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酒保将高脚杯放在一边，神情凝重。
“要来点什么？”
从黑灰色围巾中发出了死气沉沉的声音:“我只问一遍，你刚才有没有见过一个带着黑金色吊坠的火雾战士?”
“没。另外，我不希望看到你在这里动手，别砸我生意。”
“就算要杀火雾也不会在这种施展不开拳脚的烂地方，我只是来找人。”
“哦……你居然还会和火雾好上。”
“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大泰坦’许铂里翁。”
二人的说话声音不大，但由于店内过于安静的缘故，使得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他们的谈话。听到来者没有大打出手的意图，总算是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一些担惊受怕的火雾战士已经默默离开了。
“你还是这么强硬，自从再也看不见你那时常带在身旁的弱小使徒，你就变得沉默寡言。”酒保的眉头舒展开来，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
“我们很熟吗？只不过我单方面常常来这里喝酒罢了。”
“那就喝酒……喝酒，要点什么？”
常来的顾客——“坏刃”沙布拉克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把目光放在了一旁坐在不远处的斗篷身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应声:“威士忌。”
随意地抛出啤酒名，沙布拉克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在临近的位置坐下。
“所以，有什么事?”
悠二呵呵一笑，稍带一些玩味的感觉。摘下风帽，一副俊俏的少年面孔暴露在空气中。
“看来我的伪装很成功，连你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我。”
沙布拉克极其不耐烦地说道:“我回去了。”
“我们可没有那么无聊，白白叫你出来，作弄一个手段狠辣的杀手——谁有兴趣做这种事情？”
沙布拉克欲将起身的动作停下了。一向果断决绝的杀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还有一份怀疑。
“所以……你是完成了吗？”
格尔昆懒散的声音传来:“前提是我们需要了解你所知道的一切。”
“凭什么相信你们?”
都不用思考，悠二平静地回答:“你本就相信我们——选择来到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据。”
沙布拉克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先提一句，我知道的并不多。”
“无妨，就告诉我们这几年里都发生了什么就好。”
在接下来时间稍长的谈话中，悠二逐渐了解到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一切。从沙布拉克的描述当中可以推测到，自己离开的不久后，夏娜也离开了御琦市，而且有威尔艾米娜作为陪同。
然后在之后的两个月里，沙布拉克接受了来自化妆舞会的邀请，并希望自己成为他们的得力合作伙伴。在这期间，经过“逆理仲裁者”贝露佩欧露的一番说明，沙布拉克总算得知了化妆舞会的计划，不过在这所谓的计划实施前，星黎殿都没有太大的动静，但再之后……
只是拿到嘴边喝了一口，沙布拉克便将递上来的威士忌移到了一边。
“记得我向你索要‘零时迷子’这一回事吗？”
“哦?怎么……”
悠二回想起来，在彻底脱离这个世界，潜心修行前，他在格尔昆的劝说下短暂地回来过一段时间。为的就是处理“零时迷子”。
格尔昆啧啧应声道:“那个乱七八糟的玩意是我们的累赘，反正已经不需要了干脆丢弃掉好了。谁要一个奇怪的还半死不活的密斯提斯待在臭小子的体内。在把那玩意交给你之前，我们已经把‘永恒的恋人’从中解放出来了。”
将高脚杯的啤酒一饮而尽，悠二顺便补充道:“事实上，‘约定的两人’并不拘泥于‘零时迷子’。我大张旗鼓，恢复了那个男人本就时日无多的身体，作为条件，在‘永恒的恋人’约翰离开前，我们已经告诫他和‘彩飘’弗蕾丝隐瞒我们的存在。虽然已经下达了警告，但是这个警告是否奏效取决于他们自己。难道说，他们背叛了我们?”
沙布拉克立即否定了这个说法。如果悠二的存在被揭发出去了，那么化妆舞会的计划就不可能如期进行了。他继续说下去。
在取得“零时迷子”后，化妆舞会迅速回收了散落在全世界的“银”，并通过这个收集情感的容器，来试图制造出一个能够搭载化妆舞会盟主的容器。原来，这才是那个那个“银”的真正的面目。
但是，意外发生了。不知为什么，化妆舞会制造盟主载体的计划意外败露，有关“银”的真相也如同瘟疫一般地在火雾战士之中传开。高层和阅历丰富的火雾战士十分清楚事态的严重性，于是乎，在知道消息后没过半日，火雾便向化妆舞会发起了声势浩大的讨伐战争。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开战了？！）
听到这里的悠二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没有人发现，他的杀气正在若有若无地渗透开来，整座酒吧的人只察觉到一股寒意。
“是……卧底吗？”
“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那么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
因为这场战争来得十分突然，再加上化妆舞会还没有做好应战的准备。所以，即使本来拥有压倒性优势的使徒军团因为在战争前期的屡次失利，并在节节败退后，已经彻底丧失了本应完全主导的主动权。
然后，火雾军团以最高效的进攻策略，在最短的时间里，一鼓作气攻到了星黎殿前。
悠二一度打断沙布拉克的话语，询问夏娜的消息，以及是否看见她在战场上出现。
结果和他想的一样，就冲“炎发灼眼的讨伐者”这个身份，那个少女毫无疑问地加入到了那场战争。
“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在星黎殿内，如果不是三眼女怪的请求我也不会出手。炎发灼眼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但她在战场上表现得十分活跃倒是真的。”
“她还活着么？”
“活着。”
“我知道了，你继续说。”
虽说火雾军团来势凶猛，但没过多久，因为化妆舞会的大本营中也不乏实力强大的佼佼者，又由于战线拉的过长，火雾军团的攻势开始减弱了。这时候，“千变”修德南走上了战场，展现了他一骑当千的实力，率先上场的数个高阶火雾无一例外地被他打成重伤，后来有几个甚至直接惨死在了他的“神铁如意”下，其中就包括在后来的“退潮”作战中，留下来殿后的“大地四神”之一——“皓露之请手”辛塔希尔。
听到这里的悠二心中顿时捏了把汗，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镇静。既然没有提到夏娜，想必她在那之后依然平安无事。
因为将军横扫千军的气势，使徒军团重整旗鼓，并在最后以累计损失几乎过半的代价成功击退了火雾军团。至此，那场长达数日的战争终于告一段落，但是化妆舞会盟主的复苏计划也被迫推迟了。这场战争，最终以两败俱伤的结局作为收场。
但这只是一切的开始，在那之后，火雾战士与红世之徒的矛盾愈加激烈，使徒于世界各地掀起了肉眼可见的暴动。一时间，大大小小的战乱在各地掀起，而且这多数不是出自化妆舞会所为，完完全全地是由自发形成。
悠二心生一惊。这难道和之前卡姆辛遇到的使徒暴乱有关?
沙布拉克沉声道:“不过没多久，因为一个火雾战士的出现，这一系列暴乱被迅速地镇压了。”
“仅仅因为一介火雾?”
“她自称‘循理御座’。”
一切都说得通了。结合沙布拉克接下来说的，悠二和格尔昆的疑问已经豁然明朗。
在世界各地的使徒展开暴乱的不久后，自称代表了世间唯一真理之神的使者出现在了大众视野。在参与了讨伐战争的众火雾已经元气大伤的情况下，她号召起了所有人，并动员起了大部分分散在各地的闲散火雾，以一个近乎是救世主的姿态平息了这场暴乱的风波，最终得到了世人的尊敬与仰慕。很自然的，火雾战士纷纷开始确信，“循理御座”是循理神人间意志的体现，是他——“启示文理”奥托斯格派来人间拯救苍生的使者。
但于此同时，一个危言耸听的传言流转在火雾战士之间。据“循理御座”宣称，造成这一切暴乱源头的，是作为其宿敌的逆理神使者“逆理之殇”，并大肆宣扬化妆舞会的计划当中有那个破坏万物平衡的恶魔参与。
悠二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忽然意识到了卡姆辛话语当中的深沉含义。原来，去一趟欧洲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一旦被发现，自己恐怕立马就要遭受到当地所有火雾战士的围剿了。
本来，“天煞逆魂”和“逆理之殇”不过是人们口口相传却少有提及的传说，因为年代过于久远，有的人甚至怀疑其中的真实性，但现在，既然耳熟能详的传说已经确确实实地在自己身边发生了，那么对于一知半解的人们而言，是非善恶，一目了然。
格尔昆把自己的想法提出来:“这样看来，信理的家伙已经蓄谋已久了。恐怕‘化妆舞会’的计划就是被他俩揭发的，我甚至觉得，火雾军团能如此之快地打到星黎殿，也是在那家伙的暗箱操作下的。循理神的目的明显不是剿灭化妆舞会，因为他没有那么做的理由，何况他的话肯定还会拿什么‘破坏理的平衡’作为挡箭牌，她的目的只不过是单纯地想拖延创造神的回归罢了。”
悠二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按那家伙的想法来想想看就知道了。我在循理神的眼中是脱离这个世界的怪物，换言之我的存在就是多余的。假设没有我的话，你会怎么样?”
“摩卡加斯不会来御琦市?”
“不止如此，即使还是很弱，你依旧会不断地变强，最后你也会离开那里。如果‘银’的事情是真的话，你……”说着，格尔昆看了一眼沙布拉克，通过眼神的观察，他确信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你多半，会成为祭祀之蛇的容器。”
“等……你开什么玩笑啊？！”
“有什么奇怪的，被神盯上很奇怪么？连我都选择了你，创造神为什么不会？没有我，你会迈向不同的人生，这我承认，但那样的话未必完美。”
悠二很快整理了一下思绪，虽然已经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模拟场面，但直接跳到最终阶段还是让他反应不过来。
“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循理神的目的，是想把所有的一切搬回到‘原先’的轨道上，对吧？因为你的出现搅乱了这一切，所以他才自导自演了这一出，为的就是……”
“击败大成归来的你，我的契约者。虽然你现在几乎具备了天下无敌的实力，但是你这次是真正意义上地，要面对的是一个世界级数量的敌人。这其中甚至还可能包括你曾经的朋友。”
“循理神早就意识到了我的消失是在锻炼自己么……”
“也许吧，可能性很大。在摩卡加斯失败的一刻，他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我使出了连他也找不到我们半点影子的手段，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反制之法。既然是自称正统的存在，想要使出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看来，这一次他想的是彻底将我击败吧。原来在积蓄力量的时候，殊不知，我们的对手早已准备了千军万马恭候吾等的再临。”
“呵，真大手笔。”
悠二莫名地感到扫兴。想打败我的话，直接来不就好了吗？只会利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就是成天自居高位的循理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