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漫漫大陆史,魔族在〈受难〉仪式中取胜的次数屈指可数,毕竟〈受难〉本质上是对人族的偏袒,要么是让人族始终在占据上风时保持优势,要么是让人族被逼上绝路时能一息尚存。
正因如此,我从一开始便不打算让〈受难〉仪式正常启动,诚如此前雪莉的说法——与其让所谓的〈月棺〉来制定准入规则,为什么不由我们来操作?
不过,雪莉试图干涉的是〈受难〉仪式的进入门槛,而我试图干涉的是〈受难〉仪式的规则本身。
我之所以选择这一做法,说实话还要向菲利斯道谢,要不是她出手撼动这座白塔而触发白塔的防御机制,我也不会有如此冒险的想法。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既然白塔会发动防御机制,说明它是可以受到来自外部的干涉的,未能击溃它的防御机制,只能证明干涉的力度有所欠缺。
在此基础之上,我并不需要将〈受难〉仪式直接打断——大概率应该也是无法打断的,我只需要干扰它的正常运转即可,在成型的规则中引入一丝的紊乱,就像在井然有序的程序中输入一道错误指令,让所有〈受难〉的参与者都面临一致的风险。
是的,如果风平浪静之中人们无法拥有平等,那么就平等地面对雷雨和风暴吧。
「——〈荆天棘地〉!」
轰!
自超越感知的神秘时空中,一道道漆黑荆棘好似蟒群般撕裂虚空,只见璀璨而耀眼的漫天白光中陡然涌现出墨痕,像是黑色的蛛网束缚住太阳,而被覆盖的一切感知也得到刹那的喘息,仿佛是遮天蔽日的乌云中漏出了第一道晨光。
嗡!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一股恐怖到让人窒息的气息骤然淹没全世界,这一刻空间好似冻结,时间好似静止,自那通天白塔中猛地释放出愈发璀璨的光芒,光线像是覆压人间的大手般笼罩一切的存在,在认知范围外的漆黑荆棘竟然都呈现出消融的迹象,仿佛是被流淌的岩浆熔化的树木。
——但是,预料之中!
我依旧保持着神经的紧绷,包裹心脏的荆棘花释放出近乎妖艳的黑红光芒。
面对菲利斯的强袭,那白塔——或者说〈界律〉都发动了防御机制,眼下面对解构万物的〈灭界荆棘〉,要是毫无反应那才是稀奇,我明显感觉到无坚不摧的解构之力遇上了极强的阻碍,不是无法解构,而是在解构的那一瞬间,再次涌现出密密麻麻的障碍,始终无法在那张恐怖的规则大网上留下永恒的缺口。
「——〈挑战者〉!」
〈魔月〉照耀下的魔族血脉在叫嚣,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都在蒸发,进一步地发动了自己的〈恩赐〉能力,虽说我的〈恩赐〉在直面高维时空或者高维存在时才能发挥出最强大的效果,但在低维时空中也能发挥出不小的作用。
无数的光线在封冻的时空中发生扭曲,本该直行的光线像是受到地转偏向力干涉般飞快地朝着我迂回而来,高处的水会向低处流动,高温处的热量会向低温处分散,一切有序都将自发地向着无序发展,这一过程,我们称之为——「熵增」。
漫天光线像是爆炸般散作星星点点,被淹没的感知也出现阵阵的晃动,仿佛是溺水者在窒息前最后的挣扎,但紧接着一双大手猛地按下,将试图从水面探出头的溺水者用力按进水里——几度消散的光线以燎原之势再度爆发而出,耀眼的光芒如同滚烫的祝福般又一次吞没全世界,在反作用力之下,我甚至感到心脏在剧烈抽搐。
「还不动手吗,斯堤克斯!」
我到底是忍不住怒吼出声,而虚空中不知何时凝聚起一片黑雾,一对深邃的眸子好似两轮血月般悬在半空中,伴随着的则是令人心底发寒的笑声:
「呵呵呵,结果是不谋而合吗!你果然是最出色的奇点,克洛涅斯·达威尔!」
……
界河深处,一缕缕黑雾好似孤魂野鬼般游荡着,而自上空浓稠的黑暗层中,实质性的黑暗如同石钟乳般滴淌而罗,形成上万道黑色水柱,好比黑暗凝聚的地下森林。
斯堤克斯又一次附身于奥尔菲身上,因附身而成长的胴体带着不可思议的魅惑气质,邪肆深沉的微笑也是呈现出诡异的魅力,她仰着头,视线透过纯白的半面具,落在倒悬在黑暗层上的那座通天白塔上。
此时此刻,璀璨的光芒以白塔为中心,在这片黑暗层中逐渐扩张,像是要把界河的深处净化一空,但下方的斯堤克斯等人却依旧置身于黑暗之中,形成强烈的光影对比。
「准备好压轴登场了吗?」
斯堤克斯扭头望向身后的众人,眼神深处涌现出疯狂与愉快的情绪。
「当然,再不动关节都要生锈了。」
菲利斯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冰莹如晶的华美短剑斜刺在面前,那蝶翼般的剑格仿佛会挥舞而出。
「科伦、伊西丝、蒙斯特吗……遇见同类倒是稀奇。」
卡门踩着一双超高帮鞋,背着厚重无锋的青铜剑,而垂至后背的苍白长发掩盖住颈部比翼鸟的纹身。
「头儿,现在的你美得很。」
兰斯背靠着一杆霜银长枪,腔调有多么认真,话语就有多么**。
「嗯。」
卡洛斯很是冷漠地颔首应道,但面具下的眼眸中,却隐藏着令人窒息的风暴。
「我记得自己刚才还坐在外头的才对。」
耶利米顶着安洁儿的面孔,漏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她是全场唯一不曾佩戴面具的人,但比戴面具更神秘。
「界河毕竟是我的主场,而且这种时候,人凑齐才有一点仪式感。」
斯堤克斯嘴角勾起愉快的弧度,而后视线一一扫过众人。
「象征衔尾蛇的幻梦、象征比翼鸟的黑白、象征独角兽的致死、象征黑天鹅的404、象征九尾狐的千变——」
斯堤克斯一边说着一边扬起手掌,一缕缕黑雾依次自众人体内悄然浮现,仿佛是枷锁般缠绕着他们的肢体,而后斯堤克斯缓缓展开双臂,如舞会的邀请般笑道:
「——于虚无之处起舞,于归零之处绽放。接下来,就让无知的世人见识一下,所谓不存在的……存在感。」
下一瞬,斯堤克斯干脆利落地打响手指。
唰!
如枷锁般束缚众人的黑雾骤然溃散,而弥漫的白光仿佛阻塞般蓦地一顿。
咔!
封冻的时空中陡然出现一道裂缝,仿佛是即将破壳而出的生命。
咔咔咔!
一道道裂缝在不可触及的时空中蔓延,像是冰冷的魔镜摔碎在地面上。
最终——
天旋地转。
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