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魅蛟龙与上野怀仁的灵术,几乎同一时间出现。
水魅蛟龙一飞冲天,然后再翻折而下,淩淩激浪地崩山摧之势向下俯冲,直取上野怀仁。若是一下撞实,上野怀仁的防护罩将如纸般脆弱,啵地一声立即破灭。届时,水魅蛟龙将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上野怀仁这个身体脆弱的阴阳师撕成碎片,将在锋利急湍的水流中,犹如陷入绞肉机似地被打成肉糜。
巨大的花岗岩样的石柱拔地而起,出现在水魅蛟龙的正前方,以现在的轨迹推算,它将立即撞到石柱之上。
水魅蛟龙一声吼叫,声若洪钟,巨大的头颅在撞到蛟龙之前,便已经自行分开,竟是主动地化成两条身型略小的水魅蛟龙,意欲避开上野怀仁的灵术了。
可是,接连出现的笔直的石柱,轰轰轰地一根根拔地而起,密不可透风地组成一堵石墙。
水魅蛟龙改变方向,盘旋着向顶部飞去。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巨大了的吸力,牢牢攀附在他身上的拟态鳞片,在几乎能摄出灵魂的吸力中,被底下的巨石阵所捕获,重新变成液态的流水。
与此同时,水魅里美也被迫地从化身蛟龙的形态现出真身,蛟龙的龙身重新变成大量的水。
流水拉成一条两头宽中间细的沙漏状,虽然水魅里美可以掌握鬼域内的所有水流,但是在石柱阵滋生的恐怖吸力下不久便败下阵来。
空中的水流渐渐变得形如倒扣的漏斗,水魅里美仿佛沾在水流之中跟着卷入底下的巨石阵。但又因为它顽强的意志,生生地止住了下落的势头。
上野怀仁的灵术还真正开始,他喊道:“落!”
顶上亦出现了无数石柱鳞次狂坠,水魅里美像是拥有实体般挨了石柱一记,瞬间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跌身中央不断凝聚压缩的水球。至此,天央石户的雏形已现,林立石柱形似的罗马竞技场,侧面与顶部封闭,底下一个小小的幽暗的口子,可以看到里面的水光浮动。
“啊……”水魅里美发出了惨叫,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只一霎那,连声音都被里面的那种可怕的吸力吞噬。
“は……”
水魅蛟龙的嗡鸣之声散却,季夏拔出堵在耳朵的塞子。
“咳咳……”随手抹了下眼睛和耳朵等处,渗出的血液凝固,季夏**几下,暗红色的一层血液立即剥落。
抬头看了上野怀仁一眼,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密封的石窟里面。在外面,完全感受不到石窟里面所发生的事,灵觉扫去,一大片的漆黑。
季夏确定自己没有被发现,加上巨大的窿起的石窟阻挡视线,她可以顺利地摸到水幕的方向。
上野怀仁继续加大灵力输出,却神级灵术天岩屋户里面的引力也在不断地加大。天岩屋户是传说中天照的躲藏之地,连光都无法逃逸出去。与传说中的神明相比,水魅里美羽翼未丰,即使掌握那般玄妙的控水之法,亦无法与创立初衷与神明比肩的却神级灵术天岩屋户媲美。
逾越的想法一闪而过,人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如果完全掌握了水魅的伟力,他或许也能争一争头筹,不必屈居于他人之下。当然,上野怀仁只是偶然闪过贪念,因为谁也不清楚那个人的真正实力。
水幕一阵波澜,腐朽的棺木破了个大洞,里面的尸骨长满了绿色的水草,犹如丝丝飘动的细须。
阿蕾莎要出来了。
水幕破开之后,阿蕾莎会不会变成里面的白骨?季夏忍不住心忧。
三步并作两步,季夏终于来到水幕之前,天岩户屋的石窟没有声响。它没有消失,就表明仍然在正常地运转。
季夏的脸上的血污没有擦除,双眼凝视静视泛起涟漪的水幕。她的双掌不自觉地**,颤抖地捏着。
冷静点,阿蕾莎一定不会有事的。否则,主神此刻便已经通知阿蕾莎死亡了。
季夏强迫大脑保持运转。阿蕾莎出来之后,身体状态必然受到影响,或许会陷入昏迷状态、不醒人事。退一万步说,即使阿蕾莎毫发无损,她们现在也不会是上野怀仁的对手。
上野怀仁的天岩屋户灵术,叫季夏看清了双方的实力差距。
或许,我可以趁水魅受伤,无法维持结界,上野怀仁兼顾不及的时候,和阿蕾莎逃出这里。
主神并没有发布相应的主线任务,即使不完全成不会遭到惩罚。
可是,这个仪式蕴藏着的恶意,超出季夏的想象。放任上野怀仁完成仪式,整个剧情世界或许都会受到波及。
洛神之泪里面,有不少烈性炸药。无法救出里美的情况下,也只能想办法把这里炸了。
里美身为灵体,对这种物理性质的伤害,承受力远比上野怀仁等强。她可以到时候再折返过来,需要考虑的是上野防仁的护盾,能防住多少当量的烈性炸弹。如果她把神社坐落的地狱山,直接炸穿,也无法动摇仪式的根本,那想再多都了无意义。
水幕的影像悄悄消化,首先出现的一双纤细白皙的腿。季夏松了一口气,阿蕾莎的鞋子不知去处,但是肤色不是死人的那种苍白,有着活人身上的光泽。
水幕轰然倒下,蓦然出现的阿蕾莎眼看着就要掉落。季夏跑过去接住,左手放在小腿腿弯,一个完全的公主抱。
没有花前月下,阿蕾莎吐出堵住喉咙的水。她全程经历了水魅里美死亡,再变成成现在的凶灵的过程。于他人而言,那是比死还难受的地狱,于是许多人不知不觉消沉意志,被苦难与折磨同化。
相较于水魅里美的经历,里面还多出上野怀仁试验镜影杀死的灵魂低语。
那些被猛虎害死之后,变成胀鬼的家伙,连她的一根眼睫毛都无法动摇。她感受过全世界的恶性,重新爬出地狱杀死了所谓的主宰,寻找到了自己的光。这点苦痛与折磨,就想要让她放手,等同于痴人说梦。
“阿蕾莎,我们先出去。”
季夏把自己计划告诉阿蕾莎。
阿蕾莎出乎意料地拒绝了,提醒道:“比起那个,你应该把我放下来。”
“这个动作,我做比你做更合适。”
阿蕾莎莎的体温,本来就要稍低,水幕里面出来的阿蕾莎,右手抚着季夏的脸。
蓦然传一股冰凉,季夏立即把人放下。
“我脸上还沾着血。”
“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
阿蕾莎赤足而立,除了丢失了一双鞋子,以及衣服被打湿之外,竟然没有受到丝毫损失。
打湿的发丝,沾着圣洁的绝美脸庞,即使仪容稍稍不整,也无损于她的美丽。
“不可能,不可能!”上野怀仁的声音提高了些,水幕解体的时候,上野怀仁便把目光注视到季夏这里。
他想不到会是这种结果。关于镜影的事,上野怀仁没有骗季夏。被镜影捕获的人无一例外,全部都变成了湖底的一具尸体,然后逐出镜影所在的空间。
即使是他也心悸于镜影的诡谲,即使有心探清镜影能力的奥妙,也不敢拿自己命以身犯险。现在,他居然看到一个实力低微的外来人,毫发无损地从镜影之中出来,如何不使他感到惊讶?
他都没有把握做到的事,却发生在眼皮子底下,上野怀仁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水魅,一定是水魅没有使出真正的实力……”他自以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有人永远只相信自己相信的事,却对浅湿的事实视而不见。”
上野怀仁想要反驳之时,天岩户屋的石窟传出异响。
他赶紧探查灵术的状态,其中的构造已经被破坏。
季夏握住里美赠予花子的塑料发卡。此刻,他们离水魅里美的距离最近,若是水魅里美视他们为敌,他们的威胁将变成双倍。
“区区妇孺,难不成你想说,你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从镜影之术活下来的吗?”
“别开玩笑了?!”
上野怀仁右臂一振,死死地盯着阿蕾莎的脸。
“呵呵。”阿蕾莎的眼神透着嘲讽与同情,就像在看一个坐井观天的可怜虫。
“丽莎,去角落那里站着,很快……这里就不安全了……”
季夏的心脏突地一跳,惊道:“你不会……”
阿蕾莎点头:“我忍这个跳梁小丑很久了,手握一点超然的力量,便迫不及待地凌架于他人之上。”
“弱者挥刀向更弱者,所以才会永远是弱者。”
“不要……”季夏来不止阻止,只见一抹灰黑之色,以阿蕾莎为中心,向四周侵蚀。
覆于表层的假象在燃烧,片片灰烬凋零盘旋。
死亡的信号沙哑地嚎叫,传诵死与静的福音。
此间在受结界侵蚀破败,如千百年无人之境。
炽热的火焰在地表裂开,红莲孽火发自地心。
理想与真实模糊了界限,罪者永堕无间之狱。
“出来吧,吾心之折映,仇人之囚牢,罪者之地狱,毁灭与重生的厄难之处。”
阿蕾莎呼喊着,承载着欢乐与痛苦的故地。
“里世界——寂静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