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认男子没有跟上来之后,伊莉丝将斗篷和兜帽整理好恢复成了游吟诗人的装扮,刚刚离开巷子就看到治安队的人迎面走过来,但是很显然对方急于赶往爆炸的地点,并没有太过注意低头走过的伊莉丝,而后者也谨慎地站在路旁为其让开通路正如一般的市民做的那样。
伊莉丝对这些行为十分熟悉,尽管之前的几次诱杀并没有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但那个时候的伊莉丝显然策划的很周全,在零星的记忆中“我”甚至发现之前一次诱杀中,为了吸引巡逻队的注意,伊莉丝甚至提前在附近的油坊里设置了原始的倒计时装置,那是放置在精炼火油桶上的一支慢燃的蜡烛,如果伊莉丝没有在限定的时间里解决对象的话,那么一场不逊于刚才的大爆炸会把周围的巡逻队都吸引在火场很长一阵子,足够伊莉丝离开现场,不过后来好在这个保险并没有用上,当时的佣兵虽然顽强,但是在四肢均被切断之后还是放弃了抵抗,最终死于失血。
但是刚刚这次显然超出了伊莉丝的计划,看来返回酒馆和乐团的其他成员会合是不太可能了,伊莉丝沿着记忆中的路径回到了自己的暂住地,这是一间典型的二层小楼,但是主人很不安分地在二楼以上加筑了一个小小的隔间用于出租,主人家是位丧偶的中年医生,与自己的小女儿一起生活。
“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啊,发生什么事了么?”
医生坐在自己的桌子后边借着油灯的光记录着什么,并没有抬头看推门进来的伊莉丝一眼。
“酒馆那边出了点状况,但是已经解决了。”
尽管知道对方不可能意识到刚刚的爆炸与自己的联系,伊莉丝还是谨慎地回避了对方的问题,刚刚的战斗让伊莉丝的体力透支的厉害,此时的她实在是不想在与医生的聊天中耗费更多精力了,所以与自己记忆中的行为不同,伊莉丝并没有太过热情地回应对方,简单地说了句“晚安,波西克先生。”之后就走上了房间拐角处的楼梯。
习惯性地压低了脚步声的伊莉丝来到了二楼,这里是小女孩的房间,作为自己租金的一部分,伊莉丝经常会在下午教授小女孩弹奏六弦琴,莎拉只有七岁,这么大的孩子与其说是学琴,不如说大部分时间只是乱拨一气而已,不过好在伊莉丝的房东原本也没打算让女儿成为演奏家。
伊莉丝做的往往只是把女孩感兴趣的曲子放慢节奏弹奏一遍,然而后指导女孩加以模仿而已。如果放在“我”原来的世界的话,这种教育方式毫无疑问是不合格的,但是在这里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佑拉的教育学发展的相当滞后,大部分师傅在带徒弟的时候只是一遍遍的演示自己的技巧而已,学生具体能学到多少东西,大多需要看个人的天赋和刻苦程度。
至于伊莉丝,她的这位小徒弟很显然属于那种刻苦有余天赋不足的类型,女孩已经睡了,盖在身上的薄被随着呼吸轻微的起伏着,一旁的六弦琴被随意的扔在小书桌上,伊莉丝在按住琴弦以保证安静之后,将琴小心地收入了琴匣中,然后又轻柔地把小女孩露在外边的小脚丫塞回被褥里,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伊莉丝并没有太过异常的感觉,但是在完成所有的工作之后,伊莉丝却被自己动作中所流露出的温柔与母性震惊了,自己在失去意识的期间究竟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才会养成这种母亲般的习惯啊。
在闩上阁楼的木门之后,伊莉丝终于解除了周身的戒备,她并没有点亮床头柜上的油灯,一来为了防止可能的监视,二来也是因为灯油实在不便宜。将木窗支上后,皎洁的月光让阁楼里的细节变得清晰起来,除了简单的床铺之外,只有嵌在墙壁中的狭窄壁橱和一张粗糙的小茶几而已,伊莉丝将斗篷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在确认并没有在刚刚的战斗中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之后,随意地叠好后便收到了壁橱里,在斗篷的下面是伊莉丝最初的那身剑道服,尽管在伊琳诺尔的时候,这件衣服被弄得乱七八糟的,但是在伊莉丝的记忆中却并没有自己进行过修补洗涤的印象,现在这件衣服完完整整的放在那里,就如同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真是奇妙的现象,联想到自己的武器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卷刃或者崩裂的迹象,这或许是游戏时代留下的物品所拥有的某种特质吧。
现在伊莉丝身上穿的是一件略微宽大了些的粗布罩衫,它曾属于房东已经过世的夫人,并不算是什么漂亮的衣服,不过胜在轻便,脱掉之后伊莉丝的上半身就再没有一丝衣物了,毕竟作为一个男性,“我”实在不懂得要如何照顾这具贫瘠的身体。
不过时下的天气已经不允许伊莉丝光着身子睡觉了,在换了一套柔软些的棉布睡裙之后,好吧,这件也曾属于房东的夫人,而且也并不是什么睡裙,或者说这个世界或许还没有产生专门的睡衣这一概念,只是这件穿起来相对比较舒适才被伊莉丝拿来当睡衣使用。
伊莉丝仰卧在茅草铺就的床上,在自己的记忆里一开始睡这种床是吃够了苦头的,刺入衣服缝隙的草梗,每天早上起来之后沾满全身的碎屑,即使后来在床上铺了被单也没有太大的改善,现在想想能够用棉布铺床的村长家还是想象以外的奢华呢。
借着回想贾德家的光景,伊莉丝开始一点点捋顺自己混乱的记忆,在伊琳诺尔的“自爆”之后,伊莉丝从村外的某处醒来,回到村庄试图收敛村民的尸首,但是虚弱的自己最终半途而废了,就让已经焚烧殆尽的村庄成为他们的坟墓吧,不过一片废墟的村子中伊莉丝并没有发现奥赫斯等一干人的尸体,想来自己最后的那个魔法应该也没能把所有人都杀死,不过当时奥赫斯离自己很近,这位佣兵队长还是有些实力的。
伊莉丝甚至有些感谢他,若是所有人都死光了,不受控制的伊莉丝会对未来做出怎样的规划还真的很难预料,但奥赫斯在逃的情况下,就算是失去了自主意识的伊莉丝似乎也把为伊琳诺尔和自己复仇作为了第一要务。在离开伊琳诺尔之后,伊莉丝一路走回了通往迪尔科内尔的大路,靠着身上不多的银币拦下了一辆前往敦巴伦的马车,在颠簸了两天之后,敦巴伦远比游戏时代雄伟的多的城墙便出现在了伊莉丝的视野中。
之后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自己机缘巧合结识了几位滞留在敦巴伦的游吟诗人,他们本来要往内尔湖去,但是围城战让他们的旅行计划彻底流产了,无处可去又不算富裕的诗人们很快便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他们开始受雇于酒馆的老板为城里越聚越多的佣兵们演奏取乐。
在见识到伊莉丝精湛的演奏技巧之后,他们热情地要请伊莉丝加入他们,演奏六弦琴并不算是什么辛苦的工作,作为营生的手段对于此时的伊莉丝来说在合适不过了,即便没有自我的意识,但是伊莉丝却表现出了比“我”更加强大的适应性,她很快便与乐团的诸人熟识了起来,当然这也不能排除伊莉丝面容姣好的因素。
在租下这间阁楼之后,伊莉丝逐渐安顿了下来,而让伊莉丝开始自己诱杀计划的契机却是自己在酒馆表演时遇到的一位“熟人”。那人在一群佣兵中并不算十分起眼的存在,言谈举止老练却又粗鲁一如佣兵们一向的样子,如果一定要说他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就只能是那道自脸颊一直延伸到锁骨以下的可怕刀疤了。
没错,这个熟人便是老疤,自己当初在伊琳诺尔遇到的第一批佣兵之一。很显然他活了下来,并且似乎已经从当初伊莉丝给他带去的恐惧中解脱了出来,伊莉丝注意到他的时候,老疤正举着一杯麦酒向周围的佣兵们吹嘘自己在伊琳诺尔大战魔女的事迹呢。在他的故事中,身为主角的魔女被描述为阴谋杀死所有村民以实现自己邪恶祈愿的凶手,而老疤的佣兵团则是受到村民的求救而前往救援的侠义之士,然而在故事的最后,老疤不无遗憾地感叹自己的战友们虽然力战覆灭也没能挽救村民的性命并表示如果有机会自己一定要亲手为自己的同僚们报仇雪恨。酒馆里混乱的环境使得这些佣兵并没有注意到当老疤讲述自己的故事时,原本虽也算不上优美的演奏声竟变得有些刺耳了……
在那之后,伊莉丝开始了自己的诱杀计划,至于目标的选择,老疤自然不是合适的选择,但是那些惊慌之中幸存者其实大部分并没有对伊莉丝的面容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就算有点记忆恐怕也很难把当时那个遍身血污的索命恶鬼与自己身边这位衣着整洁眼含秋色的少女联系起来。
于是,老疤的同袍一个接一个的无故失踪了,不过这在围城时代并不算是很奇怪的事情,老疤固然伤怀却也未曾对魔女之死有所怀疑。猎杀一直持续到伊莉丝的苏醒,但始终没能取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除了刚刚那次,那个被“我”捅成了筛子的似乎是奥赫斯佣兵团的一名传令兵,而且加入的时间颇久,根据他的说法,奥赫斯似乎是在城防司令官那里寻到了一份联络人的工作,顾名思义,就是通过自己的人脉为敦巴伦的守军招募到足够的佣兵,这也算是北方的一种战争传统了,所以“我”十分诧异于之前的自己为什么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果然失去意识期间自己的智力并不是十分值得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