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冰夜羽刃〉?」
菲利斯隐隐有些茫然地呢喃着这一剑名,而后她在短暂的默然后,忽地指向我手头的残剑,有些古怪地说道:
「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这把剑一点都不配这个剑名。」
「——」
女性不愧是感性的生物,明明重点并不在此处,但说实话,要不是在幻象空间中见过这把剑的完整形态,我肯定也会有这种嫌弃的想法。
就像是非要给雪莉这样的蠢货,戴上一顶聪慧过人的高帽一般,只能让人从中嗅到反讽的味道。
「配也好,不配也罢,都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你只要知道,你手头的剑和我手头的剑一脉同源就好。」
我并不多加理会菲利斯的指摘,缓缓扬剑指向这片脚下的大地,说道:
「这片空间……或者说,这块世界碎片,都是为这把剑而存在的,掌握这把剑的人就能掌握这块碎片,但至今为止都无人来取,仅此而已。要不是你们愚蠢得非要跑到这片禁地里来,否则我是丝毫都不打算动用这里的力量的……毕竟,来自异界的力量,虽然强大无比,但会让人迷失。」
——此乃谎言。
我一来从不曾进入过禁地当中,二来不知道禁地内有什么秘密,这段话全部都是我根据实际状况现编出来的,为的自然是混淆视听,进一步塑造出一个神秘而危险的魔王形象。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点动手?非要等到遍体鳞伤才甘心吗?」
菲利斯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质疑,而我随手抹去侧脸上的血污,淡淡地回应道:
「如果有一阵春风卷着花粉拂过,吹到你的眼睛里让你有些不适,你会因此而去毁灭整个春天吗?」
「——」
「你们总以为自己的招数对我有效,但对我来说,这么一点点的出血量完全无足轻重,和被蚊子叮一口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我早出手或者晚出手又有什么不同?反正不过是摆摆手就能捏死的蚊子——当然,你们算是携带着传染病的疫蚊,有病归有病,但本质上还是蚊子。」
我慢悠悠地说道,而后脚尖轻轻一点,空间好似魔方般陡然旋转,转瞬间我的眼前便映入菲利斯的后脑勺。
不过,这不是因为她突然背对我,而是因为我突然绕到她的背后。
嗤!
我一剑直接刺入菲利斯的后背,但那一瞬间,菲利斯整个人却是倏然解离,化为漫天飞舞的冰莹蝴蝶,而我视野中忽地光影一闪,旋即便见菲利斯诡异地现身在那根石柱的正前方。
——奇怪了,我确实有刺穿她肉身的手感。
我忍不住微微挑起眉梢,而菲利斯确实忽地单手按住那根石柱,笑声爽朗而灿烂地说道:
「知道吗?你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不该把真相告诉我,也不该这么光明正大地行动……你把自己的剑嵌入石柱里面,然后和这片空间建立起了联系,这不就等于是在提醒我,我也可以这么做吗?」
「你——」
我瞬间眉头一蹙,而菲利斯已然是飞快地扬起蝶纹短剑,将之稳稳地按入相对应的剑刃内雕当中。
不过,等待菲利斯的却是通往永恒般的寂静。
「怎么了?你在等些什么?按照你刚才的意思,我可以做到的事情,你不是也可以做到才对吗?为什么像是心爱的化妆品被打翻在地时那样僵在原地?」
我将故意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颇有些意味深长地望着菲利斯,而她几乎就在下一秒,便将蝶纹短剑从石柱上取回来,语气有些冷漠地说道:
「看来你还藏了一手。」
「不然你真以为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吗?」
我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这根石柱上虽然雕刻有十二把奇剑,但除开〈冥冰夜羽刃〉以外的十一道剑雕都只是单纯的雕刻而已,因此菲利斯就算把〈流纹蝶雨刻〉嵌入其中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其实,从〈冥冰夜羽刃〉的剑柄处在石柱空间当中便可见一斑,但菲利斯并不知道其中的门道。
唰!
一把凌厉的匕首忽地席卷着大片冰莹蝴蝶,骤然自我的右侧闪电般地袭来,而我下意识地扬剑一划,眼看着就要击中这把匕首时,后头又有一把匕首紧随而来,无比巧妙地击中第一把匕首的柄部下端,两把匕首互相碰撞之下,分别一上一下绕过残剑的剑身,袭向我的头颅与下腹部。
「相比那个女人而言,你的牌面可就一般般了……同样是〈虚零〉组织的成员,你好像只适合搞点骚扰战术。」
我动作迅速地竖起纤薄残剑,剑身直接将上方的匕首敲开,至于下方的匕首,我很是干脆地探出右手,将之一把稳稳抓住,而后身形蓦地一晃,伴随着空间的陡然扭曲,诡异地降临到紫发男子的背后。
唰!
我倒持着这把镂刻404的匕首,对着紫发男子的后颈猛地抹去,但他却如同预判到这一点这般,忽地从袖口探出那把霜银黑纹匕首,头也不回地微一屈身,扬匕便要拦住我这突来的一击。
我心情不禁变得有些古怪,也不知道他是何来的勇气,要和魔王凭力量的大小,难道他以为用这种不稳定的姿势能应对我的攻击吗?
「〈莎拉维尔〉——」
不过,眼看着这两把匕首即将碰撞,紫发男子的喉咙中却是忽地漏出沙哑的话语,而那把霜银黑纹匕首上的红宝石登时再度放出妖异的光芒,犹如遍布血丝的眼球一般。
「——〈第二诅咒·杜松树〉!」
我一瞬间觉得浑身的感受器都变得敏锐起来——不,应该说,变得敏锐到异常,但不过下一秒,这种感觉便突然消失不见,而我到底是因为这刹那的分神而放松几分力道,以至于我这一匕首挥舞下去,居然被紫发男子稳稳接住。
「你的〈圣器〉……不,你的〈魔具〉对我好像没什么效果啊。」
我一边有些漫不经心地评点道,一边顺手将残剑飞快地斜斩而出。
唰!
一如我所预料的那般,残剑无比诡异地穿透紫发男子的身躯,但之前那隔空一斩,确实是触碰到他的面具的,也就是说,他并非时刻都处在完全透明的状态,可能是有一定的发动条件或者限制条件。
紫发男子瞬间与我拉开一段距离,与菲利斯一同无比警惕地戒备着我的动静,而我则能清晰地捕捉到他们逐渐急促的心跳声。
当然,这个时候,依旧有着大片的冰莹蝴蝶在乱舞,可现在它们基本上已经无法触及到我身躯,因为我将自己周身的大气密度调整得极小,使得大气流动非常有限,而呼吸又能正常进行——不过如果换作是一个人族过来的话,可能会因为体内外压强差过大而爆体身亡。
忽然间,我明显感觉到自己与这片空间的联系变得有些模糊,仿佛是原本清晰的信息突然为杂讯所覆盖那般,我的大脑对这片空间的认知也逐渐开始支离破碎。
——果然,不是完整的剑,就没办法完全掌控吗。
这一变故自然在我的预料当中,虽然我也考虑过在这短时间内制服这两个人,但事实证明,这只是奢望而已,我尽管可以确保自己处在上风,可根本无法确认他们的真实身份。
主要也是因为他们各有独特的保命手段,一个似是能将死亡的事实覆盖,一个则是能让人根本无法触及到他。
「到此为止了,虽然和你们继续玩闹下去也不错,但我这边还得处理移民的问题,和你们这些自称不存在的人不同,我要照顾成千上万的存在之人,可是忙得不可开交的……就先请你们在此退场吧,不速之客也是时候回老家了。」
我冲着菲利斯与紫发男子扬起残剑,而后不紧不慢地横向一划。
嗤——
在两人的后方,虚空好似拉链般缓缓被撕开,漆黑得犹如是远古巨兽的血盆大口,而从中瞬间传出极为恐怖的吸引力。
「什——」
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菲利斯的喉咙中顿时漏出惊愕的话音,而紧接着,在不可思议的吸引力之下,她整个人直接被那道虚空裂缝一口吞没。
反倒是紫发男子,在这异常的吸引力之下无动于衷,仿佛连空间都无法识别他的存在那般,但他见菲利斯坠入虚空裂缝之中,却是微微侧过身来,斜对着我,以沙哑无比的声线说道:
「如果这是在外面的话,结果就不会是这样了。」
「如果你一出生就死了的话,就不会有现在了。」
我很是微妙地挑着眉头,斜眼打量着紫发男子,说道:
「明白我的意思吗?『如果』这个词适合反省过往,也适合假设检验,但唯独不适合后悔。」
「……你和我的王妹很像。」
紫发男子在短暂的沉默后,忽地语气深沉地说道,而闻言,我不禁蓦地一愣。
「王妹?你是——」
我脑海中倏然掠过一个惊人的猜想,可紫发男子浑然不曾给我反应时间,轻身一跃,竟是自发地跃入虚空裂缝当中。
嗤——
恰在此时,虚空裂缝缓缓收敛,仿佛一度断裂的大地重新合拢,而我与这片空间的联系也是变得极度微弱,至少已经无法随心所欲地控制空间的变化。
——那家伙难道是……但,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吗?
望着那片空无一人的虚无之地,我忍不住深深皱起眉头,直到这最后一刻,事态也依旧在不断超乎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