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慕清在家休息了两日,眼睛里的血色渐渐隐去,眼睛也没有那般乌青了。
第三日的时候,家里来了不速之客,竟是小珑轩。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正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的权慕清一见到小珑轩,连忙起身行礼。
“听说师傅病了,所以我便求了父皇,前来探望。师傅,您的眼睛怎么了?”
“啊,臣害了眼疾,所以在家休养,这两日就该好了。太子殿下不用担心。”
“哦,这样啊。师傅,难得我今天能够出来,师傅能带我到处逛逛吗?”珑轩一脸期待地看着权慕清。
“行啊,没问题。”权慕清拍了拍他的脑袋,“我换件衣服就可以出发了。”
“太好了。”小珑轩脸上一阵喜色。
熙都城的布局比较方正,一条西凉河自东向西穿越整座城市。城中的街道大都比较宽广,路的两旁还栽满了绿树和花草,当然也还有很多的小巷子纵横交错。这里的街道定位很方便,南北向的道路被称为天字道,从外城最西边的街道开始数,分别为天一道,天二道,依次排序,东西向的道路则被称为地字街,从最北边的街道开始数,分别为地一街,地二街,依次递增。所以定位是十分容易的。由于城市发展的历史原因,街的数目较大的地区常常是比较富有的街区,建筑也比较豪华气派,而北部地区的居民则比较贫困,而且有很多以前从北部的国家逃过来的难民,鱼目混杂,常常会有打劫,偷盗,斗殴杀人的事情发生,是比较不易管理的地区。
权慕清带着珑轩在比较繁华的街区逛了半天,珑轩因为周围热闹的景象兴奋不已,四处打量观望,像出笼的小鸟一样。当然后面半条街的距离,两名护卫也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个人,暗暗保护着太子的安全。
权慕清买了一些坚果,两人边走边吃。后来珑轩看到了陀螺,觉得很新奇,权慕清便买了来,带他到十字路口旁边的一块空地玩陀螺。
权慕清把鞭子一圈一圈密密地自下而上缠到陀螺上,然后一甩手,陀螺便在地上咕噜噜地转起圈来,然后他又上前,用鞭子抽着陀螺,让它继续转动。
小珑轩在一边拍手叫好,权慕清便把鞭子让给他,让他接着玩。
权慕清吃着坚果,看珑轩玩得开心。他往后一步,想靠着墙舒服点,便瞥见旁边的巷子里瑟缩着一个小男孩,十来岁的年纪,衣服破旧,脸上脏兮兮的,一双眼睛仇视地看着所有人。
“要吃吗?”权慕清走过去,把纸袋子递给他。
“不要。”男孩子冷冷回绝,然后伸出一只手来:“拿5两银子过来。”
权慕清一下子愣住了,还真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乞讨。他有些郁闷又有些生气,转身打算离开。这时,珑轩却凑了过来。
“你要5两银子干什么?”珑轩问道。
“我们走吧,这个孩子好像是北区过来的。”权慕清拉了拉珑轩,但是珑轩却固执地站在原地。
“师傅,我也想了解北区是什么样子的,毕竟北区也是熙照国的土地,也是我的责任。”珑轩拧了拧眉头,低声说着,神色很凝重。
权慕清被他的一番回答堵得无言,一个孩子如此有担当,反而让他觉得惭愧不已,他只得陪着珑轩站在那里。
男孩子瞟了珑轩一眼,不屑道:“一看你就是娇生惯养的有钱人家的公子,5两银子都给不起吗?”
“你若想要,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想知道你要钱做什么?”珑轩神情严肃。
“切,除了买食物还能做什么?难道我们能像你们一样天天锦衣玉食?”
小珑轩皱起了眉头,沉思了两分钟,道:“或许你只是看到了表面上有些人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你还要考虑他们可以享受生活,是因为背后他们肩上的责任更大,他们做的事情更多。比如说一些富有的商人,他们也要辛勤维持家业,他们要让手下的雇员能够有工作做,能够有银子花。比如皇上,他每天要审阅各种各样的奏折,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洪水,蝗灾,灾民安置,战争,国家安全等等涉及到江山社稷稳定的事情。当然,我也知道一句话,富不过三代,问题就在于后代若不勤恳努力,只是贪图享乐,那么积累再多的财富,再稳固的江山都会被瞬间挥霍殆尽。所以,我想,如果你也能够勤勤恳恳地工作,你肯定能够获得你想要的生活。”
男孩子听完珑轩的一番话,哑口无言。他低下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道:“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是你可曾想过在北区的生活环境里,你的勤劳勤奋没有用处,只有狡诈阴险,心狠手辣才能活下去,你可知道普通人活得有多么痛苦。为什么朝廷从来不会想到去帮助一下我们这些普通人?”
他有些悲愤地看着珑轩。
珑轩怔住了。他抬起头看了看权慕清,道:“师傅,很难吗?”
权慕清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轻声道:“北区乱这个事情由来已久,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若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用强大的力量在一夕之间将他们全部消灭,那就会打草惊蛇,以后会很难对付。而且,这样的行动势必会造成流血牺牲,也可能会造成国民恐慌,代价会是相当大。而且,朝廷里尚没有这样强硬的人。”
珑轩听完,默默地垂下了眼睑。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师傅。会很难,但是一定需要这样一个过程,才能让熙都更加稳定。”
“你叫什么名字?”珑轩问男孩子。
“谢昀。”男孩子安静地回答道。他自然也听到了青岚的一番话,也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好,谢昀,你我约定,你想要的生活,不会等得太久。”
“我为什么要跟你约定?”谢昀一脸的怀疑。
“因为,因为我相信我们的君主,而且我父亲也是朝中人,我会把你说的话都转告给父亲的。”珑轩因为自己的小谎,微微有些不自然。
“我可以相信你吗?”谢昀迟疑。
“你是熙照国的子民,你一定要相信。每个君主都希望自己的子民能够过得安康的。”珑轩坚定地点点头。
男孩子虽然迟疑但是还是点了点头道:“好,我相信你。”
权慕清看着珑轩,心头震撼。这人与人果然是不同的。他佩服珑轩小小年纪所持有的勇气和担当。但这样的珑轩也让他疼惜,这江山社稷的重担,岂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他多想带走珑轩,带他去自己的世界,但他认识同年纪的朋友,带他去享受童年。然而,珑轩注定是要为这个世界而生的。
珑轩给了男孩五两银子,互相告别之后,情绪有些低落,但是不久就又振作了起来,央求着权慕清带他去北区看看。
权慕清拗不过他,只好带他去离南区比较近点的北区转转。
一到北区,就能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同。
很多人在街上无所事事地晃荡,人们的眼神都比较警戒,小心翼翼地攥紧手里拿着的东西,生怕被抢了去。街上有的路段是由石板砌成的,有的路段依然是泥土路,坑坑洼洼。
这里所有东西的价格都很便宜。权慕清和珑轩蹲在一个小摊上挑选着石头。
熙照国盛产一种比较珍贵的绿色石头,名为熙翠石,其实也就是翡翠,品质极佳。而切割完之后的边角料常常会被做成石章,石砚或其他的装饰品。现在两人翻看着的石头就是这种含有这种翡翠颗粒的石头。
“师傅,你看这块石头怎么样?”珑轩拿着一块长方形的石头,其中一边的翡翠颗粒形成了一朵雪花的形状。
“漂亮!”权慕清忍不住赞叹道。
“小哥挑得真好,好眼光。”卖石头的中年大叔也竖起了大拇指。
权慕清也挑好了一支石雕花枝。
两人付了钱,高高兴兴地往前走。
权慕清边走边把玩着手里的花枝。花枝雕得很漂亮,花朵,树叶都很精致细腻,让他爱不释手。
可是,在一个转角处,他却突然与来人撞了个满怀,花枝也掉在了地上。
权慕清顾不得看来人是谁,连忙把花枝捡起来。可是一朵花的花瓣已经被磕掉了。权慕清一脸痛惜。
来人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权慕清摆弄着女人家才喜欢的花枝,还一脸痛惜。这人委实奇怪。
而跟在权慕清旁边的珑轩也早已扑向他旁边的珑晞。
“皇叔,你怎么在这里?”见到珑晞,珑轩雀跃不已,看来他还是很喜欢这个皇叔的。
“我和墨侍郎在北区看看。倒是你,怎么跑出来了?”珑晞很温和地拍拍珑轩的肩膀。
“我去看望权太傅,顺道也出来逛逛。”
听到珑轩和珑晞的对话,权慕清才从花枝上收回注意力。连忙行礼。
“臣见过王爷。”
然后和珑晞旁边的墨子阳也互相行了礼。
“太傅大人,东西是不是摔坏了?我日后赔您一个。”墨子阳问道,依然是那严肃的神色。
“啊,不用了,没坏,侍郎大人过虑了。”权慕清连忙摆了摆手。
这边珑晞跟珑轩聊完,转过头对着权慕清道:“本王就先带着殿下先回去了,以后请尽量避免带太子殿下到北区来,太傅大人应该知道北区是危险是非之地,若是殿下有个万一,恐怕太傅大人项上人头不保。”
他那蓝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威胁和敌意。
“臣谨遵教诲,不会再有下次。”权慕清连忙伏身请罪。
倒是小珑轩有些过意不去,对珑晞道:“是我非要……”
“太子殿下不必多说,殿下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我们还是先行回宫吧。”说完,他就拉着珑轩离开了,墨子阳也与权慕清告别,紧跟其后而去。
三人远去后,权慕清才长叹了一口气。这凌渊王与墨子阳怎么搅到一起了,还突然到北区来了。两人又不是上下级,墨子阳听说是北区人,是被兵部尚书江程岳一手提拔上来的,而凌渊王长期居住在萧州,所以两人以前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费脑筋。说不定是朝廷要有什么行动吧。
权慕清一个人回了家,收拾了一下第二天上朝的衣物,眼睛也好得差不多了,该去上朝看看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