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墨菲仿佛又听到了那黑暗冰海中的窃窃私语,只是这一次,它更像是带着愤怒的恶语怒吼,冰面如蒸腾的沸水,冒出大量气泡,墨菲本能地向后跳,然而无论她怎么跳,踩到的都不再是坚硬冻土,而是如棉花般粘稠的泥泞地面。
不仅是墨菲,方圆五百米的冻土都好似即将融化,它们塌陷下去,扭曲成无数坑坑洼洼的泥泞小坑,在那蒸腾的水面中,如一张张痛苦扭曲咆哮着的人脸。
“这是破法能力?!”雪莱大脑高速飞转,她感到脚下踩着的仿佛是某种软体生物的肢体部分,它正在蠕动,带给这个世界异常的躁动。她想抽脚逃离,可是发现自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它们正死死拽紧自己脚踝,低语悲鸣着要将她拽入深海。
如此诡异的东西,要说是破法,她是万不可能相信的。因为破法严格来说只具备物理杀伤能力,少部分破法强者拥有元素形变的能力,甚至有极少部分的破法者,能掌握属于自己的破法规则,但无论如何,它都不应该拥有创造地形,封印他人的能力才是。
“向我们证明汝等意志,是否真的永恒不灭,足以抵抗那穹顶之上的极暗吧!”冰铭已经完全换了个人,正在此地的,只不过是某个重构其血肉,赋予其新生的代言者而已。
大地在轰鸣,它并非是破法者所造成的短暂地鸣,而是如真正的自然灾害般剧烈颤抖,无数积雪在猛烈抖动下位移形变,天空云朵如同痛苦扭曲般,聚集挤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诡异的螺纹旋涡。
它如同一只贯透苍穹的深渊之手,直指墨菲本人。
那是一种无处可逃的渺小恐惧感,墨菲如同被千万只眼睛锁定,目光所见之处,皆是凝视之瞳。
就在轰鸣的大地中,沸腾之水开始向下凹陷,如同被吸取般,冰铭屹立于冰面中央,那不属于凡人的目光仅剩藐视。
【嗷呜呜——】冰铭脚下,一只巨大的黑色触手从冰面伸出,它无比宏伟雄壮,如同巨大章鱼无数触手中的其中一根,高达百米不止,光是冲破冰面立于人世时,整个苍穹便瞬间黯淡无光。
它外观形式章鱼触手,但上面附着的不是吸盘,而是无数双还在活动的人手,它们蠕动挥舞,奋力想要向活人传达自己所见到的恐惧之一。
【嘤啊啊啊——】那巨大的触手从天际重重朝着地面砸去,无数只手蠕动抓取,它们势要将眼前之人拽入深海,摧毁她的信仰,磨灭她的意志,将其也化为它们中的一员。
面对如此宏伟而不可想象之物,墨菲毫无畏惧:“总帅...你所见到的其中之一,也如我今日所见般恐怖吧?不...它们要更可怕,更黑暗,那是连神魔都会畏惧的极度黑暗,亦是它们所追求的永恒唯一。
生命不过流星一闪,我等肉体终将腐烂,千百年后,不过黄土一捧。然而吾等意志永存,只要火不熄灭,如尔等这般的黑暗,就永远不可能再度支配此地!
来吧!我!无所畏惧——”
墨菲挥舞着炎枪,咆哮怒吼直视那如苍穹陨落般的黑暗袭来。
【轰——】在触手落地的瞬间,前方一公里内的大地直接被其劈开断裂成两截,大地如同世界末日般开始猛烈颤抖,其剧烈程度已达到自然灾害级别,连大地都开始承受不住崩塌碎裂,更别提人类所构筑的防御工事了。
雷堡自是首当其冲,所幸待命中的残阳士兵警惕性极高,在触手伸出的那一瞬间,他们便察觉到了事态异常,早早做好了撤离准备,饶是如此,他们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够呛。
没人知道那只触手从何处而来,被它们拍到又会去往何处,他们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在其之下,绝不可能有生命存在。
如果说那只触手是敌人所召唤出来的东西,那...
“啊...”雪莱他们到底是残阳精锐,本来冰铭也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即便环境发生了些许变化,但他们临危不乱,再加上有过不少环境实战的经验了,很快便利用自己的能力脱离了攻击范围。
他们大多数人,是被地震般的颤动所击倒了,那是一种纯粹自然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能够阻挡它们力量的存在,他们只是受了点轻伤,目前有点晕眩,倒是无生命大碍。
然而,正面吃下这发攻击的墨菲,绝不可能毫发无...“师...团长?”雪莱定睛一看,难以置信的发现,墨菲傲然挺立在冰铭面前,她身后是一条触目惊心的大裂缝,很难想象她竟然单靠力量挡下了这一击。
“不...那种东西不可能以人力挡的下来,到底是...”那种东西的可怕之处,即便不是雪莱,任何一个凡人所见都能明白那是不可阻挡的灭绝力量,能够挡下它的,恐怕只有同为灭绝力量的另一种同质力量了。
墨菲也仿佛脱胎换骨,她将长枪缓缓顶在冰铭脖子处,冰铭不再挣扎反抗,她只是用阴冷的微笑凝视着墨菲。
“人类,果真是有趣的生物。”冰铭并不惧怕,她是已死之人,从深渊归来只为完成复仇目标,在这个目标达成之前,她是永远不会死的。
自然,墨菲也知晓了这一点,杀她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在刚刚那一击之中,墨菲也顿悟了许多事情。
她现在算是,她们之中真正的一员了。
“做个交易吧。”冰铭眯起双眼,嘴角歪到几乎掉下来的诡异程度。
“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们的玩具。”墨菲将炎枪向前顶了一点,冰铭那白皙晶莹剔透的肌肤,瞬间破裂,只是里面没有半点鲜血,唯有几滴诡异的液体滴落在炎枪之上,接触的瞬间,它们便浇灭了炎枪上面的火焰。
“你应该知道,这没有任何意义。”
“是,我知道。但我可以让你们多走些弯路,就算再找一副玩具,也得花不少时间还得满足不少条件吧?真有这么便利,你们还会现在才出现?”
“因为这里的主人最近才被驱逐。”
墨菲愣住了,冰铭这句话瞬间就让她想起了梅蒂丝她们在黑暗大殿做的事情。
如果梅蒂丝她们确实从几年前开始就看到了自己真正要面对的东西,并且为之策划的话,那这里原来应该是有主人,或者说是被某个神明支配的世界吗?
没有主人...梅蒂丝把主人驱逐...墨菲握紧炎枪的手突然产生了颤抖动摇,她现在才明白,梅蒂丝为何要,也必须要追求极致的胜利了。
“我们应该是一条战线的...朋友,你们要做的事情,跟我们某个目标完全一致。我们也很好奇,区区一介凡人,是怎么领悟到真理,并且还将其付诸于行动,实践成功了。我们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做个交易,我们,没必要相互厮杀。”
墨菲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又好像明白,她感觉,笼罩在自己头上的那片迷雾,已经散去不少了。
可即便如此,跟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谈什么交易,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还没等墨菲拒绝,她又继续抛出了诱饵:“实不相瞒,我们跟它有些...过节,简单来说,我们也希望你们能成功,我也相信,把它强制从自己领域驱逐出去的那个人类,一定能到达人类的顶点,并且有能力完成我们的诉求。”
“交易?过节?从你们嘴里听到这些词语还真是新鲜啊...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再考虑交易的事情。”
“时间于我们毫无意义,可对尔等凡人却并非如此,你能承受时间逝去的代价吗?”
“我更承受不起失去真相的代价。”墨菲给出了她心目中预期的回答。
墨菲放下了炎枪,她直视眼前这个非凡的生命体,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称呼为好,整件事都太过匪夷所思,不过又好像是必然的结果。
墨菲明白,这可能是他们一个重要的里程碑,这很可能是帕里斯、帝王、梅蒂丝也一直在追寻的答案,这个答案如今距离她仅有一步之遥,她必须弄明白,他们为何要沦落遭受这些痛苦折磨。
“第一个问题:过节是什么意思?它指的是谁?”墨菲重点抓的很死,以至于她也无法给出回答,“这算两个问题,我只能回答你前一个疑问。我无法向你透露太多,你可以理解成一场战争,在这场战争中,我们在某个东西手上吃了大亏。”
“所以才想到抓人来复仇么?可是为什么不直接复仇,而是将希望寄托于我们身上呢?”墨菲并不能理解其中的逻辑,她对神明的领域几乎一无所知,若是让此刻的梅蒂丝与其接触,恐怕这场战争的胜负都可以提前判定了。
“第二个问题:你们是神明吗?”墨菲说这话时,其实还是很紧张的,她嘴上虽然不在意,可它们真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那种无与伦比的震撼感确实可能将其击溃,她必须提前适应。
“神明不过是凡人擅作主张的定词而已,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们,你们应该问你们自己,什么样的存在能被称之为神明。我知道你们这种渺小傲慢的生物,是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对于你们来说,自己就算是神明。
所以,我的答案是:姑且算是。”
墨菲不是很懂,感觉冰铭说了什么,又什么都没说,算就算,不算就不算,姑且是什么意思?
是说它自认为是神明,但在人类眼中并不算?
“第三个问题:你们这些存在,究竟在追求什么?”这是墨菲,也是梅蒂丝及众女心中的一大疑问,神明已经立于亿万生命之上,它们这样的存在,到底在追求什么?为何还要来干预他们的世界?
墨菲原本以为,它们是不可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因为梅蒂丝见过的几个神明之中,均无一回答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眼前的这些存在,竟然回答了她的疑问:“凡人,以你们现在的认知要理解我们这些存在,还太过遥远,与其解释,倒不如想想尔等自身的渺小之处具体在何处。
宇宙为点,时间为线,以线化点,便是终焉;以点化线,便是世界。
尔等屹立的所谓世界,也不过是由无数线所编织交汇而成,而神明,则是编织者,它们只需要创建基点,由此引申拓展,世界便构成了。”
“你是说,我们都是被神明所创造出来的吗?所以,我们就应该被它们玩弄支配吗?”墨菲握紧炎枪,愤怒涌上心头,这是她的逆鳞,如果他们所做的这一切皆是为了反抗命运,那又是为何要反抗?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该被玩弄支配?
冰铭,或是说那些存在,却前所未有的耐心解释起来:“凡人终究是凡人。我还是换一种你能听得懂的方式解释吧。这个世界并非由神明构造而成,而是由神明编织而成,它们只掌握基点,剩下的,自然会水到渠成。
鉴别神明的方法只有一个:创造规则的能力。
你一定会有疑问,这个世界构成的元素、规则究竟是如何形成,而你又为什么要遵守。
这便是神与人的区别,它们创造规则,你们遵守规则,且拥有无法违背超出其规则限定内的一切事物。
而它们自身所创造的规则,也并非是完善的,只要不是完善的,就必然会遭到其它法则围攻而导致破灭崩碎,可规则不可能从创建之初就是完善的,这有意思的地方不就来了么?
你对自己的命运感到不公悲愤吗?你觉得是神明操控故意玩弄你们吗?
别妄自菲薄了,你会花心思去折磨一群蝼蚁尘埃吗?你会为了折磨随处就能踩死的虫子蚂蚁而发明一大堆刑具和折磨剧本吗?
神,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