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者一感到了慌张。眼睛是人类最常使用的感官,富江的动作相当于把者一的眼睛废掉了。冷汗涔涔,者一的眼睛左右扫视,入目的土黄色使他的心情变得沉重。那个恶魔想要耍什么花样?!她遮住自己的视野,不也是难逃邪凰幽冥焱的追击吗?
然而,者一没有撤消神风护身的术法,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只当这是富江垂死挣扎想要恶心他一把,富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前科,做得出这种拿自己分体,来跟他们开过分的玩笑的事情。根据记载,早期他们成功捕获富江之后,她直接把自己的分身引爆,以自身的血肉感染寄生了整个分部的人。
“恶魔!你的把戏,我已经看穿了。只要我不出去,你就拿我没有办法。我不会上你的当,我就呆在神风护身里面,等着你被邪凰幽冥焱烧成灰!”
者一大喊,用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己壮胆,同时诈出富江所在的方位。即使富江真的谋划着什么,他也能够有所警惕,及时地做出反应。
听到者一色厉内荏的叫嚣,富江两侧嘴角提到最高,眸子里的暗色使人心惊肉跳。她知道这个阴阳师的心乱了,他畏惧自己犹如猛虎,不管喊得多么响亮,都无法修饰他心中的惧意。他就像是一只缩头乌龟,藏起自己柔软的四肢,而她是天上的金雕,会将他连同这个龟壳,从高处拋落摔得粉碎。
富江走到融化的岩浆旁边,单脚朝地上一跺,精确的力道控制,激起一滩灼热的红色泉水,撞入土黄色的护罩,亮红瞬间变成暗红,无处不在的气流,将岩浆里的热量汲取,然后散到其他地方。
灰蒙蒙的土黄色之中,陡然出现的一打红,似乎烙在者一的心上。身体不受他控制地颤颤地抖了一下,凭空生出了湿润与冰凉。者一不由自主地仰了一下头,低头一看,干燥的石板上多了几点暗色,然后又生成白汽。
石板由深转浅——水份在蒸发——神风护身的温度在上升!
眼睁睁地,斑驳的暗红色与黑亮之色织成一块半圆形的屏幕,上面的土黄色不可再寻见。者一发狠,强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这身遮覆全身的黑色神官服,被他的汗液全部打湿。他终于明白,富江是想到利用他的灵术的特性,想要以此把他逼出来。
不能中那个恶魔的诡计,只要再撑一段时间,邪凰幽冥焱的怒火将把那个恶魔歼杀。而自己在神风护身的灵术保护下,不会受到任何危险,然后等邪凰幽冥焱的灵力消耗完毕而自行消散。就可以回到奈落神社,与上野大人邀功,并请求增派人手剿灭恶魔的余党。
“这阴阳师还真是属乌龟的,这样还能忍住?”富江身上的皮肤好了大半,散发女性荷尔蒙魅力的胴体在岩浆明灭的红光中,仿若西方传说吸人精气的地狱魅魔,妖冶、美艳而致命。
者一的神风护承载了厚重的岩浆,在灵术的不断运转中,外层的岩浆先一步冷却,而里层的岩浆冷却慢了一步,就像千百亿年前的原始星球,者一位于炽热的星球内核。他的喉头与舌根发紧,他不敢张大嘴巴,连里面呼吸着的空气都是灼热而干燥。在他的感觉之中,灵术在正常地运转,慢慢地排出凝固的岩浆等杂物。
随着里层熔岩的冷却,只有淡淡的星火一般的红点,提醒者一他的视力犹在。他苦苦支撑着,希望这段煎熬的时间快点过去。邪凰幽冥焱的威力有目共睹,那个恶魔在结界的削弱中,实力大打折扣,她不可能避开邪凰幽冥焱……
熔化的岩浆湖,犹如吹皱的一池水,岩浆流动的液体沁及富江的脚掌。血肉组织瞬间炭化,像是穿上了一双岩石制作的拖鞋。只是这双拖鞋的鞋底,插着许多尖刺,岩浆冷却后形成的黑曜石锋利得像刀刃,富江想到了童话故事里的人鱼公主。
小人鱼在风暴中救下了英俊的王子,并对王子一见终情,向深海女巫求取魔药,把自己的鱼尾变成人类的双腿。女巫取走了小人鱼的声音,作为配制魔药的代价。小人鱼的双腿每走一步路,都会感到在刀尖上行走的痛苦。此外,她还必须得到王子的真爱之吻,否则她就会在天亮的时候,在阳光中化成泡沫。
肉体的疼痛与颅内想法的交织,织就了一种哥特式的浪漫。她觉得就像童话中的人鱼,只不过她一见钟情的人是个可爱的小公主。她的小公主不是童话里的王子,她的小公主会担忧地看着自己,不舍得自己化作阳光下的泡沫。
同色亮红色的岩浆潭,出现了一抹不同寻常的暗色,在底下迅速地移动。其引发的岩浆温度不一,造成不同温度的岩浆激烈的碰撞,岩浆潭就像一锅烧开的水。富江眼角余光,看到岩浆潭的变化,在心里冷笑,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者一最失败的地方,在于他不应该使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即使这个术法的威力十足惊人,可是不能控火者,玩火必定自焚,失去他控制的邪凰幽冥焱只会锁定富江这个敌人的气机,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杀死。
先前有术法的约束,它没有办法对施术者动手。可是,者一亲手扔开了牵住这条疯狗的链子。
大地在开裂,高温烧就的陶瓷质的地面,咣当咣当地清脆地爆裂,富江全力奔跑,嵌在她脚心的黑曜石拖鞋鞋底,在她的暴力使用下,远远地遗落在她的身后。
高处鸟瞰,壮观之景绵延不绝。就像没有燃尽的星尘坠落,一个个放身性裂纹的巨坑生出,暗红色的岩浆在涌出地面,迅速地淹没一个个巨坑。大地拉开了一道口子,伤口里涌出大片的血液。
刀!一柄奇诡的紫黑色刀刃,名为邪凰幽冥焱的术式,渐渐浮出岩浆水面。它身上的紫黑之焰,经过时间的消耗,没有富江正面交错的那次那样深邃。可是,那张凶性十足的夜叉鬼面,凶唳之色却更胜一筹。它没有刻意收束逸散的高温,这样虽然增大了能量的消耗,可是以它为中心散发的高温,变相地增大了它的攻击范围。
重新萌发黑软发根,就像没有成形的韭菜,近不及待被猛然一扩的热浪收割,富江觉得体内的液体在沸腾,烧得她身上的每一块组织的蛋白质缓缓地变性。这是一种华夏粤的烹饪方法——焗,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证食材的鲜嫩多汁,依靠食材自身的水份与热力,把调味料的风味物质逼入食材内部。
富江很愿意尝试华夏的美食,但是对成为被烹饪的食材没有兴趣。她每走过一步,邪凰幽冥焱的鬼面便以更快一丝的速度吞噬,把大地变成它的主场地。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鬼面是富江的扈从,富江是灭世的魔女。
者一死死地吊着自己眼睛,高温抽走了他的体力,人类躯体的本能,驱使他马上找到阴凉的地方,然后补充大量水分。黑色的神官袍,因为不断蒸发的汗水,结了一层薄薄的盐霜,热浪的冲击下,脱落到地面。
温度再起提升,者一明显感到,这种温度不同寻常,不是岩浆冷却带来的热量那样简单。在这种灼热干燥的环境中,他却感到了严冬三九的冰冷,就像在油锅里烹炸的风爪,突然拎到冰水里降温。本来坚定的信念,翘开了一道细缝。他有点不自信了,这种温度他再熟悉不过。
现在,他什么都懂了。泥土与岩浆不过是第一步的障眼法,那个恶魔的真正企图是引来邪凰幽冥焱,撞击他的神风护身灵术,借刀杀人,用自己的使出的灵术对付自己。
者一心念飞转,双手的动作不停歇,他主动停止了神风护身的术法,变换使用的灵术。体内磅礴的灵气,宛如决堤的洪水,肉眼可见地下降。在邪凰幽冥焱袭来之前,他成功用出了这个灵术。
“除魔!绞丝杀!”
这是一个攻击性的术法,模仿蜘蛛喷出的术法,利用灵力丝线的锋锐,将敌人绞杀而死。可是,他这种阴阳士级别的阴阳师,已经过了生搬硬套使用灵术的阶段,这种攻击性的灵性,此刻被他用作防御。他将焕出的丝线揉成一团,像蜘蛛缠绕猎物般,结成一个白色的茧子。十数根只有头发丝三分之一粗细的灵力线,因为控制不及,飘到了他的小臂,黑色神官袍瞬间破碎。破碎衣料下的皮下约三毫米,杯盏大小的血肉,瞬间细若浮砂,在重力作用下零落成泥,在鲜血涌出之前,还能看到犹如镜面光洁的血肉。
富江为了确保邪凰幽冥焱撞上者一,纵身一跃跳过冷却黑曜石罩。紧紧咬在她身后的鬼面,没有躲闪的概念,它的逼近使黑曜石护罩再交融化。先是边缘的一小块,然后发生连锁反应,掉落的黑曜石砸到白色的光茧,化作细小的粉末。
富江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不禁花容失色。幸好她这次没有皮,多脚在踩碎那个黑曜石护罩。不然那个轻薄的外壳,根本无法承受她的重量,在空中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那些灵气丝线会把她切成一摊摊肉泥,然后被烧得金黄酥香。
邪凰幽冥焱接触那一块丝线后,前头的势头变缓了。机不可失,时不我待。富江双脚一蹬,跑到了街角的的房檐之上,迂回地重新绕了回去,打算把鬼面再次引去者一那边。
者一仓促使出的灵术,在质量与威力方面不是邪凰幽冥焱的对手,紫色的火焰如同遇到真正的丝绕,哗地一下全部焚烧殆尽。这一下,使邪凰幽冥焱凝结的鬼面身上的紫黑色,几乎全部变成了紫色。
那身黑色的神官袍,应该有过术法的加持,具有一定防御能力。但是邪凰幽冥焱的恐怖温度下,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者一的身上结了一层焦黑,本就瘦弱的身体,看起来更像一具行走的干尸,他身上的毛发已经全部烧没,动动脸颊就有黑色的焦块掉落,宛如黑色的雪花。
看到富江引着邪凰幽冥焱再次袭来,者一走到穷途末路。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出于对主子的崇拜以及阴阳师的自矜,他在心里呐喊:拼了我这条命,也要杀死你这个恶魔!!!
他瞬发了一个灵术,漂浮的咒纹与者二四人使出的灵符一模一样。本就惨不忍睹的干尸身体,竟然没有办法支撑他的身体重量,啪答地一声,腿骨齐齐折断。他的心神却远超以往的狂热,一个个小洞在他的体表出现,浓郁得接近实质的灵气他喷出。
富江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她大骂道:“临死前,还要拉老娘垫背,你们通灵协会讲的武德,全被狗吃了吗?!”
“安倍大人万岁!!!”者一仰天大喊,这个动作又撕裂了他的脸皮。头颅沉重地低下,干尸一般只剩下薄薄一层的躯干,像气球一样膨胀,邪凰幽冥焱发出不甘的咆哮。它身上灵气与者一同源,者一最后的疯狂,与它体内灵力产生了共鸣。
一个蘑菇云在黄泉镇升起,灵力风暴与高温掀起了狂暴的风。结界保护建筑物的黑光,不堪重负地黯灭,方圆百米的建筑物轰然倒下。深不可测的黑色小洞,只出现一霎,又瞬间愈合。
公寓中,美人卧姿穿着银色真丝睡裙,看电视剧打发时间的富江,突地跳了起来,分体的死亡记忆,共享到所有富江的脑子里。
“那个老王八!!!”她无比愤慨地说道,他不能痛痛快快地去死,非要跟自己来自爆那一套。
富江不高兴了,她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一般来说,这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