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理论上，你似乎没有获胜的可能呢，我的弟弟。理智如你，不会不清楚自己的胜算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吧？”
“如果你真的是我——”
“哦？”
“就不会浪费口舌，废话连篇。我什么时候，因为机会渺茫而放弃过？”
“这就是你的羁绊啊。”
悠一伸手打了个响指，这一仿佛宣告获胜和得手的动作让悠二当即拉满戒心。
护体的存在之力、自在法已经准备就绪，只待恶兆——
（呃……？）
可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想象中的九死一生的危险局面并没有出现。不仅觉察不到一丝发生异变的气息，就连作为对手的坂井悠一都只是打趣般的待在原地，像是在嘲笑他触电似的条件反射。
不过悠二并没有因此而松懈，疑心反而越来越重。就这样等待了两秒钟后——
“……？”
猛地发现，连接和沟通远方少女的“琴弦”忽然断掉了。
“悠二？！”
并只在最后一刻留下了，她慌乱地惊呼少年名字的声音。
“夏娜？夏娜——！”
“小子？喂冷静点！！”
不止是视角代入，就连沟通用的媒介也在一瞬间失去了功能。无论悠二怎么尝试恢复通讯，都没有半点能够联系上夏娜的迹象。
（该不会……！）
不用想也能够猜到，少女遭遇不幸的概率已经是八九不离十。联想到坂井悠一那早有预谋的戏谑之色，他的心头顿时纠结得一紧，仿佛被人牢牢抓住似的，呼吸都有些跟不上来。
祸从天降，东出事发。
心急如焚的悠二直截了断地放弃了眼前虎视眈眈的对手，二话不说就调头离去。
“破绽不就出现了么。”
悠一似笑非笑地说道，挥手之间，平静的天空之境便狂风大作。凝聚存在之力的无数股气流急遽流窜到来不及防备的悠二的全身，封住其四肢。
“一波及到她，你的一身蛮力就会变得无比脆弱，不堪一击。”
他制造出并操控着用于控制悠二的无形的漩涡，甩手便将其扔向地面，释放出的力量仿佛要将山脉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轰——！”
爆炸的声音响彻云际，只见一马平川的平原顷刻间凹了下去，宛如被砸出了一块巨大的陨石坑。
“只要强行将她卷入进来，恐怕再弱小的徒都能令你狼狈不堪。”
“咳……咳咳……！”
喉间一热，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悠二视野内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
“你……做了什么……？”
降落地面，悠一不紧不慢地靠进受到重创后，实力已经大不如前的少年。
“我吩咐一部分未被丹塔利欧召回的黑泥，让他们去往星黎殿，去见见我们的‘公主殿下’。因为此身和创造神颇有联系，所以感测出星黎殿所在的地理位置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
“真可笑啊，坂井悠二分明是一个即使不惜伤害自己最重要的人，也要实现自己夙愿的，喜欢自我感动和一厢情愿的家伙，可现在……”
上前，重拳击中胸口——
“咳啊——！”
“不过是因为这所谓的‘最重要之人’，你便彻底慌了心智。”
身体随巨力飞了出去，最后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何其可笑，”连风声都听不到，空气中只剩下悠一的声音，“若是选择了创造神的你，就算她陷入了危险的处境，也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搁置完眼前的杂事后，豁出一切手段去拯救他吧。只可惜你做不到，你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她身边，正因如此才注定止步于此。”
他的话音一落，数件拟造的兵刃便从四周的空间出现——
“咔——！”
最后却无一例外的止步于距离眉间额头的一寸。
“垂死挣扎。”
轻而易举地粉碎这些兵器后，他继续朝着对方慢步走去。
格尔昆见状，少见的焦急了起来。他觉察到契约者的战意正在逐渐衰退。
“小子，你冷静些！别着了道！”
然而悠二好似没有听进他说的话，干脆地一抹嘴角，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眼中凶光四溢。
在绝境中，他依然强迫自己抑制住诛灭的冲动。
Grammatica，强化术式再启动。
尽可能修复伤口的同时，使用最有利于摆脱眼前之境的自在法。
因为实在没有费心挑选的余地，所以只能在最熟悉的范畴内抉择。
（如果是自在法的话……)
参考蓝本其一，“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千变万化的白色缎带。
参考蓝本其二，“悼文吟诵者”玛琼琳·朵的自在法“屠杀即兴诗”。
尽管因为对方以夏娜的生命为要挟的做法已经让悠二怒火中烧，他依旧强行克制住内心的怒火，若是继续恋战，恐怕短时间内无法分出胜负。
所以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可能摆脱这个棘手的“同位体”，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夏娜的身边。
在一轮呼吸的片刻间，悠一的四周空间凭空迸出了无数根编织成蛛网的缎带。
“卡梅尔姐的……？没想到你连这个都学来了啊。”
他的身边闪灼着炫丽的七彩刀光，借手上的大剑释放出梅利希姆不完全的“虹天剑”。这种等级别的束缚就不值一提。
但在撕裂这些缎带的同时，他惊讶的发现这些损坏掉的缎带竟然没有消失，而是迅速地汇聚到一起，组成了一个圆环状的复杂自在式。
仿佛一扇灵异的大门浮现眼前，紧接着从中伸出了几十根凝聚成能量体的缎带。它们近似神话中从生门内头飞出的索命魔爪，捆绑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悠一，并将其拖进了自在式的中央。
最后，伴随着刻印了数不清咒文的透明带子环环相扣，围成了一个巨大的球体将其包裹在内。
眼看成功控制住对手的悠二暂时松了口气，随后马不停蹄地朝相反的方向飞去。
“咔咔咔——！”
（什么？！)
是裂开的声音。
虽然没有使用全力的余地，但是糅合了两种自在法的特性，组合而成的禁锢用的自在法甚至支撑不到片刻。悠二的耳边很快就传来了自在式被破坏的巨响，随即便是一把西洋大剑呼啸着擦肩而过。
“打偏了啊……”
飞过了近百米后，“布罗特萨奥格”重新出现在主人的手中，只见随着球体的渐渐开裂，悠一从中漫不经心地走出。
“将那两人的自在法巧妙绝伦的组合在一起，编织成了全新的自在法么，做的不错。”
悠一的声音逐渐变得空灵和虚幻。
“果然，要是一心想逃的话，通常的方法多半没法拦住你吧。恕我采取些无奈之举。”
当悠二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场景唐突的发生了转变，自己竟身处一所巨大的迷宫中间，眼前的敌人也不见了踪影。
“拉比林托斯？”
这次是摩洛的自在法。
随后，悠一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因为你的手上有太多麻烦的招式，所以我只能勉为其难的让你留在这里。”
“……”
“你很想回去救她，对不对？可惜我不能放你走，因为这也是‘坂井悠二’想出的策略，要狠就很你自己其实是为了达成目的能够不择手段的人吧。”
“你会，付出代价……！”指甲陷入肉中，悠二的眼睛仿佛能够挤出血来。
“唉呀……原来这么可怕吗？那我就更不能让你捉到了。”
“啊啊是吗？那就……将你连同这个破烂的空间都一起——轰上天去！！”
“这可不行，不好意思你得栽在这儿了，我的弟弟。”
悠一的话音刚落，十几个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朝悠二扑来。这些怪异的植物上长满尖刺，带有大量的毒素。
拔出“布都御魂”，悠二将这些异物尽数斩断。
黑灰色的火焰弥漫在他的全身上下煌煌燎燃，宛如一台达到临界值，即将喷发的熔炉。
“够了……”
一斩即出，无与伦比的破坏力拉枯折朽，宛如成群的巨人推翻了围墙的高壁，直接将迷宫内的高墙都毁去了大半。
“如果你只是冲着我来，那我就在这里，但在那之前，给我放了她。”
“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样子吗？”
飞跃破败且正在逐渐消散的废墟，凝聚成刀光的存在之力在蛇发少年的眼前停下、消散。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就站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前方，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凭借这所不入流的迷宫困住他。
“真可悲，可惜对她出手，就是我的计划。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只是你，没有凭硬实力杀死‘自己’的能力，所以‘坂井悠二’才会投机取巧，采取这种最卑劣无耻的战术。”
“少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哦？凭什么不呢？我存在的事实和意义已经告知于你，莫非……你连这点都不敢承认？那我对‘自己’的评价可就要低很多了啊。”
“你要真是我的话……”
这句话想表达的意思是，如果换作“坂井悠二”的话——
也许是在绝境中急中生智，也可能是因为无计可施，被感性剥夺了理性，又或者是鬼使神差，少年在发觉自己接下里想要说些什么的刹那间犹豫了片刻，却依然这么说道:
“要真是我的话……绝不会，伤害夏娜。所以，我不会，也不可能承认你。”
“……”
悠一的瞳孔微张，露出了至今为止都截然不同的神色，但这种古怪且引人在意的表情真的是在表达震惊的情绪吗？事实上，它并不明显，而且转瞬即逝。如果不刻意观察，甚至根本觉察不到那一丝毫不起眼的情绪波动。
“原来，‘我’是这么想的吗？哈哈……哈哈哈哈……”他的脸色愈发阴沉，然后流露出了让人齿间发寒的笑声。
“你……？”
“凭什么呢？‘坂井悠二绝不会伤害夏娜’？是吗……原来是这样吗……你究竟是怎么得出这种幼稚的想法啊，弟弟？经历了那么多的你肯定已经推测到了吧……怎么可能还没有半点自知？我就不理解了，你啊，究竟在装些什么呢？‘我’分明是一个……不惜伤害她也要达成目标的人。守护家人、保护朋友，以及……让拴在链子上的少女得到解脱，哪怕……哪怕是做好彻底与她为敌的觉悟，承担起被她讨灭的风险也不为过！如果连这点小情小义都忍不得割舍，‘我’就根本不配，也不可能拯救她！！”
“……”
“你原来就是抱着这种侥幸的心态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吗，啊？而且还什么……一直坚持？什么啊这……可笑，太可笑了啊！你还不明白吗？正是因为你的这份软弱，才注定了你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夏娜最后才会惨死在亚拉斯特尔那该死的火焰中！沦为所有人拿来拯救这个世界的活祭品！！”
举起大剑，男子的面孔不再如之前那般轻松自得，已经变得跟索命厉鬼一般。
“所以，现在的你才什么都做不了，更没办法去拯救她！在我毁掉你所珍视的一切之前，只能白白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