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等等。」
不得不承认，莉莉丝吐露的信息实在太过恐怖，令我的思维都险些陷入短路。
毕竟光是本体的记忆时不时会流入分身的体内，便足够让我去怀疑这种记忆流动是双向性的，而一旦真的是双向性的话，那就意味着我至今为止与北之〈冥王〉米纳斯所发生的一切接触，都可能被那位先代教皇知晓。
我虽然自认为不曾有诡异的言行，却也不敢说自己绝无破绽，因此可以的话，我当然是想避免被先代教皇得悉情报的状况的。
不过，我很快便察觉到一个问题，百分百的性质赋予究竟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虚影〉这一〈恩赐〉对大气进行性质赋予后，竟然是能将一切的力都反馈到本体上去的，而赋予的性质越是丰富，反馈的力便越是接近原本的力，但从我与她的交手过程来看，她无法将事象的性质百分百赋予到大气之上。
关键是，之前莉莉丝却告诉我，她可以对自己的肉身进行百分百的性质赋予，而我也想当然地认为那会制造出一道分身，可事实上真是如此吗？
这其中涉及到一个分外核心的问题，世界上可能同时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此处的一模一样并不是外观相同这么单纯的事情，我指的是外表、内脏、神经、大脑、记忆、思维、逻辑、感情……总之一切的生理数据都相同。
不仅如此，从理论上说，分身乃是通过性质赋予而存在的话，那么要维持分身的存在，便势必需要时刻进行性质赋予，这也就意味着本体与分身之间是会时刻进行肉身同步与记忆同步的。
当然，在同步之前还需要直面一个难关，那即是〈虚影〉的性质赋予，是要求对象处于自身所在的阴影区域内的，那岂不是说分身是无法离开阴影区域的吗？那么眼前的莉莉丝为什么能独立行动？她所在的阴影区域可是与本体所在的阴影区域相割裂的。
最诡异的是一点，她居然说〈恩赐〉是会转移到分身体内的，这又是为什么？我根本无法找到其中的必然性，可要说是偶然我更不相信。
因此，答案只有一个。
「一个问题，你在此之前有尝试过百分百的性质赋予吗？」
我灼灼地凝视着莉莉丝，在短暂的沉默后，她摇摇头，说道：
「没有，赋予自身的性质时，最多只试过百分之五十左右……再往上的话，感觉有点危险。」
「果然如此……顺带一提，你赋予别人的性质时呢？比如，我？」
莉莉丝静静地盯着我一秒，而后一言不发地挪开视线。
——啧，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我忍不住暗自咋舌，相比之下，处处留手的我简直是圣人君子，连我都佩服我自己，想来这便是王的余裕。
不过如此一来，我得出的答案便应该是最接近真相的了。
所谓的百分百性质赋予，指的并不是制造出分身，而是——空间转移。
简单来说，当莉莉丝将自己的性质对大气进行百分百赋予的时候，并不会出现第二个莉莉丝，而是会发生空间上的位移，所以〈恩赐〉才会转移到分身身上，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分身，而是本体。
「位移？」
当我说出自己的推测后，莉莉丝不禁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幽幽叹道：
「你不想救人的话可以直说，没必要绕这么大弯子拖延时间的。」
「那我反问你一句，就算我现在想救人，你觉得我进得去断十字碑的领域吗？」
「——」
「你这是关心则乱，现在重要的是把握好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和情报，毕竟天知道你的能力会在何时何地派上何种用场不是吗？」
我对着莉莉丝挑起眉头，而后对着她一伸手臂，说道：
「实践出真知，你试试百分百赋予，就算你对自己的〈恩赐〉没信心，也该对我的判断有信心。」
「出问题怎么办？」
「出问题我养你。」
「——」
居然用如此狐疑的眼神望着我，我连赫蒂那种天杀的女人都养得起，难道还差你一个人吗？
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的，你口口声声说要把所有财产都交给我，这不就是稳妥的工资来源吗？
莉莉丝愈发诡异地瞥了我一眼，但很快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而后微微眯起乌眸，整个人的气息开始变得飘忽不定起来，显然是在尝试赋予百分百的肉身性质。
我一丝不苟地观察着莉莉丝及其周边环境的变化，虽说无法直接观察到空间本身，可好歹能捕捉到一些细节。
唰。
忽然间，眼前的莉莉丝如烟雾般一阵摇曳，竟是逐渐变得虚无起来，恍惚间竟是宛若鬼影一般。
与此同时，另一个莉莉丝自不远处悄然显化而出，身影逐渐由淡转浓，仿佛是虚幻的影子在逐渐凝实，而她的表情中还带着几分呆然与意外——倒是有些可爱，呵，蠢得可爱。
「还真的是……位移。」
莉莉丝在原地发愣两秒，这才是露出淡淡的苦笑，而后挪步回到我的面前，皱眉说道：
「但这还是不对劲，如果这真的是位移的话，那——教会里的那个莉莉丝又是什么？」
「你没注意到吗？你的位移并不是瞬间移动，而是有一段时间的延迟的，换句话说，在你进行位移的期间，某种意义上是同时存在着两个莉莉丝的。」
我的思路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解释道：
「打个比较直观的比方，一个完整的莉莉丝是由50毫升水和50毫升油组成，其中水是意识，油是肉身。而所谓的进行位移，就是把这100毫升的混合液体从一个碗里全部倒到另一个碗里，并且这个倒的过程需要消耗一定的时间的——到这里能明白吗？」
「你是在变着法子骂我浑身油脂，满脑子水吗？」
「——」
为什么我认识的绝大多数女人都不讲道理呢？这明明是严肃的探讨。
「算了，简直是对牛弹琴。从结论上来说，先代教皇的夺体与你的位移产生冲突，导致你的位移成功是成功了，但你们两个的意识会混杂在一起。用直观点的数据来说明的话，可能有九成是本就属于你自己的，其中肉身占了四成，意识占了五成，而剩下的那一成当然是先代教皇的意识。也就是说，你们两个脑子里的水混在一起了。」
「所以才会时不时有那个贱女人的记忆？」
「这应该是其一。其二的话，刚才也说了，现在的你是由九成的你自己和一成的先代教皇混合而成的，可你还有一成的肉身不是吗？就是你自以为的本体，也就是被先代教皇完全侵占的部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满足你的〈恩赐〉发动条件时——比如晚上，那一成肉身可能会试图继续完成位移，毕竟那一次的位移还没有彻底完成。老实说，你们现在能一直维持这种孤立的状态才是最不可思议的。」
我甚至可以打赌，当眼前的莉莉丝与教会里的莉莉丝近距离接触时，必然会出现异常的变化，眼下不过是被先代教皇这一特殊要素所干扰，勉强维持着平衡而已，记忆会断断续续地流入正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