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率先喊出的这一嗓子,简单直白、容易被理解的,“自己人不打自己人”,之后被萨尔简单粗暴地写进了兽人一族的,类似于宪法纲要一般的“信条”里,成为了之后兽人之间几乎再也没有发生过内乱的保障;当然尤利的名字,由于身份原因被换成了站在旁边的奥克,这个就是后话了。
“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杜隆塔尔和萨尔回来啦!跟着我们才有前途啊!”
“兽人不为人类卖命——”
从尤利喊出口后开始,由近到远,每条街道上都响起了类似的声音,后来完全不需要之前爱德华安排好的人出面,根本就是正在交战的士兵们,自发地就喊出了口。在最顽固的、也就是第一批冲上前线交战的士兵全部英勇了以后,后面跟上的,本就意志不那么坚定的士兵们,听到这样的喊话后,就更不想打仗了。
“我们也不想打啊!”
“但是没办法啊!我们背后有大魔王在看着我们,我们不打的话,他就要杀掉我们呀——”
听到这样的话,叛军这边立刻回答:
“你们只管扔下武器,跑到我们身后!有什么大魔王,我们会保护你们!”
于是,成建制的部队刚刚跑到最前线,便当场倒戈,加入了叛军。
后来干脆就不扔武器了——反正也没叛军这边督战队的装备精良,扔掉还得捡起来,多麻烦;大家都是一边向前线冲,一边用刀割下自己的衣服绑在头顶:这还是尤利之前随便想到的,区别自己人的方式,很快地就被全城士兵所熟知。
待到士兵们冲到最前线时,此时的最前线,很多地方都已经没有战斗了,大家都握着武器,互相望着,虎视眈眈:“谁还没把布带系在头上?你,为什么头上没有布带?你还要为汤姆和杰瑞效命么?”
被众人盯着的,头上没系布带的年轻兽人几乎都能哭出声来:“我、我身上就没有布,他们就没给我发衣服,我身上用干草编织成的衣服没法绑啊……”
“啊!原来是这样,我借你一条布带!赶紧系头上,不然会被误会的!”
类似这样的情况,完全不在少例。
杰拉尔和道格拉斯,为了巩固自己统治权、短短时间内把各部落的军队打散重新分布,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此时最大的弊端便完全显露了出来:没有任何基层士兵,对自己所在的军队有拥护感和归属感。一旦有更好的选择,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倒戈。
当然也不是不存在某些有其他想法的家伙,不过在大势所趋、不跟着加入爱德华这边就会被身边的人杀掉的情况下,也只能先系上布带,被裹挟着加入了爱德华这边。
不过短短的一个小时时间。
攻打督战队的四万军队,却有两万部队当场叛变,加入了对方!!
剩下的不到两万军队不是不想加入,而是四个督战的魔王——准确来说是四个暗黑骑士团成员,终于发现情况不太对劲,亲自上场督战了。
“尤利大人!在前线发现了汤姆!!他亲自督战来啦——”
“他不停地杀着敢于投奔向我们的人!前线的战斗已经重新开始了……”
鏖战了一夜、已经疲惫到极点的尤利,勉强站起了身,被晨曦照耀着的黑眼圈中,目光依然坚定:
“……他终于来了,等他很久了。弟兄们,把前线的尸体都抬出来放成一堆,朝后退退,老子给他个厉害的——”
他不快不慢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魔法卷轴。卷轴上闪耀的,是和他光明神教身份完全不符的,灰色发绿的死灵气息,离近的人似乎都能听到从卷轴中发出的哀嚎。
“不死族最令人厌恶和毛骨悚然的大规模杀伤法术,杀伤力完全取决于尸体数量,发动威力最高上限完全可以和那些禁咒相媲美……尸爆术的魔法卷轴!!等你很久了,大家都往后退退,退到刚才修建好的工事后面,等会儿最好闭上眼睛别看前面,场面会有些血腥……”
尤利望着前方冲来的士兵中,最后面那个拿着细剑、目光阴沉,不断收割着自己人性命的黑发年轻人,嘴角疯狂上扬。
大概十五分钟后。
周围总共响起了四声闷响,天空被鲜血染红。
一个小时后,第一批前来剿灭叛军的四万军队,除去最先冲锋的几千人外,其余全部加入了叛乱方。
叛军数量达到了四万五千余,仅比剩下的、名义上还归顺于杰拉尔和道格拉斯的五万军队,少五千人。
……
“大人!大人——”
“……我,我还活着?”
杰拉尔勉强睁开了眼睛,印象里上一秒自己还在战场上,此时却已经回到了中军帐里,眼前便是道格拉斯那张熟悉的肥脸,正关切地望着自己。
“军队里我安排的,暗中保护大人您安全的几个死忠,从战场上把您抢救了回来!还好尸爆术对个人效果其实不是很好,更算是个群体杀伤法术,您身上伤势不重,只是瞬间接到的冲击让您昏了过去……”
杰拉尔勉强坐起了身,接过了道格拉斯递来的水杯:“……别说了。现在……局势如何?我们还剩下的五万军队,该不会已经被他们——”
“没有。大人您昏迷的时候,我斗胆下了一条命令,让军队们绑架城内的平民、聚集在了军营门口,目前叛军确实已经攻打到了军营门前,但畏于伤害平民,目前也没有继续发动进攻——”
“……绑架平民么?哈。”
不知为何,杰拉尔听到消息后,却是摇着头,笑出了声:“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么……”
“怎么?大人,我做的是不是不对?”
“……没有。只是我们想继续下去,就困难了啊。也罢。”
他揉着头,又笑了几声:“那三个暗黑骑士团的人呢?”
“也都被救回来了。正在后面接受治疗。”
“那还好。你先出去吧,让我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可是大人,您的身体——”
“我没事的。我再怎么说也还算厉害,这点伤势,就如你所说,尸爆术而已,对单体杀伤不高,我只是有点头晕……等我一个小时。你先处理一下其他事情罢,有什么最新情报立刻告诉我……”
“……遵命。大人您,保重。”
道格拉斯深深望了杰拉尔一眼,行了个礼,倒退着走了出去。看着道格拉斯合上的帐篷帘,杰拉尔长叹一声,重新躺了下去,望着帐篷顶。
其实,他身上并没什么伤势了,但杰拉尔就是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又输了啊。
尽管目前兵力上还占着优势,但他自己,好歹也当了这么几个月的兽人聚集地领袖,自然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自己的兵力再怎么投入,都只会前赴后继地叛变向对面;即便督战也无济于事,自己终究一个人也无法制住五万军队,更别提若真如流言所说那样、萨尔和杜隆塔尔回来了,自己督战会不会起到反作用……
要向暗黑骑士团总部求援么?
也不行。他们从来不欢迎失败者。
不甘心啊。
不甘心。
好不容易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距离自己在大陆上扬名立万、崭露头角,就差那么一点点……
难道,就真的没有翻盘的希望了么?没有什么筹码了么?!
筹码!
杰拉尔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望了一眼,囚禁着豆豆的房屋。
三个暗黑骑士团成员,自己的五万军队,加上目前还可以胁迫的平民,再加上豆豆——
就算对面是萨尔和杜隆塔尔,就算军队已经不听自己话随时可能叛变,总归,还是能最后拼那么一把!!
……
同一时刻。
“……所以,之前宣传的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正面战场上虽然我们这边还要面临接受部队和重新整合、以及处理大量伤员的事情,从军力上来说对方还占据着优势,但是胜利的天平已经向我们这边倾斜了,最快不出三天,就可以将杰拉尔彻底赶出兽人聚集地……”
爱德华揉着头,面无表情地望着手中的文件,声音毫无波澜地对萨尔、杜隆塔尔、薇薇安和小紫做着内部汇报。
根本没人听他的。
其余四个人都是一脸愁容,萨尔更是不打算等爱德华一句话说完,已经冲过去、揪起了爱德华的领子:“我妹妹!我妹妹呢!谁要听你说这些!!”
“……不要急,我这就要说到她了。就我刚得到的消息,我的人曾在三天前、杰拉尔和道格拉斯主持的会议上,见过豆豆一面,据他的描述、表面上看,豆豆似是加入了杰拉尔一方,但是在会议上她什么都没说,就被杰拉尔带下去了,或许其中有什么隐情……”
“我给你说爱德华!如果我妹妹有什么事,我跟你这辈子没完!!”
一旁坐着的杜隆塔尔一声不吭。只是他身边的杀气,已经近乎凝结成实质,就连空中飞过去的蚊子,都能直接坠落在地上。
薇薇安双眼中已经全是泪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目前来看,绝大部分概率,豆豆应该没什么事情,而且今天晚上,我有特殊渠道能够联系上她,还请你们都放心……”
爱德华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管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负起我该负的责任。我应该早点让茉莉蔷薇带你们出来的,不该让你们行险……以后这种行险的事情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们去做……再给我一晚上时间。今天晚上过后,等我的情报,如若豆豆有什么危险,我会做一个营救计划的,还请你们现在不要冲动……”
7月30日这一天晚上,是假面舞会的例行舞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