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网尘封。荒草凄蔓。
草丛中,蛇、虫游窜出没无常、涉足其间,令人心惊胆战。这是座落在开封城北部的一座阴森的大宅院。这座大宅院,不但已荒废了多年无人居住,连大白天
人敢踏进一步,因为相传这座大宅院里闹鬼。
夜,二更还差一刻。
一条白色人影,似虚若幻,幽灵般飘进了大宅院的后院里,闪入了一座假山石的背后。
一阵‘轧轧’轻响声中,假山的一角裂开了一道门户,门内有石阶。
白影一闪,那幽灵似地白衣人已进入那道门户内,又是一阵“轧轧”轻响,那道门户随即消失,恢复原状。
石阶下面是一条三丈多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是一间扫得很干净的床榻、桌椅一应俱全的石室。
石室内,一灯如豆,这时正或躺或坐着五个人。
白衣人影一进入石室,那或坐或躺着的五个人立刻全番站了起来;赫然竟是余斌怀疑为鬼的那五个陌生赌客。
这五个人都是金鹰帮的属下,也就是刘刚对尤三命所说来开封对付血手门恶徒的第一批高手。
他们五人的名号依次是:
“铁掌震天”康维君。
“快刀”朱八。
“金丝鞭”尤长贵。
“碎骨神爪”沈弃恶。
“小耗子”卓正。
五人中以“铁掌震天”的康维君年纪最大,武功最高,也是五人之首,他一见白衣人,立刻问道:“尤公子,外面的情况怎样?”
原来这白公子竟是那借体还魂的“催命书生”尤三命。尤三命含笑点头道:“情况很好,全开封城的人都传开这件事了。”
康维君道:“顺昌赌坊的情形呢?”
尤三命道:“我刚从那儿来,全场子里只有十二、三个赌客,余斌正在帐房里喝酒,等着五位呢!”康维君一怔,道:“等着我们?”
“小耗子”卓正忽然眨眨眼睛道:“莫非他已经怀疑我们……”
尤三命笑笑道:“所以我特来告诉五位,今晚上别去了,明儿我当另作安排,让五位以另一种身份在城内露面。”
康维君点头道:“我们都听你的。”
尤三命点头一笑道:“那你们都歇着吧,我走了。”
他将另作什么安排?让康维君他们五个以什么身份在开封城内露面呢?
“银剑仙子”花二娘那淫 娃,又将怎样找他“拼命“呢?
# # # #
大海茫茫,一望无际。
海面上、风虽不大,但浪涛却依然一波又一波,像一座座小山般翻涌。
那白色的浪头起伏,一波消逝,又一波涌起,看起来既感觉可爱、又感觉有点儿惊心慨叹。
袁老头那曾经纵横海上的海盗船,正在大海的浪涛起伏中向东方破浪前进。
丁帆站在船舷旁,目光眺望着海面上那一波又一波起伏的浪头。他的精神很好,一点也没有像生病的样子。
袁老头走到他身旁,说道:“从这里到荒石岛,最少还需要五天的航程。”
“哦,”丁帆淡淡道:“你以前到过荒石岛?”
“没有。”袁老头摇摇头。
丁帆收回眺望的目光,侧脸看了他一眼,道:“你既然没有到过,又怎知它的方位?怎知需要五天的航程?”
“我当然知道。”袁老头微微一笑道:“我说没有到过,是说我从未在那座岛上登陆过,但我这艘船在海上经过该岛附近已有二十九次。”
“二十九次。”丁帆不禁有点诧愕地望着他,道:“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袁老头脸露得意之色说道:“难道你认为我多年不出海就不中用,老糊涂了?”
丁帆耸耸肩胛道:“我只是认为若是我经过那么多次,一定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袁老头笑了笑,忽然眨眨眼睛道:“荒石岛只是一座满眼荒石嶙确的岛屿,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你为什么要去那岛上?”
丁帆淡淡道:“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袁老头道:“能够知道当然是最好。”
丁帆脸色忽然一沉,冷冷道:“到时候你一定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袁老头不禁怔了怔。
他虽然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但他居然面容不改地笑了笑,没再多问。
他是个老于世故的老海盗,知道丁帆既然不愿意告诉他,再问也是白问。
船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航行,并不是件很有趣的事情。有些人不习惯乘船,经不住风浪的颠簸而晕船、呕吐。
有些人在船上觉得枯燥乏味,寂寞难耐。
所以,自古迄今,凡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人,绝大部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一登陆上岸,就放浪形骸地尽情发泄,疯狂地喝酒,疯狂地玩女人。
五天虽然不算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但对于不习惯乘船,觉得枯燥乏味、寂寞的人而言,似乎比五个月还久。
然而,无论是五天也好,五个月或是五年也好,时间总会过去的,总会到达目的地。
荒石岛,只是座方圆三四十里的小岛,满眼尽是褐黄色的嶙峋怪石,是座名符其实的荒石之岛。丁帆为什么要到这么一座荒岛上来?他来做什么?
莫非他获得了什么藏宝图,这荒岛上有宝藏?
不!他是来找人的。
这岛上有人吗?答案是肯定的:“有。”
他来这座荒岛上,要找的是一位足以改变今后天下武林运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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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袁老头的海盗船距离荒石岛还有很远很远,看来还只是个不大的小黑点时,小石头就已经密切注意它了。
小石头的年纪其实已经不算小了,他从七岁那年就在这座荒石岛上过着刻板、枯燥而又艰苦的生活。
尽管生活刻板、枯燥、艰苦,但他绝无怨言。
因为他在七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家人便已死在仇家的手上,他知道仇家是谁,也知父母和家人为什么被仇家杀死。
那时候,他的年纪虽然只有七岁,但他已矢志雪报这一段血海深仇。
现在,小石头已经十八岁了。
这十一年来,他过着刻板、枯燥的生活,不断地埋头苦练武功,就是为了要替父母家人报仇雪恨。
小石头名叫冷秋石,是昔年威震浙东的“天星堡”堡主冷天星的儿子。
当年天星堡被“鬼脸帮”恶徒屠杀满门后,又纵火烧光,江湖中人都以为全堡上下,再无一人得以幸存。
但是,谁也想不到,七岁大的冷秋石居然福大命大逃过劫难,而且还被一位武林奇人所救,带到这座荒石岛上,练成了一身惊人的武功。
小石头冷秋石的遇救,说起来也是一个偶然巧合。当时他受了伤,逃出堡外不远就昏倒在一条干涸的沟渠里,但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已在一艘船上,船正在大海中航行。
船上只有一个人,一个神情冷漠的老人。
他刚一醒过来,那老人家就严厉地警告他说:“别乱动,乖乖地给我躺着。你若动,老夫就扔你下海!”
小石头年纪虽小,个性却很倔强,他居然大发脾气道:“我偏要动,你不扔我下海就是个老王八!”
他说动就动,竟咬牙忍着身上的伤疼爬起来。
老人冷哼一声,居然一把揪起小石头,真把他抛进海里。小石头不谙水性,眼看就要淹死,老人在船上拿起一根鱼竿,轻轻一挥,就把他从海里“钓”了上来。
“你若再动,老夫就再扔你下海!”老人冷冷地说。
小石头还想倔强,忽然看见海面上有几条巨鲨在游弋。他虽然从未见过鲨鱼,也不知道鲨鱼是什么鱼,但他知道这些巨大的鱼类,无论它会不会吃人咬人,只要被它撞击一下绝不是好玩的。
于是,他不敢倔强,不说话,不动了。
老人冷冷一笑道,“从现在起,老夫就是你的师父。”
小石头忍不住头一昂道:“你凭什么做我的师父?”
老人淡淡道:“不任什么,只凭老夫的一双手掌就够了。”
小石头眨动着眼睛道:“你的手掌有什么了不起?”
老人道:“你想不想杀掉鬼脸帮的那些猴儿崽子为你父母报仇?”
一听到“鬼脸帮”三字,小石头的眼睛红了,他咬着嘴居,久久才进出一个字,道:“想!”
“你若想报仇,就得拜老夫为师,跟老夫练武。”
“你的武功很了不起,很高?”
“那是当然。”
“我不信!”
老人突然怒道:“你不信就看掌!”
老人口说“看掌”,并不是一掌击向小石头,而是击向正在船旁海面上游弋的巨鲨。
“呼!呼!呼……”
老人双掌挥拍,连发六掌。
海面波涛激荡,浪花水柱冲空,足有三丈多高。
只刹那间,海面上竟然浮着六条小船般大的巨鲨。
一掌击杀一条鲨鱼,绝不落空,这等掌力功力,实在惊人无比。
小石头心中不由暗暗佩服。
于是,自那时候起,他就拜老人为师,开始改变了他未来的一生。十一年来,小石头一直都在这座荒石岛上过着刻板、枯燥的生活——苦练武功。
他个性十分坚强,练功从不偷懒,他要把师父传授的刀、剑、拳、掌和内外功、轻功、点穴绝技全部练好,练到至高的境界。
对于这位老人师父,小石头从来都很尊敬,而且由敬生畏。
所以他一直不知道师父的来历、姓名,师父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好几次他曾想问,但又有点不敢。
至目前为止,他虽然还不知道师父的姓名、来历,但他肯定迟早他会知道的。那便是当师父认为他的武功已练到至高境界,可以离岛到江湖上去闯荡报仇的时候,师父一定会告诉他的。
十一年实在不是个很短的岁月,在这座荒岛上,小石头除了师父之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人。
虽然,他偶尔曾看到有船只从海上经过,距离也极远极远,任凭他极尽目力,也无法看清楚船上的人影。
每次他看到一艘船时,都希望那艘船能驶近一点,让他能够看清楚船上的人,他实在很想看看“人”。
可是每次都失望了,从来没有一艘船驶近过。
今天他站在海滩上,又看到一艘船了。
这一次竟然没有令他失望,那艘船越驶越近,居然在岛的西北方下锚停泊下来。
小石头心中大为高兴,正欲好好观察船上载着的是些什么人时,不料耳畔却响起师父的“千里传音”,命他立刻回去。
他不敢违抗师父的命令,只好赶快回去,回到他们师徒居住的一处隐秘的洞穴里。
船已停妥,但离岸最少还有四五丈远。
当然,四五丈的距离绝对难不住丁帆等人。
尤其是刘刚,虽然外号“霹雳刀”,以刀法霸道高绝闻名,但他更高的却是轻功。
当世武林,轻功高过刘刚的,绝不超过十人,他要登岸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是,丁帆却不让他登岸:“你不能去!”
刘刚不由愕然地问:“为什么我不能去。”
“因为你根本没有必要去。”
“谁有必要去?”
“有乐先生与我同去已经足够。”
“那个老顽固可不好对付。”
丁帆正容道:“刘兄,你要弄清楚一件事,我们不是来对付他,是来求他的。”
刘刚双眉微皱地叹了口气,道:“这我知道,不过,恐怕你求断双腿,他也不会答应你的任何要求的。”
丁帆淡淡道:“也许是的。”
刘刚目光闪动道:“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另谋他法?”
“另谋他法?”丁帆摇摇头苦笑道:“除了跪求之外,又能有什么他法”?
刘刚不由黯然一叹,闭口不言。
乐不邪已施展轻功登岸,他的轻功虽然不太高明,但一跃五丈仍无太大的困难。他背上背着一只药囊,药囊胀鼓鼓的。
丁帆将会生什么病?
乐不邪不知道,但他的药囊里已备齐了各样治病、治伤的灵药,准备随时为丁帆效劳治病。
从外表看,荒石岛上除了褐黄色的嶙峋怪石外,什么也没有,好像只是一座名符其实的荒岛。
但这只是这座岛屿的外观,实际却绝非如此。
丁帆和乐不邪穿越过一些嶙峋参差的怪石向前走,向内深入百丈之后,他们才发现岛屿的中央,居然有一片范围不算很小的浓密森林。
林中百花盛开,竟是别有洞天。
乐不邪看得不由赞叹道:“想不到这地方的景色居然这么美妙。”
丁帆没有答话,他只是双眼不停地四处搜索,双耳聚精会神地凝听四周的动静。
蓦地,半空中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喝道:“滚出去:”
“滚出去!”无论是谁听见这三个字,都一定会很不高兴,这实在是一句极不客气的“逐客令”。
但是,丁帆听见这三个字之后,不但没有丝毫不高兴,反而精神一振,脸上流露出喜悦的笑容。
他立刻毫不犹豫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东走,终于在森林中找到了一个洞穴。
森森中的光线本来就很暗,而这座洞穴又背着光,所以从洞外看,洞里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丁帆站在洞外,吸了口气,朗声说道:“晚辈丁帆,特来拜会独孤老仙翁。”
乍闻“独孤老仙翁”五个字,乐不邪心头不禁骇然一跳。
“独孤老仙翁”者乃昔年江湖上令黑白两道闻名丧胆,号称三大煞星之一的“追魂恶煞”独孤仙。
“仙翁”与“恶煞”的含义是截然不同。然而江湖上既有人称独孤仙为“恶煞”,也有人称他为“仙翁”的。
然而,他究竟是“仙翁”还是“恶煞”呢?
那就要看各人的心怀意念和观点的不同而定了。在这世界上,众所公认的好人,未必一定就是好人,而
一般人眼中的坏人,也未必真是坏人。
一个人的好与坏,善与恶,并非绝对一成不变的。换句话说,好人不见得永远不做坏事,相反地,坏人也不见得永远都不作一件好事。
所以一个人的好坏、善恶的分野,全在各人的观念,而并无绝对的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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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仙早于几十年前就已名震天下武林,当时连少林、武当两大派的绝顶高手都会吃瘪在他的手下。
不知为何,华山派弟子竟得罪了这位“追魂恶煞”,激怒得他大开杀戒,于一夜之间连杀十七名高手,使得华山派因而元气大伤。
因此华山派上上下下,只要一提起“独孤仙”三字,莫不变貌变色,咬牙切齿,恨不得啃其肉,喝其血。
但是,武林中若没有“独孤仙”这个人,那弟子遍布大江南北,号称天下第一帮的丐帮,在三十年前即可能已被西域天竺魔教所毁。
三十年前,天竺魔教自西域东来,短短三年之内,戮杀中原武林五教三派七帮,几乎控制了半个中原武林。
最后,誉称帮内人人忠义的丐帮,集中全帮精锐高手,与天竺魔教相约在长安城外决一死战。
而一经接战之下,丐帮十大长老竟然敌不过天竺魔教的十四刀煞,丐帮帮主“青竹神杖”申九如也不是魔教教主赫连刚对手。
眼看丐帮精锐高手即将珠沉玉碎,全师覆没之际,独孤仙突然赶到;他率领着南宫、慕容和四川唐门三大世家的精锐高手,把天竺魔教杀得人仰马翻。
最后,他终于把教主赫连刚杀死,平息了中原武林的一场滔天浩劫。
所以尽管有不少武林人认为独孤仙是个“恶煞”,但也有不少人认为他是拯数中原武林的大救星。
但无论他是救星也好,煞星也好,独孤仙的名字在武林中都是令人为之心弦震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