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特罗尔城防军与联邦军驻卡斯特罗尔部队的临时混编军团”——简称“防卫军”,其作战指挥部设立在了布罗茨斯庄园西南侧,标高30公尺的一座小山丘上。
这里有着周边一带最为辽阔清晰的视野,同时在敌军炮兵所能达到的最大射程之外,四周蜿蜒复杂的树篱与杂木林构成的山路倘若不是提前熟悉过,很难顺利地走上来,这成为了这座前线指挥部最好的警卫——换言之,战略部署上也并没有特地安排警卫部队的余裕,哪怕是警卫部队乃至总指挥官的卫队,也将作为“预备队”随时投入到前线最需要的地方,敌我差距的悬殊就是如此。
在艾斯特抛下“那么就拜托了哦~~”这一听起来好不负责的发言,丢下面面相觑的军官们,消失在树篱与街道树构成的蜿蜒小路中的半小时后,脸色阴沉的传令官兼从军魔术士的凯特上尉通过“风之耳语”,从前方的侦察骑兵那得知了“敌军于东侧街道出现”的目击报告,这让指挥部的所有人都立时神经紧崩了起来。
但并没有谁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共和国军的行军速度非常卓越,没有了阻击,他们差不多会今天中午来吧。”这是总司令官的艾斯特早已提到过的事情,而一切到目前为止也都如她所料,敌军的行进路线与战略选择,可能会出现的战场部署……详细到不像是一个少女所能深谙的信息量,在座的任何一名参谋军官倘若设身处地把自己换到那位金发少女的位置上,都不敢保证自己能给出如此精确且正确的预估。
并且,那名极为自信的少女还给出了一套非常完备的作战方案与应对多种突**况的预案……现在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犹如军队机器中最为关键的那几个零件一样,遵循既有的预定运转、依照艾斯特的命令指挥士卒即可,纵使总指挥官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即便如此,一股焦躁难耐的澎湃感,依然从温妮莎的心中不断涌现出来。
(这就是真正的战场啊……)
温妮莎是军事学院的高材生,相对同龄人来说极为优秀的才能和高贵的家世是她在联邦军里步步高升的缘由,但即便如此,这也是她第一次指挥如此大型且正式的作战,手握如此之多的人的性命。
哪怕作战方案早已成形,自己要做的仅仅是如之前那般,分毫不差地执行命令就好……然而,胃依然还是痛了起来。
对手并非业余的盗贼团或是没有智慧、不懂战术战法的魔物,而是与自身同等的国家军队,不仅如此,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是敌方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纵使如此,我也会守护给你看的……)
——因为,这就是“高贵的义务”,对吧?父亲。
温妮莎的脑海里,再次回想起了儿时的某一天,那个戴上自己捧过去的军帽,即将奔赴绝对有去无回的战场的背影,只为了保护尚未撤离街道的民众远离魔物的尖牙利爪。
而最终的结果是,当联邦的援军千钧一发之刻才出现时,“费雷德里克骑兵团”早已无人生还,事后,士兵们在某只魔物的胃袋里,找到了费雷德里克家主信物的戒指……但即使是现在,也让温妮莎从心底深深为之骄傲的,那便是最终没有一个平民,丧命于那次魔潮侵袭一事。
现在和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不同,一旦此战失利,卡斯特罗尔的所有人都将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田地被焚烧,生命被践踏……
“温妮莎……阁下。”
“尤金准将?啊,是我失态了。”
肩膀上传来的力度,打断温妮莎的思绪,也让她意识到现在可不是沉浸在回忆和感伤里的时候。
尤金·阿克曼希尔准将是如今城防军的代表人物,立场是与自己等同,但论军阶和资历,无疑是他要高,不过正如他自己所说,“我只会管理和调度军队,早在和平的城墙内待惯了,战场指挥什么的还是饶了我吧”,大概不属于“指挥型将领”,说得不客气点,恐怕早已把军事学院里学到的很多东西丢在了不知哪里,这或许也是艾斯特选择了温妮莎作为自己的代理的缘由所在。
“……既然你被任命为了总司令官代理,那我们自当全力接受的你的指挥,但纵使如此,也不要狂妄到认为我们卡斯特罗尔人会将全部责任都扛在你一个小姑娘肩上啊……当然,艾斯特阁下是论外,那已经不能算是人类的范畴了,你们说,对吧?”
“是啊,是啊。”
“振作一点吧,年轻的军团长代理啊。”
“等这次打完,大家一起去那个什么兽爪……总之看起来挺不错的旅馆喝两杯吧,我请客。”
“笨蛋啊你,这种flag似的话不要说出来!”
阶级几乎与自己等同,年龄、资历则远在自己之上的幕僚们如此打趣道,这让温妮莎感到了轻松了不少,肩膀也轻了许多。
“谢谢。”
她小声地回应道,身旁的柯蕾特放肆地抚摸起自己的脑袋,作为下属这是很失礼的事情,但因为是一起长大的童年玩伴,所以原谅了。
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阴郁,大地却已不再宁静,铿锵步伐所合奏出的巨响自远方传来,来自一片湛蓝色的“海洋”。
温妮莎从身旁的副官柯蕾特手中接过望远镜,映入她眼中的是排成纵队稳步地向着这边前进的共和国军。
共和国的士兵们衣着邋遢,却个个都流露出一股虎狼之势,所有人的脸上都有着一种已经尝惯了杀戮与掠夺之味的人才有的凶相,洗练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也看不出什么畏惧,使用装备也清一色的都是当前最先进的量产型魔导枪械——“卡耶托纳一七式”,在驮马的喘息下快速拖曳着,扬起一片风尘的大口径魔导炮,更是多到不计其数……这便是自东线战场返回,和帝国军的交锋中久经磨练的军队。
曾经的他们为了劳苦大众而战,今天的他们则为了每月三银币的薪俸而战。
视野的余角,躲进树篱、道路两旁的街道树以及战壕中的,我方步兵瑟瑟发抖的模样也是清晰可见……
——??。
军乐团奏响的,高昂而富有气魄的曲调,即使是这里也隐约可闻——《自由之子在前进》,他们踩着军乐拍子,队伍整齐到仿佛如同一个拥有生命的巨型生物,正欲张开着獠牙利爪向这边扑过来……
根据目测估计,排除非作战人员,包括步骑在内大致四万余人,这是艾斯特经过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战略操作所达成的结果,即使如此,也是我方兵力的整整两倍,至于兵员素质,更是一点可比性都没有。
在这里取得胜利,充其量也不过是阶段性的,之后还将面临敌军的第四军团以及占领区的一万驻军,至于联邦的援军?还是不要期待最好,要编组足以扼制敌军的庞大的军队,以联邦议会的行政效率……
但无论如何。
“我们一定会胜的。”
因为背后有着一片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土地,还有在土地上生活着的众多民众,早已无路可退。
“““卡斯特罗尔万岁!联邦万岁!”””
不知哪里是源头,激昂的高呼声在士兵们的中间响彻。
以此为信号,布罗茨斯会战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