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采用保留两位小数的计算法的话，即使多出一个小数点来，零也还是零。」
我强忍住说出这句话的冲动，自知这是鸡蛋里挑骨头的行为，而无论如何，我终于明白这一代的王室子弟为何如此多灾多难。
连魔族都谈界河黑水而色变，以孱弱的人族之躯，却日日夜夜接触界河黑水，能幸存下来已经堪称奇迹，落下各式各样的身体隐患毫不稀奇。
——但也因此获得了异于常人的能力。
那无上限吞噬异种魔力的第二王子，那不出宫殿半步却占尽先机的第四王女。
第一王子与第三王女亦是如此，一个文武双全，一个长袖善舞，可惜这两人都英年早逝。
——第一王子……吗。
「代号404，他就是已故的第一王子，兼苍狼军将军——〈白虎〉卡洛斯·西斯塔吧？」
我想起那位〈虚零〉组织的成员，而斯堤克斯只是淡淡地答道：
「第一王子卡洛斯·西斯塔早就死了，现在的他只是代号404，或者你可以称他为黑天鹅。」
「黑天鹅？」
我依稀记得有个名为黑天鹅事件的概念，指的是非常难以预测，且不寻常的事件，通常会引起市场连锁负面反应甚至颠覆，而与其相互补足的概念是灰犀牛事件。
曾经已死的第一王子居然还活着，那自然是难以预测又不寻常的，而一旦事情败露，必然会对现有的王子派系与王女派系格局造成极大的冲击，毕竟这位第一王子才是最为理想的继承人。
「黑天鹅我倒是可以理解，但他的代号我却是无法理解，404究竟有什么含义？在我印象里，你们〈虚零〉成员的代号，都有反映出虚无含义的一面，幻梦、黑白、致死都是如此。」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据他本人所言，那是教会禁书库里的一本藏书上的内容，指的是不存在、已删除。」
斯堤克斯毫无掩饰地答道，我却忍不住心头一动。
——又是教会禁书库。
以往与赫蒂谈笑时，她也时不时有提及禁书库的事情，但多是掺杂玩笑的感觉，现在我倒是真的好奇，这教会禁书库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什么身高超过四十米体重数千吨的超级战士，什么由槲寄生树转变而来的不祥之剑，什么介绍旅游景点的书，什么环境保护运动的宣传介绍手册——我真的无法理解禁书的分类依据。
当然，比起禁书库，我提及卡洛斯的理由更多的是为了另一件事。
「当年第一王子连同他统率的最强王国军——苍狼军，在大裂谷中一夜之间全军覆没，尸骨无存，人族这边说是遭到先代魔王的夜袭，但事实上，在魔族这边根本没有任何行军记录……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能将大裂谷改变成现在的禁地，现在我倒是大概能猜到一些了……这是挑衅〈界律〉的惩戒？」
界河是用于对立人魔两族的存在，却被用来侵蚀人体改造肉身，这实质上便是从界河中窃取力量，而这种纯粹的外部介入，〈界律〉自然不可能疏漏。
「聪明。」
斯堤克斯很是浮夸地称赞一声，而后眼神渐渐幽深起来，说道：
「用王室内部的说法的话，卡洛斯是最成功的进化体，但对于〈界律〉而言，他就是最显眼的违律者，所以他死在了大裂谷那里，而整个苍狼军的陪葬不过是对王室的警告而已。」
「但王室并没有收手才对。」
我冷静地做出判断，而斯堤克斯带着几分讽刺地说道：
「自然，那就是一群冒险主义者，知道力量摆在眼前，怎么可能会白白放过。」
「这才有了你的实质性介入……你又一次操控了〈界律〉的判断，否则柯莱特也好，安德鲁也罢，都不可能活到现在。在第一王子和第三王女死后，他们就是最醒目的目标，但事实上他们两个都幸存了下来，我只能认为是你的介入。」
我深感凝重地望着斯堤克斯，操控〈界律〉的判断，这该是多么恐怖的能力，而似是读出我心中的戒备，斯堤克斯漏出一声轻笑，说道：
「操控可谈不上，只是干扰而已。〈界律〉每时每刻都面临着无数的判断，坍塌却使之不再全知全能，于是我才能在与我相关的问题上动些手脚。我如果真有控制〈界律〉的强大力量，现在就不会在这里跟你聊天谈心了。」
斯堤克斯的话语并未让我安心，反而让我心生更为沉重的困惑。
「我始终无法理解，〈界律〉布置界河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尤其是下游河段，象征虚无，吞噬一切——就对立两族这一目标而言，界河似乎发挥着超出本分的功能，它本不需要让界河拥有如此特殊的力量，除非……」
——除非，界河还有更为重要的使命。
在得出这一结论的瞬间，我的脑海中蓦地掠过一道灵光，下意识地开口道：
「是维度坍塌的缓冲区？界河才是最大的缓冲区？」
斯堤克斯沉默不语，只是眸中多出几分深邃，而后才是缓缓说道：
「我开始有些好奇，你在觉醒的时候，究竟知悉了多少的秘密。」
「不全是你告诉我的吗？」
「什么？」
「没什么。」
我露出几分古怪的笑意，关于坍塌的详细信息，大多都是在〈界律〉制造的幻境中，由虚假的斯堤克斯向我提供的，但眼前的斯堤克斯却是不知道。
「低维世界中确实存在大量蜷曲的高维，基于低维却又不是低维所能干涉的，所以相当于空白的高维区，这才可能作为高维碎片的临时容纳点，但随着高维碎片的累积，以及维度坍塌本身的进行，蜷曲的维度迟早要展开到低维，到时候累积的高维碎片会被一口气释放，膨胀的质量能在一瞬间内毁灭世界……而这里其实还隐藏着其他的操作空间。」
我望着身前那条苍白的界河，一度泛起的波纹此刻已经彻底平息，仿佛是连呼吸都能吞噬的绝望，但我却反而有切实呼吸的感觉，平静地开口道：
「蜷曲的维度也是分大小的——大小来形容维度可能不贴切，但我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大的可以承载一整个〈月想乡〉级别的世界碎片，几乎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可小的显然无法做到这一点。」
一只水盆可以承载无数杯的水，而一只水杯却无法承载一盆子的水，这是性质上的必然。
「那么要舍弃小容量的蜷曲维度吗？自然不可能，在面对财政危机时，再大手大脚的人也会学会省吃俭用，〈界律〉同样如此，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我伸出自己的手掌，将之缓缓握成拳头，低声道：
「把容量小的维度糅合到一起，改造成容量够大的维度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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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克洛：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内海：我将效忠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