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夜晚,云缨如约来到了长乐坊的大门前,慕名而来的人们早已将此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还好云缨今日来得早——提前了一个时辰就在门外静静等候了。与往日不同的是,云缨今日却是特意穿起了贵族大小姐才会穿的那一身华服。淡粉华衣着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倾斜于地,拖曳三尺有余,三千青丝用红发带束起,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轻盈跃动的火苗,却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而这三日内,云缨不仅仅拉着李元芳去了一趟长安城最富有盛名的成衣铺,请那里的匠人加急在三天时间内赶制出了这么一件十分符合云缨的华服。同时在今日出门之前,云缨也是破天荒的叫来了侍女为自己略施粉黛,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云缨站在屋内看着铜镜内的自己,惊讶的张了张嘴,尽管平日里云缨从未对自己的外貌加以评论过,但是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不由得也是悄悄兴奋了一下。出门之时,等在门外的李元芳更是被惊得直接呆滞在原地,待云缨走出老远之后才揉揉眼回过神。
“那......那真的是云缨姐吗?!”
云缨本身底子就很好,只是平日里从未去注意自己妆容如何,衣物如何穿搭,从小到大只是一心一意扑在了练武之事上,却从未好好打扮过自己。而今日之准备也不过是为了来看公孙离这一场惊鸿舞......并且给出那个两人心中都早有定数的答案。
此刻的云缨手中握着入场信物——那天公孙离将云缨按倒在床上之时留在她身旁的,是枫叶的形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制成,几乎可以和枫叶以假乱真,与云缨印象中的入场信物相比似乎有些特殊,不过云缨没来过长乐坊,因此也并不知晓特殊在哪里,殊不知,那是长乐坊最高级别的入场信物,拥有这信物的人可以来到舞台最前方的看台上观赏,公孙离那日慌张离去,却是也没和云缨解释这信物的特殊性。
云缨的心中则是期待和小小的焦急交织在一起,直到开始入场。候在门前负责接待来宾的侍女看到了云缨手中那份信物,眼中顿时充满了惊讶,差一点忘记了给面前这位带路,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回过神来给云缨带路,经过一条几乎没人经过的华丽长廊,来到了一个舞台前最适合观赏舞蹈的位置。
云缨对那位带路的侍女道了声谢,便开始观察四周,这里似乎距离平常的观众席并不近,三面都有淡紫轻纱围绕,没有人能够从舞台以外看向这里,倒是个欣赏演出的好地方。
这当然是公孙离早就安排好的,这个位置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客人有资格来过了,而那份信物则是公孙离亲手制作的,独一无二。她也嘱咐过门口接待的侍女,持此信物入场之人是自己的爱慕之人,务必认真对待,不容任何疏忽。
此刻的公孙离则是有些紧张的在后台缓缓踱步,面容上时不时浮现一丝担忧,但更多的是期待,手一次次的伸向隔断准备区和舞台的幕布,又一次次的放下,她知道,拉开幕布不用在看台中的人里寻找就能看到云缨是否如约而至,不过确实也太过快速,在那一瞬,希望的燃起与破灭便会做出抉择。她知道,作为一个舞者,此刻最需要的便是稳住心绪,为观众上演最完美的惊鸿舞——尽管决定再舞惊鸿的起因是因为云缨。
终于,万众期待的时刻到来,伴随着古筝悠扬婉转的声音响起,那柄枫红色的纸伞缓缓从幕后飘出,落在舞台中央,在一阵枫叶卷过之后,公孙离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伞下,这一身舞服赫然是云缨亲手所制那件。她一抬头便看见了此刻正一脸期待的看向舞台的身着淡粉长裙,披白色纱衣的云缨,公孙离忽而觉得内心一块石头重重的落了地,内心前所未有的宁静和满足,紧接着笑着继续了这场惊鸿舞。
身姿微转,红色华服随舞步流转,水袖翻飞,带起一阵阵微风拂动,红伞伴随着公孙离的舞姿在空中飞舞,每一次踏空而上,每一次换位时出现的红枫如雪绒般悄然下落。舞台的明黄色灯光映衬着她自然且优雅的舞姿,此刻在舞台上如红叶般以飘零之感在台上享受着舞蹈的公孙离已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一曲舞毕,掌声雷动,公孙离礼貌的鞠躬谢幕,不过眼眸却只看向了一个方向——云缨所在的位置。
台下的云缨与公孙离对视,明明是满眼温柔,却感觉这一切都如梦境一般。
上一次看公孙离的惊鸿舞,不过是在远处眺望,当时那寥寥几眼便将自己内心动摇,而今日如此近距离欣赏了完整的惊鸿一舞,自然是沉浸在了其中,无法自拔。曾经远而观之便是人间绝美的公孙离,三日前却是向自己告了白,而今日,两人分别于台上台下对视着,这让云缨有了些不真实感。直到客已散尽,偌大的厅内只剩下公孙离和云缨二人。
公孙离看着似想到了什么还没回到现实的云缨不仅有些发笑,于是便坐在了舞台边缘,一对修长白皙的腿从舞台上自然垂下,轻轻的摆动着,那柄纸伞被公孙离执在手中,轻倚在肩上。说起来,公孙离也早就看出了云缨今日打扮的非比寻常,纵使公孙离知道她本身就是美人胚子,而且确实有想象过云缨认真打扮后究竟会是怎样一副动人的模样,不过真当这样貌入眼之时,却还是惊为天人,纵使见过各种大场面的公孙离,也是愣住了一小会。
“我们的云小将军,今日这个名为公孙离的舞女为您带来的表演,您可还满意?”
公孙离轻轻掷出纸伞,缓缓飘到云缨身前,而后公孙离便换位到了伞下,带起一阵清风。而这阵清风也将云缨的思绪唤回,她看着面前这个自己这几日来朝思暮想的女子,此刻虽是面颊绯红,却也没害羞的低下头,而是就这么对上了公孙离的充满爱意的眸子。
“本将军很满意,这样,以后阿离姑娘的舞服都由本将军承包,而作为回报,阿离姑娘今后都要为本将军跳舞,如何。”
看似应由某位强势的将军说出的台词,此刻却是带上了一些暧昧,云缨看似严肃的嘟起嘴,煞有介事的认真的看向公孙离。
这不过是两人都早已知道的结果罢了,此刻却是无需再用任何“喜欢”等字眼去表达两人的内心。
公孙离修长白皙的玉手轻抚云缨面颊。
云缨睫毛轻颤,看向公孙离的眼眸之中带着炙热的爱意,而后微阖双眼。
“只允许有我一个舞姬。”
“只要阿离你,只你一个。”
夜晚的微风吹拂紫色纱帘轻轻摆动,借着舞台上未灭的灯光,两人相贴的身影显现在了纱帘之上。
在这无人所见,无人知晓的寂静之处,又有谁会知晓两位少女在此时此刻,结下了这一生相随的的契约。
......
夜的清风拂过,能冷却明亮已久的灯火,却是无法冷却此刻十指相扣走在街上的两人的内心。还是那条大理寺通往长乐坊的街道,主角也依旧是这两人,但关系却已经有了质的变化。云缨和公孙离无言的走在街道上,对于二人而言,清风带不走的还有唇上那残留的彼此的余温。一路无言,但是内心翻涌的思绪以及此刻相牵的手掌,却以胜过千言万语。不知不觉间,大理寺的大门已经近在咫尺,两人在不远处驻足,不愿放开的手也是恋恋不舍的松开,任由云缨走到了大理寺门前,回头望向阿离,阿离执伞侧身微微隔开了视线,却又在忍不住偷瞄时和忍不住回头的云缨视线相接,想要开口却又踌躇,阿离先展颜,眉眼弯弯,与云缨告别。
“明天见。”
简单的三个字却令云缨无比快活,“明天见”总比“再见”多了许多期待——明天,又要和阿离一起做什么有趣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