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句话是你们自己加上去的吗？”
“怎么可能，就算是善意的谎言，我们精灵也不屑于编造，那是我和预言者帮莉芙强行续了几分钟，才写完整的。”
离开黑布林的路上，尤莉卡和班戈饶有兴致地闲聊着。都说好奇心害死猫，而班戈显然不怎么怕死，对尤莉卡回到过去的故事非常感兴趣。
“好吧，精灵的生活真是不可思议，恐怕也只有主人这么睿智仁慈，才能有如此善行。”
“真是够了，你拍这些马屁，又在铺垫什么？”
“嘿嘿，不是马屁，不是马屁，我这种老实猫，可只会说真心话啊……其实我就是想问问，那本笔记，现在在哪儿？”
一本载满了预言的笔记，而且经尤莉卡鉴定真实有效，这对做梦都想出人头地的班戈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哼，我就知道你在关心这个，笔记当然是还给罗柏了，我要那种东西干嘛。”
“可笔记上不是说，唯有效忠主人的人才能心存侥幸吗？罗柏为什么不来追随您?”
“笨猫，预言准不准，全看解读知道吗？罗柏为什么非得心存侥幸不可?他就不能笃信人类的可能性，立志去拯救世界吗？”
“呃，帮他这么解读的，该不会是主人您吧?”
“这我就不能告诉你了。故事结束，好好带路!”
探出脚尖在班戈屁股上轻轻一踢，尤莉卡把他赶到了路的前面。
而在他们的背后，黑布林正升起滚滚浓烟。
那是找回梦想的罗柏，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清算镇长。
……
离开黑布林，一路向北，第一个遇到的一座小荒村，村子里只有三户人家，但空房子却不少，尤莉卡等人随便找了间屋子过夜，第二天就继续上了路，因为仅有的几家人态度很不友好。
“他们好像很怕我们。”
柯那坐在马背上，班戈牵着马，而尤莉卡则变成了猎鹰，在天空中盘旋。
“当然怕了，柯那大人，你以为这村子为什么人这么少?多半是被杀的，不然就是被征发去干苦力了。”
“被什么人杀的?骑士团?”
“当然了，骑士团可是个好买卖，只要接承了猎杀神裔的任务，就相当于有了合法杀人的执照。猎神，可比我们捕奴赚多了。”
“难道帝国就不管吗？他们乱杀人。”
“帝国当然管了，陛下三令五申，要核查神裔身份，但这不是管不着么，天高皇帝远……”
柯那沉默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的天真，竟然以为到了昆普兰可以找领主大人为村子主持公道。
“班戈，你杀过人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柯那大人。”
“只是有点好奇。”
“当然杀过，捕奴可一点也不比当佣兵轻松，相比之下，我现在还挺喜欢给尤莉卡大人当向导的，至少她出手大方。”
猫爪弹起一枚金币，班戈笑的很是纯粹。
“杀人是什么感觉?会开心吗？还是会难过?”
“大多数时候没什么感觉，这就和吃饭一样，不吃饭就会死，不杀人也会死，只不过是被人杀死。你想杀谁?柯那大人。”
“杀仇人。”
“那应该会开心吧，不过我也不知道，我没什么仇人，报得了的仇我一般当场就报，报不了的仇我一般当场忘掉。”班戈说着，瞥了一眼天上的飞鹰，对于惹不起的人，他是不会记仇的。
“那你可以教我杀人吗？班戈。”
“这可不好说，我们克鲁德多数时候是靠本能战斗，恐怕教不了你什么东西。”
“那我该怎么办？”柯那的神情稍显低落。
“放心啦，天上那位肯定自有安排。”
话音刚落，两只鹰爪就落在了班戈头上。
“前面往西走，我们去补充一点淡水，顺便还可以逛一逛集市。”
鹰嘴里吐出的人言，让班戈微微讶异。
“罗布斯塔集市?还在继续吗？我以为那群北方佬上个月就该回去了。”
每年的时候三到四月，北方的商队会乘着气温转暖一路南下，以前维斯克帝国还没毁灭的时候，他们会一路把货物贩卖到维斯克，再带着维斯克的特产回去，而在维斯克已经消亡的今天，罗布斯塔集市，就是他们会抵达的最南边。
“总之先去集市花点钱，最好能多买一匹马，要知道长鳞马可不喜欢驮着这么重的东西赶路，让它生气可就不好了。”
尤莉卡说的自然还是那箱金币，她不可能连这种东西都送去虚之灵那保管，所以只好先让长鳞马驮着，然而长鳞马可是天生高傲的战马，让它拉货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情，短时间内还可以，拉的时间长了，保不准它就要发飙了。
用翅膀摸了摸马脸，尤莉卡尽力安抚着它的心情，许久之后，方才重振羽翼，飞入云霄，只留下一句随意的嘱咐:“快点赶路吧，路上没什么危险，我在集市等你们。”
望着她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云层之中，班戈不无感慨地喵声道:“真是自由的人呐，我要是也会飞就好了。你说呢，柯那大人。”
“赞同。”
一人一猫难得地取得了共识，连柯那的小弟也伸出小胖手表示附议。
于是稍晚些时候，赶了一天路的苦逼三人组，终于和在闹市街头悠然闲逛的尤莉卡碰上了面。
“好慢，我还以为你们被路过的龙吃了，正准备摇人去救你们呢。”说话时，尤莉卡拿着一串烤肉，吃的正香。
“被吃了还能救吗？真不愧是主人。”
虽然搞得灰头土脸，但开口的第一句还是马屁，不得不说，班戈很有马屁精的天分，让他当个奴隶贩子实属是屈才了。
他这一番表现，甚至搞得尤莉卡都有点不好意思。
“开个玩笑而已，我已经找好了店家，先去吃点东西吧。顺便跟我讲讲为什么你们会搞得这么狼狈，我记得侦查道路的时候可没发现什么敌人。”
她才不过离开一小会，班戈和柯那就搞得灰头土脸，简直就像是被谁追杀了一样。尤其是柯那，整个人都成了落汤鸡不说，脸上还多了两道浅浅的伤痕，甚至连他怀里的襁褓都沾满了泥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刚从战场上逃回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柯那大人路上想抓兔子，结果一不小心惹了一大群风脚兔。”
“抓兔子干嘛？今晚又不野营。”
“嘿嘿，柯那大人说你喜欢吃兔子，他想烤给你吃。”
尤莉卡不无意外地看向男孩，发现他正有些别扭地偏着脑袋，一只手使劲拽着班戈的尾巴，显然是不想让他多嘴，可惜还是失败了。
“那兔子呢？抓到了吗？”
闻言，柯那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手里果真提着一只破破烂烂的兔子。看得出来这只兔子生前的经历并不美好，身上的毛都没剩几块，皮肤也是发青发紫，脸更是肿得像猪一样，看起来很是埋汰。
本打算鼓励鼓励男孩的屑精灵，看见兔子这幅卖相，也硬是把想吃的话语吞回了肚里。
“呃，不也挺好的嘛，可以晚上烤给班戈当宵夜。”
“欸?我吃?”
“难道你不想吃?”
“没没，我想吃，我想吃极了……”
在班戈极其勉强的应答中，柯那略显失望地点了点头，不过心情却没有之前那样低落了。
罗布斯塔集市之所以有这么个名字，是因为它开在一个叫做罗布斯塔湖的湖边上。湖很清澈，坐落在绿林深处，面积不大，景色却不错。这也是尤莉卡不愿把时间耗在赶路上，而是提前跑到这里来的原因之一。
夜幕降临的时候，雾气也从湖面悄悄升起。
商贩们都忙着用防水布把货物遮起来，喧闹的集市很快安静下来，朦胧的雾气中，只有几盏橘红色的明灯还在散发着迷离的火光。
寻着火光在一家饭店坐下，和招待简单地说了几句，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食物就送到了尤莉卡眼前。
鲜覆萝根煎羊肋排，帝国南部特色菜。
覆萝是一种在南方才能生长的特色植物，根茎晒干磨成粉以后，就是常用的调味料。而鲜覆萝根就是没有晒过的覆萝根茎，风味比覆萝粉更强烈，只有在覆萝的原产地才能吃得到。
除了覆萝，还有百里香，鼠尾草之类的鲜调料也躺在盘子边上，让普普通通煎过的羊肋排浓香四溢。
这样一份肉食，价值两个银币，相当于佣农一一个月的报酬。或许有些夸张，但在半奴隶半封建社会下，贫富差距就是如此之惊人。
尤莉卡偶尔也会同情人类，但她并不会刻意去做什么，因为在足够长的时间跨度下观察就会发现，所有文明的最终结局都是消亡。不是被外力毁灭，就是走向自我的终结。所以哪怕她可以使人类文明进步，也不过是加速了人类灭亡的速度罢了。毫无意义可言。
相比之下，还是吃肉比较有趣。
“真香，我们应该带点香料，路上吃。柯那你来负责这件事。”
“嗯!”
柯那重重点头，他一直害怕自己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现在好了，他终于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任务，虽然这个任务完全出自尤莉卡的一时兴起。
“其他的物资班戈负责，记得买匹马。”
埋头干饭的班戈唔唔了两声，表示收到。
至于尤莉卡，她当然是什么也不做了。
……
这天夜里下了点小雨，湖面上的雾气比往日还要浓重。
尤莉卡的房间空空如也，因为她一如既往地又去夜游去了。
没有月光的晚上，夜幕浓重的像是墨水。
而一抹突兀地寒光，却在漆黑中一闪而过。
嗒——
轻微的落地声在木质地板上传开，一个弓背弯腰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尤莉卡房间之内。他的嘴上咬着一柄修长的短刀，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动着狠厉的神色。
“没人?”
疑惑在黑衣人眼中闪过，意识到不对的他立马翻窗而出，警惕地观察四周后，迅速向着黑暗中潜伏而去。
只有一个想法存在于他脑海中:
“这人不需要睡觉的吗？大晚上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