上徒劳地翻滚了两圈,而后就此不动了。

马匹没有成为被重点关照的对象。这样的话,前来袭击的匪帮应该是将其当作了自己未来的财产:如果他们射杀了这些马匹,那他们将没有能力将马车里的货全部拖回去卖,而只能任由它们烂在地里,所以他们才不会向马匹开枪……大概。

“砰!”“砰砰!”

射击并不精准,但异常密集。和克劳娜预判中的一模一样:匪帮预先埋伏在乱石滩的边缘,待确定车队开始前进、行走在新辟长路上后再借着风沙的掩护迅速进入其中,随后借助能见度之低而迅速逼近目标。

克劳娜在一瞬间就完成了判断——身处风沙中的敌人无法确定目标的具体位置,而只能根据车队的大概方位胡乱开枪。而问题在于,在如此大的风沙中,车队的士兵也无法判断敌人的位置;如果敌人不选择继续抵近攻击,那他们根本无法开枪进行还击!

所以,车队断然不能因为遭遇袭击而就这么站定在原地白白挨打、赌运气成分占重地与敌人对射,而应该义无反顾地继续向前,沿着路继续向前!

“向前!”所以克劳娜不假思索地大声呼喊了起来,尽管她已竭尽全力,但少女那嘶哑微弱的声音在狂暴的风沙卷席声中、在接二连三的爆鸣中是何等地微不足道,“继续向前!不要理会他们!”

但,但好像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哐当、哐当,令人不安的巨响;因受惊而跳跃、剧烈挣扎着的马匹终于摆脱了套在头与脖颈上的笼头的束缚,转而打着喷鼻嘶鸣着慌不择路地随意选了个方向狂奔而逃!失去了平衡的运输物资的马车极不协调地朝后倾覆了一个相当可怖的仰角,木制的车辙轰然落地,激落一片滚滚尘埃!

克劳娜的瞳孔一缩,立马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车队并不是主动停下来的,而是马匹们的本能所致——在爆鸣而开的枪声之中,这些以往没有经历过战事的牲畜比安保单元们要更先乱了阵脚,所以车队才会在遭受攻击的第一时刻就停止了前进!

但,但这也怨不得这些马儿不懂事。能够迎着线膛枪射与隆隆作响的大炮所打出的链弹、霰弹冲锋的马匹都是帝国军的战马,这些脾气暴烈、精力旺盛的种马在常规马市上根本买不到,就算买到了、也不可能作为长途旅行的驮马使用,单是它们平时打架互相撕咬的坏习惯就足够这支远征队吃一壶……

然而,克劳娜也无撤回指示的必要了,因为车队的成员和安保单元们根本没有执行这个命令的能力,也根本没听见她急迫的吼叫。

举目之内,少女仅能看见七扭八歪地被半掀翻的马车、与借助着这般不合格的掩体艰难反抗的安保单元,而负责维系队伍机动性的马匹则大多不知所终,或是中了流弹而闷头栽倒、在濒死之际窜跳着、发出令人心悸的悲鸣——

“坚持住!”在扑面而来的死亡的重压之下,克劳娜的吼叫逐渐失去了意义、而更像是为了自我安慰与排压的失态自语,“我们,我们还有……”

“噗嗤”一声。才举起了杠杆步枪、令枪托抵在肩上的少女茫然地低下了头——她甚至来不及开出第二枪、以及观察她匆忙间发出去的第一枪的战果,观察钻入瀑布黄沙中的子弹飞向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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