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8日凌晨。
距离选婚典礼,最后1天。
“爱德华,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你已经三天三夜没睡觉了……”
眼睛里全是血丝的梅林,一手揉着已经几天没有洗过的火红头发,一手端着装满甜点的餐盘,打着哈欠走进了书房。迎面而来的则是同样双眼血红的艾琳:“……嘘,小声点。他,终于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终于,睡着了?”
如同解脱了什么束缚般,两个女孩子摇摇晃晃地,背靠背坐在了地上:“是啊,他可,终于睡了……”
“即便有,那个什么,恢复能力略微加强的奖励,和奥菲利亚的治疗,三日三夜……他的精神,也,太顽强了。”
甜点打翻在地,然而并没有谁有心思打扫。两个姑娘撑着身体的手臂都在颤抖,许久的静默,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梅林还只是从2月26日凌晨开始的,艾琳却是从2月25日,一直跟在爱德华身边,他在做什么,全部都看在了眼底。
最初的情绪化闹腾过后,他迅速冷静下来,进入了工作状态。不停地处理着来自地下工会和梅林的人传回来的情报,又将更多的命令安排了下去;其他的不说,单是羽毛笔,以平均每五个小时写断一根的速度在稳定消耗着。
收集关于薇薇安和希尔维亚的情报,哪怕最微小的细节,路上马车的辙痕,街道上行人的传闻,一丝一毫都不错过;安排布置救出精灵的方案,将制作好的各种道具按照人头分发,详细对道具使用进行教学;安排方案甚至细致到,梅林和地下工会瑞德的数百号人,每个人都有详尽的行动安排,得到什么样的信号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样一丝不苟的状态持续三个小时,任何人都能做到;持续一个下午,稍微努力点也没问题。持续一个白天,艾琳自己咬咬牙,也不是做不到;但连续两天两夜一直到现在,尤其还是在薇薇安和希尔维亚失踪后、他心神最为不稳的时候……
他,真的,很厉害。
用超出常人来比喻,都有点不足以能形容了。
似乎,坐在书桌后的那个,不高大也不雄壮,甚至有些瘦削的黑发青年,只要他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一定会成功的吧……
这是艾琳累得睡着之前,脑海中最后的念头。
一觉醒来时,晨曦已经透过窗户照在了自己脸上,有点痒。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艾琳揉着眼睛,强忍着全身的疲倦半支起身,发现梅林躺在自己怀里,轻声打着鼾,而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了一条毯子。地板上散落的甜点也收拾了干净,旁边正有人走动。
“……主人?”
“怎么了?累,就继续休息吧。”
“你、你怎么起来了——”
艾琳想要支起身,第一次却失败了。只听得身边男人,笑声中透露着毫不遮掩的疲惫:“没办法,茉莉蔷薇没有魔力了,她俩一个月要回去让巫妖莱拉补充一次魔力——这件事我居然忘了。本来如果不进行剧烈运动的话,也可能多坚持一段时间,但前天好像一场架,把她们所有魔力都用光了……很抱歉,本来想把你俩抱上床的,但我,实在没力气了。你没冻着吧?”
“您,赶快去休息!”
“没时间啦。今天,要进皇城啦。”
“进皇城?”
“对。昨天的消息,所有参加选婚典礼的人,不管是选手还是观礼的嘉宾,都必须在今天日落前到皇城报道并住宿——你,我,奥菲利亚,我们三个稍微准备一下,就要出发了。”
“……我,我也要去……”
两人的说话声,终究还是把梅林吵醒了;她揉着火红的头发,正要站起来,却被爱德华一把又按了下去:“别给我闹!外面需要一个我信得过的人居中接应,联系地下工会,收到信号后安排各项行动——”
“可是,人家、人家也想看,公主到底什么样嘛。而且人家还担心你……”
如果其他人看到梅林这副模样,嗯,特指梅林的父亲,看到自己女儿居然也有向着男人嘟起嘴撒娇的样子,第一反应肯定是大吃一惊,第二反应绝对会心花怒放;但爱德华这么多年,啥样的梅林没见过,就连字面意义上的坦诚相见,小时候也不是一次两次。于是他毫不犹豫:“不行!皇城里可能会十分危险,我不能让你涉险!”
“切。没劲。”
眼见撒娇攻势完全没用,梅林立刻变了表情,扭过头撇了撇嘴。
“别闹啊。你的位置也十分重要,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哼!”
艾琳分明看到,梅林虽然依旧噘着嘴,但眼角眉梢,明显露着笑意。
……
处理完最后一批人送来的情报后,爱德华、艾琳,以及同样连续几晚通宵、精神不佳的奥菲利亚,一起乘马车驶向了皇城。
这些日子,也辛苦奥菲利亚,这个光明神教的圣女了啊。
任何时间都默不作声地跟在自己后面,虽然不说话,但自己吩咐什么,也会听话去做;即便不说话,但做事一直十分认真,安排的几件事都没有出过差错;尽管不说话,但听艾琳说,她已经有了一个小本子,实在遇到必须交流、眼神和表情已经无法解释清的时候,会掏出小本子来,简单写两句。
无论如何,她还是,不肯在自己面前说话啊。
到现在,除了一些比较浅显的、可以直接看出来的那种表现以外,自己对她,了解的还是甚少。
目前已知的情报:
一、她心底是善良的。
二、她想要普及圣光。
三、她对自己的做法——至少是大多数,是表示支持的。
四、她并不是那种一根筋的家伙,自己即便和魔族有勾结,但她站在大势上,还是选择暂时的包容和容忍。
五、她可能想要以后求自己帮忙。
六、她很喜欢吃甜点,遇到甜点就走不动路。
嗯,基本就是这样。
总觉得自己很过分啊,再怎么说,她也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固然和自己的势力,总体来说算是敌对的,但目前看来她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自己之前预料的,她会通敌、传递情报什么的,更是完全没有做过;倒是白费了艾琳等人监视她的功夫。
回想起来,自己是不是应该跟她再多沟通一些?
说做就做,爱德华转身望向身边的姑娘。
“奥菲,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点。”
奥菲利亚缓缓转过冰山一般的面庞,眼睫毛稍微向上挑了一下,似是在表示疑问;下一刻,她又重新垂下眼帘,一声不吭。
喂,我知道我这句话有点突然,但你也别摆出这种“天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不回应为好”的模样啊!
“我们这样走在街上,不会出什么事吧……”
艾琳惴惴不安地捏了捏爱德华的衣袖,吸引了他的注意;爱德华转过身,摇摇头:“不会的。我已经叮嘱过瑞德了,他的人一直在暗中观察情况,不说保护,至少遇到什么危险,他都会第一时间发出预警。而且,我觉得对面也没蠢到大街上光明正大对我们下手——他们自己做的事儿,就不是能够让人调查的。”
“那,我们买些甜点吃吧,主人。”
突然听到精灵姑娘这样的话,爱德华不禁稍微有些惊讶;眼角看到,艾琳的目光轻轻撇了撇奥菲利亚,又冲爱德华眨眨眼,意味不言而喻。
可真是会打助攻呢,爱德华心底笑笑,靠边停下了马车,买了点蛋糕,掏出一把银币铜币正打算付钱时,却被一只手按住了。
“真巧啊,又见面了。”
一个带着稚嫩笑容的娃娃脸,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爱德华向后一跳:“亚伦你吓死我了……真巧啊,你也在这里买蛋糕?”
“嗯,达格瑞德国的饭吃不惯,每天只能吃点甜食,来这里十几天时间,蛀牙多了两三颗、胖了三四公斤……听说外交大臣家的厨师,甜点做的非常棒?你和外交大臣家的女儿关系听说不错,什么时候给我捎点甜点,让我尝尝?”
“好说,好说。”
爱德华嘴里答应着,心里正琢磨,这家伙是来干什么的,就见亚伦已经自来熟地勾肩搭背:“既然在茫茫人海中遇到,那就是光明女神的神意。刚好我也要进皇城报名,一起走?”
“那,再好不过。”爱德华露出笑容。
简直是瞌睡遇到枕头,本来爱德华还在担心,万一皇城里针对自己的那波人、真的不管不顾地要对自己动手,而自己这边各个都已经疲惫到极致,更别说爱德华的杀手锏,茉莉蔷薇现在还不在身边,那简直糟糕到极点。不到万不得已,爱德华不打算公布奥菲利亚的身份——这算是最后的保命手段了,用了就没了。
这下,不用奥菲利亚露面,如果谁想下手,都得掂量一下和光明神教作对的后果!
于是前往皇城的马车上,多了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多了一大堆人:前前后后,不知有多少光明神教的神官,跟在马车周围,簇拥着马车一起向前行驶。看上去倒是壮观,吸引路人侧目。
“啊,这两天我总是乱跑,他们实在看不过去了,就决定看着我、确保我会乖乖参加选婚典礼——我知道爱德华你不会介意,对吧?”
“当然不介意。”
不如说这样刚好,权当免费护卫,爱德华心里想着;就在此时,亚伦下一句话,突然让他还算明朗的心情,径直掉到谷底:
“另一方面原因,是因为维尔多斯城里出现了魔族,前两天我们刚抓了两个,还有一个他们的同党——城里不安全啊,爱德华。我们这些信仰光明神教的,一定要当心了,他们是我们的死对头,嗯嗯。”
一边说着,亚伦还一边眼角撇着奥菲利亚,含义很明确:咱都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
两个魔族,以及一个同党——
“喔,哈哈,那可真是太厉害了。我还没见过魔族呢,听说都是膀大腰圆、身高三米腰粗也是三米,青面白牙血盆大口的可怕家伙,能让我见见么?你们打算怎么处置?火刑架么?”
爱德华0.01秒之内,收拾起了寒冷到极致的心情,哈哈笑着搭话。亚伦也笑:“虽说一般不能让别人看,不过咱们关系好,都是光明女神的信徒,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偷偷告诉你,是几个漂亮的女孩子,你一定会感兴趣!火刑架倒是便宜他们了,我打算在公主选婚典礼结束、选出最终获胜者时,当众净化这三个异端,以作庆贺。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