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便是“洞察”。那是一种有望接触根源的，只有极少数火雾战士才掌握的能力。
昭示结果的符咒不约而同的泛起了光泽，环绕在旁的自在式同时放慢了运转的速度。
“不平衡感的来源……嗯？”
“真人？”
他的表情并不太好看。
听到祁凌稍微惊讶略带疑惑的语气声，亚捏斯特小心翼翼地问道。印象中，这位来自华夏大地的，古老的调音师从来没有露出过这般神态。这种像是遇见了预料之外的表情正提醒着他也许解决这件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自在式闪烁着的光照在祁凌有些发白的眉间。这一回，回应的是神荼郁垒。
“真令人惊讶，虽然有黑泥的痕迹，但不是黑泥。”
“诶诶？！”布利基德发出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尖叫的惊呼声，柔弱的声音仿佛能让人亲身体会到她身上因为面对突发事件而导致的不知所措。
“请请请请问……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痕迹什么的……？”
“结果上来说，黑泥确实在这里出现过。”
祁凌接下拇戒中魔王的话语:“没错。但黑泥之后的痕迹我就查不到了。那个怪物的气息，不仅没有离开的痕迹，甚至不知为何到这里就中断了，就像凭空消失一样。只不过，最令我感到震惊的不是这点。直接说结论吧，我认为那位‘循理御座’很有可能在这座城市。”
“循理神的代言人？可是……为什么？”
“火雾战士的力量来源于赐予其力量的红世之徒，而徒的力量则是源自于红世，但更深层的来说则是源自于根源。就像自然万物皆依赖着某种共通的能量一样。而我所掌握的则是比大多数火雾战士更加触及根源的能力，所以能探查到那些借助自在法和天生能力隐藏住自己的徒或火雾。这股微妙的不平衡感不是因为这座城市被别有用心的人埋下了什么隐患，而是某个过于强大的存在打破了其中的平衡。”
神荼郁垒补充道:“‘循理御座’作为‘逆理之殇’绝对对立的存在，二者互为反面。他们之所以拥有比寻常火雾战士更为强大的力量，是因为他们比我们更触及这个世界的本源。掌握神明原初之力的使者能凭借自身的潜力从而最大程度上发挥其契约魔神的实力。他们本身即使只是存在着，都很可能会有意无意地对现实产生影响。恐怕这股不平衡感，就是在她极力隐藏住自己气息的情况下造成的吧。”
“嗯……所以‘循理御座’大人才会隐藏自己，以免类似情况的发生。她原本就是为了制约‘逆理之殇’而生，其他的事情……像火雾战士与徒的命运究竟会怎么样她根本就不在乎吧。可是这么一来，黑泥的线索倒是有眉目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那位大人在这座城市，那么她也不是没有可能和黑泥碰上。倒不如说，是她制止了妄图在御琦市大规模吞食人类的黑泥的可能性也大大存在。”
紧接着两人的话题，[B.S.I]中传来了疑惑的声音: “喂喂老家伙们，你们不会是想说我们讨伐部队追踪已久的黑泥如今被一个无关人士干掉了吧？没趣的玩笑可开不得好吗？”
“只是不否认这种可能性而已。‘循理御座’毕竟是那位‘逆理之殇’最大的对手，具备这种过人的实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黑泥千变万化的能力确实对我们来说棘手至极，但那两位则是纯粹的例外。何况正是因为其过于强大的存在本身，才导致了这座城市里产生了微妙的不平衡感。只存在于理论上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具备力量太过强大而影响到现世平衡的人呐。我还以为只有‘天壤劫火’那个级别的魔神能够做到呢。”
罗杰斯叹了口气。他曾是“逆理之殇”和“极光射手”对决时的见证者之一。哪怕直到今天，他依旧清楚地记得闪耀着漫天极光的身姿在那种压倒性的力量面前甚至连挣扎也做不到的一幕。无论恶劣至极的传说真假与否，那样仅仅凭借力量就能实现无法无天的存在确实是一个祸害。
“像这样的怪物，世间也不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吧。真人，我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是找到‘循理御座’，向她打听黑泥的下落，还是……”
“啊……对方应该是刻意隐藏住自己气息的，而且我们也早就被她发现了。我感觉不到对方的敌意。大概是完全不想和我们扯上关系吧。刻意去找她的话反而还会起到反效果。不管怎么说，这次的行动虽然失去了黑泥的线索，但也可以向佐菲上报我们遇见的情况，也算是一种补偿吧。‘循理御座’毕竟是徒暴乱时期的救世主，还收获了一大批的信徒，与她为敌的后果不是我们任何一人能够承担得起的，而且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我们也完全——啊……”
“嗯……意料之外的展开呢。就像是我们的小举动反被发现了一样。那种感觉完全消失了。”
神荼郁垒简短话语中透露出他对怪象的不可思议。祁凌则是从短暂的惊讶中回过神来。
“真是失敬，我应该想到掌握的能力比我更加透切的‘循理御座’肯定会比我更加擅长捕捉到阴影里的生物。如果完全重合的两片书页中隐藏着一张令世人垂涎欲滴的宝藏图，那她无疑就是第一眼看到这张图的人吧。”
古人云: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窥视的冰山一角作为自己立足世界的顶点，在那些真正掌握真理大道的人眼中甚至比一无所知还要可笑。然而感慨归感慨，祁凌此时也开始提醒起自己的同伴。
“诸位……”
封绝的领域在一瞬间展开，几乎覆盖了整座城市。在御琦市内一如既然地度过每一天的市民们此时并不知道，他们时而抬头仰望的碧蓝苍穹，已经赫然发生了扭曲和异变。
“我们有麻烦了。”
那是从天空数不胜数的裂缝中，渐渐撕开的血盘大口。
约莫与不平衡感的消失是同一时刻，至天而降，上百个红世之徒的气息正朝着御琦市蜂蛹而来。舞动着利爪，磨砺着尖牙，他们发出狰狞的咆哮，个个如同挣脱了枷锁束缚的疯狂野兽，他们的火焰组成了成群的流星，仿佛誓要将整座城市夷为平地。
不到半分，上百个红世之徒就以降落的形式分散到了城市的各个角落。
亚捏斯特和罗杰斯也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的首要念头同时指向了三人现在无疑已经踏入了敌人精心布置的陷阱里。从规模上来看，不速之客似乎是一大批正处于暴乱状态下的徒。
“这么多的徒……是怎么做到不被我们发现的？！”
“是想将我们在这里干掉吗？开什么玩笑……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这么多徒聚在一起，这怎么可能？”
成群扎堆的红世之徒同时出现在一座城市里，哪怕是放在新世界创造之前，有能力形成此等规模的也就只有红世的最大集团“化妆舞会”以及曾经鱼龙混杂现象极其严重的“革正团”了。
也许是三位火雾战士的存在过于显眼，眨眼间，形形色色的烈焰飞弹朝着他们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不由分说就发起攻击，的确也符合徒对火雾的敌视态度。他们十有八九已经落入了未知敌人的陷阱。
自在法「Press Kit」。
首先出手的是丹·罗杰斯，他凭借自己的自在法筑起屏障，将所有人都包围在一个圈中。菲菲妮拉一边协助着自己的契约者使用能力的同时，同时向在场的所有人大吐苦水:
“这不是糟爆了吗？！话说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这是要向全世界反攻，然后拿我们第一个当枪使吗？！”
“好了好了先闭嘴。”罗杰斯以一副好先生的语气打住了她打算像罗里吧嗦的男人一样展开吐槽的想法。另一边布利基德也在嚷嚷着让亚捏斯特赶紧保护好还在调音状态的坂井千花。
虽彼此之间还算不上刨根知底，但毕竟是一个团队，三人背靠背地拉进距离，逐渐形成一个三角圈，将其中的夏娜围在中间。突如其来的紧迫感让两人立马绷紧了神经。然而对比正飞速思考要如何面对这么大规模的红世之徒的亚捏斯特，此时的罗杰斯正以一副看怪物般的语气开口道:“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了？”
“丹先生，莫要绯言，起初让你在城市外围布置自在式是想让你为我们留下余地，万一这真的是敌人的圈套，你对城外的布置就是我们唯一的逃生机会。”祁凌只是瞥了他一眼。他说话的语气依然无法让别人能察觉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是，如果真的要用上，我的自在法撑不了多长时间。徒的数量太多了……”
“无妨，就当是意外收获。虽然我们也不是不能对付他们，但首先……”
祁凌撤除了环绕在他们两人周围的自在式，让夏娜从调音的状态中解放出来。
“坂井小姐，我的工作已经完成，感谢你的协助。”
“祁凌先生？”
少女睁开双眼的第一时间就发觉到在场的氛围有些不对劲。很快她便发现了，遍布了眼中静止世界的封绝，以及周围遍布仿佛响彻着的无数怪物般的嘶吼和咆哮声，抬头仰望，整片天空就只剩下了像是被某种骇人巨力打穿的窟窿。
“祁凌先生，这是怎么……？！”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没法放你走了。如你所见，当下我们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这些顿时间出现在这里的红世之徒来历不明，而且看上去根本没有交流的可能。坂井小姐，请你好好待在我们的身后，不然我们没法保证你的安全。以上百个徒作为对手，即使是我们也会吃力。”
“什么……红世之徒？数量上百？”
就算是她一下子也无法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然而很明显现在的祁凌没空搭理这位小家伙。
“丹先生，保护坂井小姐的任务就请交给你了；弗列达先生，劳烦你与我一同迎战。如果能在战斗中抓住一两个徒问清楚实情还请务必留手。”
“了解。”
两人点头示意。
祁凌把手一挥，再次将钝器收回身后。此时的夏娜发现自己身边竟然交叉出现了运动着的自在式。这是能让人类在封绝中暂时能够自由行动的特殊能力。
“坂井小姐，请你务必不要离开这位丹先生的身边半步。他是我们三人里最擅长防守的火雾战士，有他在你大可放心。”
“好……好的！非常感谢你们，请务必小心！”
毫无预兆就出现在御琦市的，数量过百的红世之徒。夏娜确信，这件事绝对在悠二的预料之外 。
（他不会刻意隐瞒这种事情……也就是说，连他也没意识到吗？）
高天之上的裂缝正在无声息地自我修补。她赫然发现了这一点。
（那不是连接着某个空间的出入口，而像是用暴力撕开的通道……这些徒是经过空间跳跃的手段来到这里的吗？）
强行破开的隧道很快就被填补得完好如初，那是这个世界的自我修复力，它正如生态系统那般，而且时时刻刻无不在运转。
从四方散落的火球轰炸在御琦市的街道上，巍然屹立的建筑在疯狂肆虐的烈火中逐渐崩塌。数以万计的瓦砾悉数陨落，许多巨块和断壁更是以压倒性的姿态从几十米高的大楼上砸向地面。
弥漫的烟尘，席卷的火海一瞬间覆盖住了破败不堪的废墟，将城市的大部分地区都化作了地狱般的景象。这世界末日一般的灾难也在片刻间便将四人的身影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