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赫斯戴上了头盔,丝毫不在乎沾染上自己同伴的鲜血,在转身走下高台的时候,他看到了一脸震惊的我。
“哦,我亲爱的艾丽嘉,怎么就你一个人,我的小可爱呢?”
奥赫斯一脸亲切的走过来。
“你的人在干什么,这和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快叫他们停下!”
我愤怒地质问着他,然而对方却只是不愠不火地解释道:“不,不,我亲爱的艾丽嘉,我虽然有着一头白发,但这是天生的,并不意味着我有着老年人那样糟糕的记忆,您只支付了订金,魔女也不见踪影,我却已经完成了我承诺的一切,您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我们的约定中可不包括对伊琳诺尔的劫掠!”
“但也没有禁止,不是么?我年轻的小姐。奥赫斯我虽然是个佣兵,但同时也是个好学的人,尤其在法律方面,我的涉猎还是很广的,法无禁止即自由,这可是整个北方公认的常识。”
奥赫斯走上前来,讲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倒是你,我尊敬的雇主大人,在折损了我三名属下之后,我那素未谋面的魔女小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在我的帐篷呢?”奥赫斯的脸上浮现出了充满邪恶气息的笑容,“我对魔女的美貌可是早有耳闻,这会儿都快等不及了。”
“你休想得到她!”
虽然我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我相信伊莉丝一定会回来复仇,在那个瞬间她眼中野兽般的光芒告诉我,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真是可笑,明明自己之前处心积虑地想要抓住她,但此时此刻我竟然希望她是一名胆小鬼,再也不要回来。
“不,她会回来的,你自己都清楚这一点,至于我,我可是十分相信我雇主的判断的,至少在协议到期之前,”
奥赫斯靠近我的耳朵,压低了声音,“不过在那之后,我想对您这样可爱的淑女来说,‘大酒缸’也许是个不错的去处。”
对于奥赫斯的羞辱我并没有试图反驳,只是任凭远处的惨叫声混着风声传来。
“嘿嘿,你很快就有机会证明这一点了。”贾德意味深长的笑容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他早就知道奥赫斯将要做什么,同时他当然也明白我根本无法阻止佣兵们,这的确是种证明,但是它只能证明我和贾德是一样的,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同,我们都是人渣,都是刽子手,这种感觉糟透了,更糟的是我对此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任凭自己在村民们的惨叫声中一丝丝地陷入疯狂。
“老大!魔女!魔女杀过来了!”一名我颇为熟识的佣兵跑到了奥赫斯的跟前,他叫老疤,也算是奥赫斯佣兵团的老人了,但是这名老练的佣兵此刻却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目光游离,言辞闪烁语焉不详。来者毫无疑问是伊莉丝,在某个瞬间我甚至寄希望于伊莉丝能杀光所用的佣兵,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转瞬即逝,就算是魔女也不可能对抗一整个佣兵团。
然而很快原本细不可察的惊呼变得越来越近,一些明显不同于村民的惨叫声也逐渐多了起来,奥赫斯单手把我提上了马鞍,“该干活了,雇主大人。”
奥赫斯轻柔地控制着缰绳上的力道,白色的坐骑逐渐从小跑变为奔驰,然而方向却与伊莉丝来袭的方向完全相反。伊琳诺尔的房屋有种并不难理解的分布特点,越是靠近贾德家的地方村民的家境越殷实,而远离则相反,所以奥赫斯前进的方向并没有太多的佣兵,自然也没有燃烧的房屋带来的火光,在阴影中,骑手悄无声息的移动着。
很快,广场的方向就“热闹”了起来,兵器碰撞的声音响成一片,不时地有因受伤而倒地者的惨叫传来。奥赫斯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开始驱使马匹转身向战线前进,而我所能做的却只是抓住他的后腰,如果按照我的想法,我本来应该把藏在手中的匕首趁机刺进他的要害,哪里都行,只要能杀死眼前的这个男人,导演了这一切的我便仿佛能够得到救赎,然而我却做不到,我可能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勇敢,在颠簸的马背上,我只能绷紧全身,努力压抑着口中的悲鸣。
很快周围的光景变得清晰起来,出乎我意料的,佣兵们的包围圈中并不只有伊莉丝一个人,费海尔和阿德勒显然也在抵抗着,费海尔的手上是一度被我误认为是某种农具的钩镰枪,而此刻这柄形状奇特的长枪却被挥动地舞舞生风,手持利刃的佣兵竟一时间处于下风,不断有人被钩镰所伤。
当我的心中刚刚浮现起某种庆幸般的感情时,奥赫斯便用一根投矛将其狠狠地击碎了,借着马势,长矛劈开空气,尖啸着刺穿了费海德的躯干。仿佛看着费海尔阿姨在我面前倒下还不够,奥赫斯熟练地将早已结好的绳索抛向人群,准确无误地套到了阿德勒的腰上,转瞬间阿德勒便被奔驰的坐骑拖入了包围圈外的黑暗中,阿德勒的惨叫混着血肉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摩擦磕碰的声音仿佛恶鬼般地追逐着我,强烈的恐惧和愧疚几乎让我失去意识,不知过了多久,奥赫斯松开了绳索,放任着已经不成人形的阿德勒消失在黑暗中,他调转马头,将他惯用的钉头锤握在手中,很快我们面前的佣兵自然地让出了道路,而道路的尽头便是伊莉丝已经残破不堪的背影。
在奥赫斯挥出锤子的一瞬,伊莉丝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般努力地转过身体,然而奥赫斯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当精灵刚刚侧过身来的时候,钝器砸在血肉上的闷响便传了过来,始终奋战不息的伊莉丝就这样在短暂的挣扎后倒在了地上,浑浊的瞳仁渐渐失去了焦点。
然而我知道,像奥赫斯这样熟练的佣兵大多能够将力度精准地控制在某个临界点上,因为大多数情况下俘虏都要比尸体值钱的多。奥赫斯勒住马匹,“就是她吧。”他用缰绳指着地上的伊莉丝。我跳下马匹,浑浑噩噩地走向她,然而衣袖中的硬物让我忽然生出了一个可怕却又实际的想法,一个让自己得以救赎的机会。
我知道是自己导致了伊琳诺尔的毁灭,但是我和贾德不一样,我愿意也敢于用自己的死来抵偿自己的罪孽,但是即便我因此而死,本应负直接责任的奥赫斯和他的佣兵们也不会因此而受到一丝一毫的制裁,不过,虽然我无力制裁他们,但我的眼前却有一个足以让佣兵团的所有人都无功而返的机会——由我亲手杀死伊莉丝,尽管这样做了的我大概难逃一死甚至可能在那之前还要受尽折磨,但是一想到奥赫斯懊恼的表情我就不由得兴奋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当然,这便是魔女,和我承诺的一样,只要把她活着送到南方,您就不需要再忍受佣兵的生活了。”
我平静地回答道,这是我之前对佣兵们的承诺,而这一承诺即将由我亲自来打破。
“她都伤成这样了,不会死了吧。”
显然奥赫斯对自己的技巧还不够自信。
“暂时不会,请允许我替您检查下。”
我一边敷衍着佣兵们,一边一步步坚定地走向伊莉丝,我跪在伊莉丝的身侧,用手抚摸着伊莉丝因为失血而苍白冰冷的脸颊。然后便用低沉到只有我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贤者大人,我是个罪人,不过我并不奢求您的原谅,因为我马上就能赎罪了。”是的,我马上就能赎罪了,小巧的匕首被我举过头顶,周围的佣兵发出愤怒的吼声,奥赫斯也举起了投矛,然而正如没人能阻止他们毁灭伊琳诺尔一样,此时此刻已经没人能阻止我将利刃刺入伊莉丝的心脏了,伊莉丝那纤细柔弱的身躯并没有给刀刃带来多大的阻力,我毫不费力地把匕首刺入魔女的最深处,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个瞬间,伊莉丝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澈起来,一副平静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而下个瞬间,整个世界被撕裂了。
巨大的冰刃从伊莉丝的身躯中迸裂开来,在我反应过来之前,自己的身体便已经变得支零破碎,真是奇怪,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撕开所带来的震惊居然很大程度上压制了其所带来的痛苦,而这个时候伊莉丝冰凉的双手扶住了我的脸颊,也好,被你杀死总好过被佣兵们分尸,最后的最后,谢谢你了,我的贤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