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没想到,阿修蕾竟能讲上那么久。
并且,她在讲述的全程都保持着正坐的姿势,没有出现一丝动摇。
说到不论是她的美好回忆,还是她的过往苦楚,阿修蕾始终维持着相同的表情,仿佛一台输出文字的机器似的。
好可怕。
让人不敢打断她的发言。
幸好,终于是结束了。
为何阿修蕾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几乎没有几个好友的原因,我算是略有体会到了。
兴许是对我抱有歉意,我的牢骚没有引起她的反感。
她只是身体微微下沉,说了句:“是吗。”
阿修蕾平时难道都是这种阴阴沉沉的感觉吗?呵,算了,我也没兴趣。
海涅和凪闭口不语,他们应该是在等我的回应,毕竟我是昨天的直接受害人。
那正好,我可是有一肚子不满呢。
“…阿修蕾女士,我不清楚你说那么多是想表达什么,但如果你觉得你可以把这种东西当作开脱的原因和借口,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没善良到自己生命受到威胁还能和和气气地和你共情。总之,我希望你以后请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阿修蕾闭上眼,微微低下头。
“我没有指望能得到你的谅解,伊迪小姐,我不过是想告诉你,我所作所为的出发点不是针对你个人,而是为了守护这个国家和普通人的安全。”
说到一半的阿修蕾抬起眼眉,视线落在我的身上。
“因为你带着那个莫名其妙的宠物,对脆弱的人类来说实在过于危险…当然我不否认这是我一厢情愿的失误所造成的误解,请不要对本国产生奇怪的偏见。”
冰冷豪横的语气,真是讨厌的女人。
听上去,阿修蕾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如她说的,我身上现在确实有小瓢虫跟着,以备意外。
海涅在阿修蕾旁边,听了她不思悔改的发言,额头上爆起了青筋。
果不其然,重重的铁拳在下一秒便砸在了阿修蕾的头上,发出“邦”的一声,她少见地露出痛苦的表情。
铁拳的主人自然是阿修蕾身旁的海涅部队长。
不晓得有没有手下留情,看起来超痛的。
我瞅向我旁边的凪,他一脸没趣地打量着对面二人。
海涅将被他揍得有些神志不清的阿修蕾晾在一边,朝我们解释道。
“不好意思两位,早知道就应该由我来说明,事情是这样的,这个蠢材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简单来说,她旷工了,所以她不知道巴尔阁下到达王城后向上头提供的情报,不知道有虫神这回事。我没看好这个蠢材,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请容许我代替阿修蕾向你们致以由衷的歉意。”
海涅向我们承诺,此类事情今后将不会再度发生,还声称我们人类应当共同协力打击埃普西隆的侵略。
短剑部队可以说是帝国隐形的特工组织,本身甚至没有出现在明面上的组织框架中。
补偿或是道歉声明什么的,我根本就没抱有什么期望。
海涅部队长能像今天这样主动来与我们接触,估计都没有获取上级的同意,对海涅和阿修蕾来说,恐怕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正如我向阿修蕾说的,他们以后不要再突然跳出来绑个架,灭个口什么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凪见我们该说的都说了,便主动提出为海涅和阿修蕾送行。
他们当然婉拒了。
临走时,海涅回头对我说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您会感兴趣的,伊迪小姐。”
海涅告诉我,巴尔在虫神相关报告里提到的艾达的生还者们,帝国暂时是分不出人手去援救的,让我不要抱有太大期待。
…哎,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毕竟连帝国自己的现状都称不上乐观。
“谢谢你,海涅先生。”
海涅戴起兜帽遮住半张脸。
“二位,告辞了,愿伊塔神祝福你们。”
………
阿修蕾和海涅走后不久,言言从隔壁房间来到这里。
“言言,你不是睡了吗?”
“我不像你,睡着了就跟死猪一样,我直到刚才为止都一直在为了你保持警戒哦,你这个没良心的。”
我打着哈哈小跑到她身后,推着言言进来坐下,再给她倒上一杯水。
“所以说,问题解决了吗?”
“殿下,我认为起码短期内,他们都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哼,那就好,要是这种时期还搞内耗,那本皇女真的要怀疑伊塔第一帝国的水平了。”
………
晚上,巴尔和崔没有回来,王宫来的信使送来了信件,巴尔他们的归期要延后了。
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
于是现状就变成了我、言言和凪可以一人一间房。
我不太想一个人睡,便死皮赖脸地扒拉着言言要她陪我。
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没问题呀,你这么弱,要是落了单肯定又要被抓走了。”
不是,你这前提就问题啊,为什么我一定要被抓走呢?
“哦对对对,那就是被当场杀掉,肚子里的东西都给挖出来的那种。”
“快住口!我要做噩梦的!”
你是哪里来的变态杀人魔啊?
我们俩闹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言言舒服地躺在床上吃着零嘴,我见状赶紧给她找了个东西隔在她面前。
真邋遢,我过会儿也要睡那儿的,可不希望到时沾上言言吃零食掉出来的碎屑。
回到桌子前,我拿出小本本开始写字。
每天我都会提前预备和记录第二天要做的事情。
老实说,鉴于阿修蕾的那次袭击,现在我们没有人能保证王城是百分百安全的。
尽管根据阿修蕾的说法,他们是暗中执行保卫与歼灭的特殊部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警备队。
他们的活跃意味着重大犯罪的减少。
我对此姑且持保留态度。
因此我不倾向于过度的外出活动。
换言之,我和言言一天的活动范围基本上只会限制在旅店附近之类的,在凪监视范围内的区域。
相当于被禁足了啊…
言言脚步存在伤势,所以需要修养,等到她的伤势康复,她就能够自由行动。
目前,她的患处已经好了很多。
而我呢。
显而易见地,相当于普通人的我,大多数突发事件都足以置我于死地。
若我想要外出,巴尔千叮咛万嘱咐必须要至少有言言或者凪的陪同才行。
我坐在案前,思考着。
来到帝国,我也有想要得到的答案。
父亲临终前让我去找的边民,那是连神子都不甚了解的一群人,只知道可以从帝国的港口坐船前往边民位于极南的居住地。
我停下手里的笔,本子上还没开始走几个字。
改天去外头找知情人问问吧,拉上言言一起。
我轻轻点点头。
一股隐隐的成就感居然莫名而生,明明就什么都没做到,哈哈。
紧接着又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
嗯…以后空闲的时候,尝试学着织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