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还有几个问题。」
见此刻的艾沃褪去几分戒备，我不禁扬起荆棘十字剑，沉声说道：
「为什么不在安洁儿占据异界人尸体的时候，夺取她的肉身？当时她的肉身应该是处在无主状态的。」
「你觉得是纯正的异界人更危险呢，还是继承异界人部分血脉的安洁儿更危险呢？」
艾沃嘴角不由扬起冷冽的弧度，她背后血色光翼萦绕着妖异的晕彩，葬衣上的血色彼岸花都似是在隐隐发光，整个人简直如同是一位堕落的血天使。
「更何况，那一战也是异界人的实力展示，否则贵族势力怎么可能会支持安洁儿成为圣女？他们的目光短浅，不给他们看到实质性的东西，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一具尸体可以有SSS级的实力。」
艾沃忽地露出分外怜悯的笑容，摇头轻叹道：
「当然，他们更是做梦都不会想到，安洁儿本人其实也有着SSS级的实力，这就叫作一叶障目，呵呵。」
闻言，我脑海中忽地浮现出，当初张贴在公会告示栏上的圣女信息，其中有这么一条——
——持有治愈系与召唤系双重〈恩赐〉，综合实力评定达SSS级。
不要说什么贵族势力，连我若不是亲眼所见，都不会相信安洁儿竟有如此特殊的能力，恐怕越是对异界人的实力有清楚认知的人，便越是会忽略安洁儿自身所持有的力量。
「你们是怎样让安洁儿的意识占据异界人的尸体的？」
「这也是伊塞娅的〈恩赐〉效果……不得不承认，就治愈系能力而言，她的〈唤醒〉简直是毫无缺陷。」
艾沃的视线一瞥，望向斜后方祭坛上的伊塞娅，一瞬间她流露出几分遗憾的神色，旋即幽声道：
「你应该听说过这样的传闻——伊塞娅的〈恩赐〉甚至连死者都能唤醒。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并没有错，因为她的〈唤醒〉确实可以让尸体活性化，问题是大脑已经受到的损伤是不可逆的，所以就算让尸体活性化，这个人的自我也不可能复活……这就是她可以从我的肉身中唤醒我的人格，却无法唤醒已死之人的原有人格的根本理由。但是——」
艾沃忽地勾起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说道：
「但是，无法唤醒原有人格，却可以移植新的人格，这才是最为惊艳的地方。如果对一名生者与一名死者同时发动〈唤醒〉，当死者的肉身完全活性化的时候，生者的意识会被强行转移到死者的体内。因为整个〈唤醒〉过程之中，侧重的是对死者的苏生，而生者不过是辅助品而已。不过，这种人格转移也有致命的缺陷。」
「排斥。」
我冷静地接上艾沃的话语，而她有些意外地一瞥我，旋即微微一笑，颔首说道：
「没错，排斥。就像是把面积相同的圆形和正方形套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美重合，因此就算强行转移人格，也无法长时间维持，甚至会连带着损伤生者的人格。可安洁儿不一样，她继承的是异界人的血脉，在构造上非常相似——把椭圆套进等面积的圆形之内，难度自然会大幅度下降，所以安洁儿的人格转移到异界人体内，也几乎不存在任何排斥。」
「倒是挺形象的说明……你的〈夺舍〉不一样吗？」
「当然，我的〈夺舍〉不是转移，而是覆盖，是吞噬。圆还是圆，正方形还是正方形。」
「原来如此，你的人格是个平面图形，还是可变可移动式的。」
「——」
望着一本正经得出结论的我，艾沃的眼神隐隐有些阴沉，在短暂的沉默后，说道：
「当初在召唤仪式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和赫丝蒂娜一样，都是天生擅长恶心别人的……而你比赫丝蒂娜更恶劣，她是有意而为之，而你是自然流露。」
艾沃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说实话，我并不是很能理解她愤怒的缘故，毕竟以平面图形为例的是她本人，而我只不过是进行一次科学的归纳而已。
「遗言就只有这些了吗？你或许是想争取点思考的时间，但我的耐心也差不多到头了。今天过后，世上就会少一个古老的克洛涅斯·达威尔，多出一个全新的克洛涅斯·达威尔。有了你的肉身和记忆，我也可以探探你们那个组织的底，没想到除了〈虚零〉组织以外，还有这么深藏不露的团体，这算是意外之喜。」
艾沃又是轻轻摩挲起无名指上的指环，微微低垂眼帘，说道：
「当然，最大的惊喜还是这枚戒指。难怪之前的『我』有信心夺舍安洁儿，没想到她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得到这样一件〈圣器〉……呵呵，以一把〈破戒石〉匕首为代价，倒是相当合算的买卖。」
「伊塞娅的肉身就不算是代价吗？」
「你还是不明白。我说过的，伊塞娅的〈唤醒〉堪称完美无缺，只要给她一定的时间，她自己都能再生出全新的人格，就是不知道，依托于这具肉身中现有的记忆，到时候那个人格会是自称『伊塞娅』呢，还是自称『艾沃·兰朵』呢？」
望着艾沃幽深无比的笑容，我又是忍不住一阵毛骨悚然，沉声说道：
「你已经疯了。」
「不，疯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我只不过是想翻身做主而已。」
艾沃神色深沉地摇摇头，而后冷冷地俯视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到此为止吧，克洛涅斯，你该上路了。」
嗡！
一刹那，遮天蔽日的仪式阵倏然展开，好似成千上万的钟盘嵌在虚空中，密密麻麻却又璀璨无比，恍如化为一片绚烂光芒的大海，望着仿佛连视网膜都会被燃烧殆尽。
「我不会大意，所以不会留手。挨上这一击，如果你不幸死掉的话，只当是我高看了你，但放心，我会带走你的〈魔具〉的。」
艾沃的猩红双眸在这光潮中也无比醒目，她眼神冷冽地俯瞰着我，而后手指对着虚空蓦地一划，平静地说道：
「生死皆由天。」
唰唰唰！
铺天盖地的恐怖光束轰然坠落，而我面无表情地望着来袭的光雨，猛地将十字剑贯入脚下的水晶棺，道：
「如果生死真由天的话，你这死者早就该入土安息了。〈米斯特汀〉——〈荆天棘地〉！」
轰！
一株猩红的荆棘藤蓦地冲天而起，悍然撞穿水晶打造的棺盖，好似巨蟒一般凶然迎向漫天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