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个袭击者倒下时,帕拉鲁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以下,取而代之的是低悬在东方的阿维卡,也就是之前伊莉丝最初醒来时的那轮红月,与“我”的记忆不同,在马克拉奇的时代,无论双月的形态如何都不会影响地面上的景观,然而在这里,如果蓝月拉帝卡没有升起的话,万物就会笼罩在眼前的这片猩红之中,如同自己第一次见到这景象时的感受,一切都显得诡异而疯狂。
然而此时的区别在于,不仅是万物,连伊莉丝自己都陷入了疯狂之中,自己刚刚亲手杀了三个人,某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在支配着自己,毫无怜悯地以自己从未见过也无法理解的方式终结了他们的生命,尽管他们的目的是杀死自己,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扭曲……
在晚风的吹拂下,浓重的血腥味逐渐褪去,某种活着的感觉逐渐回到了伊莉丝的身体里,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反胃……这一直持续到伊莉丝将自己倒空为止。
逐渐恢复之后,伊莉丝回到了乌西莫尔大叔的身边,这位健壮的猎人靠着石头沐浴在红月之下,与周围的疯狂和诡异截然不同,他安详的仿佛睡着了一般。
为什么明明被人袭击了却能露出这种释然的表情呢?是几十年来的等待让您太过疲惫了?还是因为在伊莉丝的身上看到了艾蜜莉的影子而让您感到欣慰呢?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虽然“我”知道祂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请允许“我”向祂祈祷,愿乌西莫尔·瑞恩海斯能够永恒的梦境中得以安息,同时祈祷我能让那些不可饶恕的罪人付出他们应付的代价。伊莉丝把刺入乌西莫尔胸膛的箭齐根掰断了,然后用自己从未想象过的平静语调开口了。
“我没处理过这种伤口,如果随便**的话大概会给你留一个血洞在身上,我觉得你也不会喜欢,箭头就留给你做纪念了,之前没跟你说,我来自一个你不曾知晓的世界,我超越了死亡,好吧,至少我目前是这么认为的,但同时这也意味着我的生命和你比起来一文不值,那么就请允许我以一次一文不值的死亡来为乌西莫尔·瑞恩海斯献上祭奠吧。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努力把阿德勒和费海尔救出来的,如果没做到的话,我至少能代替你陪他们一同赴死。”
伊莉丝用乌西莫尔的猎刀割断了缰绳,就这样骑着既无鞍又无嚼的骡马,背着价值三枚塔拉半银币的弓箭冲向了伊琳诺尔。
当自己带回狩猎队并在雪夜挽救了庄稼时,贾德曾这样说过,如果伊莉丝的记忆无法恢复,那么当别人问其姓名时,“我”可以自称为伊莉丝·凡·伊琳诺尔,意为拯救伊琳诺尔之人,传统上这是一个村庄可以授予的最高荣耀,于是,伊莉丝·凡·伊琳诺尔回来了,带着救赎与清算。
当伊琳诺尔风车顶端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距离伊莉丝再次出发并没有过去多久,但是之所以能够在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远远地就望见风车,是因为风车老旧的帆布蒙皮上高高窜起的火焰,整个伊琳诺尔正在燃烧。
村民们凄厉的惨叫和佣兵们嚣张的狂啸时不时地顺着风声传来,从声音上不难判断入侵者的人数,虽然不知道贾德为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但一想到自己或许有可能不必向村民挥刀这一点,让伊莉丝略微地有点安心,贾德那座带阁楼的小房子就坐落在村子入口处的一座并不算高的小悬崖上,以伊莉丝的身手,想要攀上悬崖轻而易举,虽然并不寄希望于贾德会躲在家中,但是奇怪的预感却催促着伊莉丝将手搭上了粗糙的岩壁。
正如伊莉丝预想的那样,贾德的房间空无一人,但是凌乱的地面却显示着它的主人在离开时是何等的惊慌。但艾丽嘉的二楼却整洁的和平时一样,伊莉丝看着艾丽嘉桌子上铺着的衣服,那是自己第一次在这里醒来时穿在身上的长裙,之前被栅栏粗糙的边缘撕开了一个口子,被认好的针线还别在衣服上,似乎只缝了一半,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为什么要为贾德做到这种程度呢?
伊莉丝意识到自己对于艾丽嘉的愤怒完全不同于对于贾德的,然而其中的区别却连“我”都说不清,稍微驻足之后伊莉丝爬上了阁楼,虚掩的小壁柜里并没有什么杂物,有着白色刀鞘和浅蓝色绳结的长刀就端正地摆放在同样被整齐叠放着的剑道服上,如同在完成某种仪式一样,伊莉丝很快便恢复到了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样子,某种意义上还要感谢艾丽嘉之前的教导,这一过程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就在伊莉丝整装待发的时候,一楼却传来了砸门的声音,来者并没有敲门的兴致,而是直接两脚踹开了不甚结实的木门,从脚步的凌乱程度上看,应该至少有三个人,伴随着翻砸东西的声音,粗犷的人声也一并传到了阁楼。
“老疤,咱这样合适么?老大回头不会收拾我们吧,毕竟,你看,这房子不是那个小姑娘的家么?”声音显得很年轻,且没有什么底气的样子。
“你懂个屁,你才入伙几天?刚才牙签他们干啥去了知道不?”相比而言,回答的人要老练的多。
“不是去抓魔女么?”
“所以说你就懂个屁,抓魔女不假,不过还得顺道把那个小贱人一并做了。”
“啊?为啥啊。”
“光头被那老混蛋开了瓢的时候,老大说啥来着?”
“……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男女老少,那小贱人至少占了俩,不杀她杀谁?”
下面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的时候,伊莉丝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难道村长并不是始作俑者?而艾丽嘉明显扮演了一个比自己预想中更重要的角色,而就在此时,因为脚上的麻痹感却让伊莉丝下意识的想要挪动下,而转身时腰间的长刀却卡在了楼梯的扶手上,刀鞘与扶手的碰撞发出了细微却易于察觉的磕碰声,而就是这轻微的声响,却让这个房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下面的三人立刻停止了翻找财物的行为,刀刃出鞘的声音让屋子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第一个冲上来的就是刚刚那个发问的年轻人,狰狞的面孔在见到伊莉丝之后却陷入了瞬间的疑惑,然而伊莉丝却并没有给他补救的机会,一支羽箭无声的洞穿了他的喉咙,并带动他整个人向后倒在了楼梯上,就在伊莉丝打算借此机会冲下楼去时,两根弩矢却接踵而至,堪堪躲过其中一支之后,伊莉丝却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另一支射向自己胸口,仿佛慢动作一般,伊莉丝眼看着铜制的箭锋没入自己左侧的衣服之中,然而一阵怪异的摩擦感之后,箭头却风头不减的从另一侧穿了出来,伴着颤抖钉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看来某些方面的贫乏也并非一无是处。
当然现在的伊莉丝可没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一个侧翻就沿着扶手滑到了一楼,两名射手也立刻扔掉了手弩围了上来,和刚刚的年轻人不同,此时的两人明显娴熟的多,在不易察觉的眼神交流之后,两个人便默契的发起了攻击,刀刃自完全不同的方向砍了过来,不敢完全寄希望于自己身手的伊莉丝立刻后撤,靠着超越人类极限的敏捷才勉强避开了对方的攻势,而后仰的同时,伊莉丝拔出背后的猎刀扔向其中一人,并在脱手的转瞬两箭连发封死了对方躲避的方向,然而伊莉丝的攻击并没有奏效,一旁的另一人用宽阔的刀背弹开了伊莉丝的猎刀,又用绑在小臂上的革盾击飞了来袭的弓矢,在把同伴保护周全之后,这人才重新摆出对敌的架势,十分符合他气质的脸颊上有一道一直延伸到锁骨以下的可怕刀疤,大概这就是刚刚的“老疤”了。而伊莉丝之前的连击也让匪徒的二人警惕了起来,他们不再贸然进攻,而是凭借严丝合缝的防御步步压上,伊莉丝为了保持安全的距离不得不向后退却,很快少女的背后便顶到了墙壁上,无路可退的少女的嘴角却显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稍稍向后蹲伏之后,少女发起了如同决死般的突击,就在匪徒的二人架起刀刃准备反击时,少女的身形却不自然的停顿了下来,闪电般的举起弓箭,箭锋所指正是二人的首级,弓弦的破风声响起的刹那,二人仅仅勉强用革盾护住面额,然而预想中的羽箭却并没有到来,弓弦颤抖着发出悲鸣时,羽箭还完好的夹在少女的指尖,但是被盾牌遮蔽视野的二人却并没能立刻发现,不等二人放下盾牌,尖锐的弓矢便已经带着镝鸣穿透了“老疤”的左腿,少女收缩身形,向后一跳,轻而易举便突破了窗户的阻隔,“老疤”的搭档自然不可能放任伊莉丝逃走,两三步便踏上了窗台,但是少女撞出的破洞却不足以让壮汉通过,他只好交叉双臂护在眼前以防划伤,然而当他视野恢复的时候,迎接他的不仅有初冬的凉风,还有蓄势待发的死神。
少女左手撑地蹲伏在窗外的地面上,而她的右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时空在这一刻静止了,无论是一脸惊讶的壮汉,还是四散的窗框碎屑,天地间唯一移动的,只有少女手中泛着蓝光的刀刃而已,它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的划过了壮汉的身躯,自右肋切入,一路切断了肺叶,心脏甚至还有一部分肋骨,最终突破了左肩膀上坚硬的生皮护肩,一同切断的还有壮汉的整个左臂,甚至连小臂上的革盾都被轻而易举的一分为二,刀刃划过之后,鲜血才后知后觉般的喷涌而出,和它原本的主人一起散落在少女的两侧。当“老疤”出现在窗口时,他的眼前只有猩红的月光下满身鲜血的持刀少女和曾经是他搭档的残肢而已。
“魔女……”“老疤”不由得低声重复着,很快低声的重复便化作惊恐的嚎叫,这名久经战阵的老兵被不可名状的恐惧驱使着逃向村子的深处。
友情提示:请不要在射箭馆等场所空放,该行为极易造成弓身损坏,而行为人可能面临数额不等的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