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从自由的世界回归到凝滞的现实只在一瞬间。
重力无比突兀地支配我的身躯，双腿犹如灌铅般变得沉重起来，让我甚至有些难以保持平衡。
当然，比起内心上的空虚，肉身上的不适简直不值一提。
——刚才那个感觉……
我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即便现在还觉得心脏在剧烈颤动，几乎到可以被判定为心律不齐的地步。
那是我有生以来少有的体验——之所以不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是因为体验受主观影响极大，严谨如我不会说出这等词汇，可那并不意味着我不会使用主观的词汇去描述这次的体验。
何等舒畅的体验，何等痛快的体验，何等酣畅淋漓的体验。
像是在干涸的大地上迎来如酥的春雨，像是在疲惫不堪的深夜靠上柔软的绒枕，像是在冰冷刺骨的冬季浸入热气腾腾的温泉。
饶是如此，我依旧觉得不足以形容自己的体验。
不夸张地说，那是生物所拥有的最原始的快乐之一。
是一种缠着兽皮裹着树叶举着石棒在荒原上奔跑的自由，也是一种超越重力超越云层超越大气在宇宙中徜徉的自在。
若非要用一个字来归纳我的感受的话，我不得不将那个低俗而无聊的字眼从词典里翻出——
——爽。
那真的是能让人脱离低级趣味的舒爽感。
一般人体验到这种「爽」的话，弃养一个两个孩子丝毫没有心理负担，但一来我不是一般人，二来我也没有孩子，所以我只是遗憾，而没有贪婪。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尽管不是口臭，但还是有种洗精伐髓的感觉，紧接着，我也有余裕去确认周围的状况。
安洁儿还是那个安洁儿，除了肌肤泛红、双眸湿润、吐息妖艳、浑身发热、双脚微颤以外，完全和以前的安洁儿没有任何区别。
「……」
我觉得最近的小天使很不友好，一会儿让人怀疑是恶魔，一会儿又让人怀疑是梦魔。
放在平时的话，瞧见安洁儿这般模样，这颗古井无波的禁欲之心，必然要掀起狂风大浪，但遗憾的是，现在的我已经超越这等低级的趣味。
——参禅何须山水地，灭却心火自然凉。
魔王城书库里，某本书籍中的话语自然而然地浮现而出，让我第一次有种大彻大悟的心境，也前所未有地有种想要剃光头的冲动。
「来，安洁儿，我看你气色不太好，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克洛大人……我觉得好热。」
「正常的，我的内心也非常火热，我非常期待看到世界碎片融合后的样子，我们都一样。」
「不是，我就是……那个，身子好热。」
「那估计是衣服穿太多了，不过脱了容易感冒。有了，正好上官可怜的肉身在这里，她的衣服材质好像很特别，你可以扒下来自己用。」
「我、我不是说这个——」
「难道是不好意思动手？那我来动手吧，放心，我现在已经对人体没有任何兴趣了，精神上的超脱使我快乐，果然学习才是人生的出路。」
「——」
安洁儿那难得妖艳的眼眸逐渐失去温度，不知为何我有种她会扑上来咬我的错觉，但这不成问题，反正我皮糙肉厚，有着出色的撕裂强度。
就算被咬掉个别无法再生的器官组织，只要没有被弄烂弄碎，缝上之后还是能正常使用的。
魔王伟力，可见一斑。
「克洛大人不再像以前那样善解人意了……这都是第二次了。」
安洁儿略带幽怨地说道，而我自然也失去扒光上官可怜衣服的机会，虽说这一刻我对人体已经失去兴趣，但出于对安洁儿的关怀，我很想知道上官可怜的胸部究竟有多平，也许可以计算出安洁儿的未来发展趋势。
至于安洁儿所说的善解人意，无非是指我解读表情的能力，但我亲爱的安洁儿，你要知道，放肆挥洒自己的能力，是只有愉快的孩童才会干的事情，成熟的大人已经学会控制自己，只在必要的时候认真，不必要的时候就装傻充愣，像是什么第二次我就根本听不懂。
小小的插曲后，我重新沉下心来，去感受世界碎片的状态。
只是意念一动而已，整个世界的全貌便倒映在我的脑海当中。
就大陆面积而言，融合后的土地比原先多出三分之一，说明土地资源这块儿，我持有的世界碎片强于安洁儿这边的，但灵气的质量与浓度，安洁儿这边却是更高，估计与时空紊乱是有一定关系的。
当然，融合之后也不分你我，眼下整个世界的气息都变得活跃起来，就像是满溢着生机，甚至让我觉得如杂草般过分旺盛。
不过，对于辛勤耕作的普朗特等农业人士而言，这一定是非常理想的育种环境，劣化培育环境可比改善培育环境轻松无数倍，我已经能想象到他手捧一抔土仰天长啸的光景。
——说起来天剑和魔剑是一起支撑世界的，那么魔剑算是一种抑制力吗？
我不经意间想到这一点，很快注意力又集中到拜月族人身上，许是因为我们的潜意识干涉，两个碎片融合之后，拜月族人恰好聚集在一起，在短暂的困惑与混乱后，重逢的欢喜笼罩了那里。
在长老会的引导下，他们必然能够开启全新的生活，普朗特一众也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教授他们种田育种的技巧，对他们而言，如此聪明懂事的苦力可是来之不易。
我对魔族的未来抱有无限美好的遐想，但每每这种时候，总有糟心的消息让我陷入憋屈，而这一次，同样如此——
「殿下！快出来，外头情况不妙！」
赫蒂惊疑不定的话音忽地自虚空通道外传来，瞬间将我拉回到现实中来。
以她处事不惊的性格，居然会有如此表现，显然不会是寻常事。
「出什么事了？〈虚零〉来了个回马枪吗？」
我与安洁儿对视一眼，立刻离开世界碎片，而一到外头，只见赫蒂神色无比凝重，一把拽过我的手，边走边沉声道：
「你们过来看看就明白了。」
赫蒂拽着我们径直来到高原的边缘区域，往下便是近乎垂直的崖壁，常人瞄上一眼都会觉得双腿发软，但我却无心关注这无聊的高度，视线定格在远方逐渐蔓延的黑线上。
「那是……什么东西？」
我忍不住眯起眸子，在无限延伸的地平线尽头，一根根诡异的黑线像是蛛丝般铺展在大地上，犹如寄生虫般不断蔓延开来，但整体形态却比蛛网更为混乱，就像是顺应着地形而改变形态那般，让人联想起在肠道内蠕动的蛔虫，也让人联想起顺着河道而流淌的河流——
「——！」
我猛地意识到那究竟是什么，呼吸瞬间一窒，内心剧烈震动起来。
「这怎么可能，界河居然……出界了？」
这宛如文字游戏般的话语，却只带来最恶劣的游戏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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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卷结束。从大纲上讲，本书要进入后半阶段了，我得理一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