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星壁便被黎偃叫去了,说是有事情让他处理。
等他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邵萱站在门口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头上还顶着蓬松的乱发,鸡窝一样。
沈星壁看着她的模样,再想起她昨夜的窘样,只觉得好笑。
“笑什么笑?”邵萱嘟起嘴,使劲瞪他。一大早看见他就心情不好。
“笑猪。”
“猪笑。”
“猪瞪我。”
“我瞪猪。”
“猪头。”
“猪脸。”
“猪无能。”
“猪头三。”
“你重复猪头了。”
“猪头三又不是猪头。”
“看来你真是个猪脑筋。”
“你才猪脑筋。”
两个人猪来猪去。沈星壁的笑意越来越浓,邵萱越来越生气。
“你讨厌!”邵萱气得忍无可忍,上前一脚踢了过去。
沈星壁身影一移,下一秒已经绕到了邵萱的身后。他一把抱住邵萱,紧紧圈住她的双臂。邵萱一惊,双脚往后面乱踢。沈星壁带她往后一撤,坐在院子当中的椅子上,然后双腿圈住邵萱的双腿。邵萱坐在沈星壁的一条腿上,被禁锢得动弹不得。
“姓沈的,你想干什么?”邵萱回头怒目相视。
沈星壁看她气鼓鼓地模样,愈加觉得有趣。“小贝丫头,你这脾气太不好,容易生气,还有暴力倾向。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我嫁得出去嫁不出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放开我。”
“我若不放,你又能耐我何?”
“你?!”邵萱瞪他。
“我怎么了?”沈星壁扬起眉毛,笑盈盈地看着她。
“你讨厌!”
“又如何?”沈星壁不以为然。
“啊啊啊,你气死我了。”邵萱仰天长啸。
沈星壁笑得更加开心。
邵萱垂头丧气地低下头,犹如斗败了的公鸡,这沈星壁绝对是她上辈子的仇家。
硬的不行,试试软的。
她回过头,看着沈星壁,笑得温柔。
“沈大哥,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吧。我内急,想去厕所。”
沈星壁看着她那别扭憋屈的笑,摇了摇头。
“刚才的事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踢你。沈大哥,我真的内急,要是憋不住,撒到沈大哥身上就不好了。”邵萱一脸真挚的歉意和担忧。
“我不怕。大不了你再给我买身衣服就好了。”沈星壁不为所动。
“你大爷的,我都跟你赔礼道歉了,你还不依不饶的,是不是个男人啊?”邵萱怒吼一声,发飙了。
“你看,原形毕露了吧,”沈星壁摇了摇头,惋惜道:“本来还想看你再多演会儿戏呢,你就憋不住了。要想我放开你也可以,只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杀人放火我不干,有生命危险的事也不干,要钱也没有。”
“看你那出息。”沈星壁摇头。“就一件事,你陪我下山一趟。”
“确定没有生命危险?”邵萱明亮的眼睛瞪着他。
“当然没有。”有他沈星壁陪着,再危险的事也会化险为夷。
“时间长不长?”
“不长。”出门一两个月解决事情,都不算长。
“好,我答应你,我们早去早回。”
沈星壁笑得狡诈。真容易上当。让邵萱陪他一起,主要是觉得好玩,二则是看看能不能在旅途中发现些什么晏龙涧的秘密。
听到邵萱要和沈星壁出门的消息,黎偃有些惊讶,却也没有阻止。只是叮嘱沈星壁邵萱身体初好,一路上多照顾点她,让两人多注意安全,早去早回,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收拾好行装便出发了。他们先到山下不远处的集镇租了一辆马车,便一路向南,开始了漫长的旅途。
一直行了两日,邵萱见依然未达到目的地,不由得犯了疑惑。
“姓沈的,我们什么时候到啊?不就是去取东西吗?”
“我们去紫州,还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到吧。”沈星壁赶着马车,慢条斯理地说道。
“什么?!”邵萱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说事情很快就会办完的吗?你在骗我?”
“这出个门需要一两个月,这都算是快的,所以不能说我骗你。”
邵萱无语,只觉得又上了贼船。
第三日的时候,两人到达了舒州的汎水县,在一家客栈留宿。
吃过晚饭,邵萱让人送了洗澡水,窝在木桶里泡着热水澡。
今天刚来到这里就听说几天前临近的莲县县令被人给杀了,一剑毙命。所以这汎水县令也惊恐万分,派人看守着官府,还在城门处设防,调查可疑人员。他们也受了好一番盘查才进了城。
这里的人真是没事打打杀杀的,人命如草芥啊。不过说起来,她也得赶紧想想怎么回去了。邵萱从旁边拿起赤琰珠,研究了半天,说不定这三圣珠是回去的线索,所以这次出门她也得多留意三圣珠的消息才行。
沈星壁吃了晚饭,便去了城中最大的药铺。这一次与非天门做敌手,他得备些药才对。
他买了一些天水居制作的解□□丸,将瓶子塞到怀里,准备回客栈。这天水居不参与江湖的是是非非,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但是却惹得非天门不满,因为非天门一发明新的□□,天水居就会有相应的解药。所以非天门一直欲除掉天水居,只是这天水居的弟子常常隐居山野或平民之中,想要找到也并不容易。
出了门,他便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跟踪。
于是,他绕开人多的地方,在一个黑暗的湖边停了下来。
“出来吧。”他回过头,一把扇子抖开来,杀气迸射。
一个黑影攥着一把发着红光的剑,从黑暗中隐现出来。
“古枫,你来做什么?”沈星壁收了扇子。
“路过。”
“莲县县令之事,是你做的吧。”
古枫点头。
“你和谭小姐果然是逃不出谷主的掌心。”
古枫拧起眉头不语。谭月溪被困在主人手中,自己只能听命,继续做一个杀人机器。
“我该走了。”沈星壁转身离开。
“你以后待如何?”
“我自有我的打算。”
“你也好自为之。”
“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沈星壁刚回到客房,脱了衣服就听见砰砰地敲门声。
“怎么了?又吃错什么药了?”沈星壁拉开门,一脸无奈地看着兴奋的邵萱。
“我想好了,既然我们就要去闯荡江湖了,我就为自己取了个艺名,叫乌鸦。”邵萱推开他,一屁股坐在屋子里的椅子上,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乌鸦?”沈星壁皱了皱眉。
“对,象征死亡与不幸的乌鸦,怎么样?这名字叫出来响当当吧。”邵萱一脸洋洋得意。
沈星壁斜着眼,取笑道:“我看你这只又扁又瘦的乌鸦只会让人拆了入腹吧,竟然还妄想抛出来吓人?”
“你别把人看扁了,我虽然没有武功,但总会有用处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厉害的。”
“哦?‘总有一天’是哪一天呀?可不要让本公子等到猴年马月,本公子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那你从今天起就给我小心点!”
“哦?我不小心,你又能拿我怎么办?”沈星壁笑得嚣张。
“你---哼,懒得理你。”每次跟沈星壁讨论的结果就是自己被气得够呛。
沈星壁摇着折扇,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发笑。小贝长得细眉细眼,面相虽然普通了点,但是眼神却很灵动。平常总是眉飞色舞,朝气蓬勃,与他拌嘴斗气从来不知疲倦。若不是这几日有她在,赶路的日子肯定会无聊得很。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邵萱凶神恶煞地瞪他。
“美女?一只小乌鸦竟然敢大言不惭称自己为美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沈星壁出言讽刺道。
“你——”
“我?我怎么了?”
“你无聊!”
“我本来就无聊。”
“算了,懒得搭理你这种无聊的人。”
“我又没让你搭理我。”
“天哪!”邵萱郁闷地仰天长叹。若是有一天她突然暴毙,肯定是被沈星壁给活活气死的。
“算了,我要回去睡觉了。”经过一番打击之后,邵萱落魄地起身回房。
沈星壁看着她灰溜溜的背影,竟觉得有些怜惜之意。
第二天一早,邵萱便看见沈星壁在楼下等着她,还有一桌香喷喷的饭菜。
“沈大公子,你良心发现了。”邵萱一屁股坐下来,不客气地夹了一个鸡腿放在自己碗里。
“我从来没有虐待过你,跟良心发现有什么关系?”
“还说没有虐待,你是精神虐待我。”邵萱抗议。
“精神虐待,这词新奇,说来听听。”
“你没发现吗?你总是喜欢打击人,尤其是打击我。从语言和心理上打击。所以我猜你肯定人缘不好,不招人待见。”邵萱惋惜地摇摇头,吐了鸡骨头,上前去夹猪肘子。
“哎,此话差矣。”沈星壁挡开她的筷子,把肘子夹到了自己碗里。若说喜欢打击人,他只是喜欢打击她而已,对其他人他都是彬彬有礼的。不过此话若说给她听,她肯定又要爆炸了。
“你看?你不禁精神上打击我,生理上也打击我,饭都不让我吃。”邵萱不满地看看他,看看猪肘子。
“吃猪肉太多,会变得跟猪一样,傻掉的,多吃点青菜,长长脑子。”沈星壁筷子指了指旁边的青菜。
“变傻我也要吃,关你屁事。”邵萱一把抢过猪肘子,狠狠地啃了两口。
沈星壁笑,吃货一个。“也好,多吃点吧,今天出了这祁县,我们就得爬过磐山,去紫州。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估计不会遇到什么人烟,更不要说这么美味的饭菜了。”
“爬山?”邵萱瞪大了眼睛,还好几天,岂不是得风餐露宿。“没有别的路可走吗?”
“有,但需要绕道旋州,时间更长。”
“我们又不赶时间,顺便绕道看看风景。”
“我们必须两天后到达紫州,否则时间拖得太久,就晚了。”
“啊?不就是取东西吗?不用这么赶吧。再说,你不是还说需要十天半个月才到的嘛。”
“你没听说过夜长梦多啊?”沈星壁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她。
邵萱无语反驳,狠狠地瞪他。
两人吃完饭,在街中买了一些食物便出发了。
离开祁县奔波了半日,他们便到了磐山脚下。
在山脚下的小村落里沈星壁寄放了马车,两人补充了些水,便上山了。
深秋的山格外阴冷,除了一些耐寒的植被和树木外,其他树木基本上已经是光秃秃的了,还有一些野果挂在光秃秃的枝桠上。
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邵萱依然背着自己的包袱,在后面哼哧哼哧地往上爬着,而前面沈星壁步伐轻盈,一直远远地把她抛出几十米外。
“姓沈的,”邵萱刚想说“你等我。”却见沈星壁戛然止步,回过头来,锁着眉头,狠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噌噌两下,来到了她身边。
“你想干嘛?”邵萱嗫嚅着,警戒地往后退了两步。
沈星壁一拍扇子,道:“我忘了,你不会武功,这样两天绝对到不了紫州。”
“你现在才想起来啊。”邵萱白了他一眼。
“所以,你要么快点走,要么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沈星壁阴险地看着她。
“你敢?我告诉黎老爷去。”邵萱瞪他一眼。
“那恐怕不等你下山,早被狼给吃了,所以若想保住小命的话,就快点走。”沈星壁一脸严肃。
邵萱看了看周围昏暗的天色,还有茫茫的来路,有些惧意,这深山老林若是留她一个人,实在是有些可怕。
“走就走,谁怕谁。”邵萱心一横,绕开对面的沈星壁,埋头往前走。
沈星壁在后面微微一笑,三两步便超过了邵萱,把她远远抛在后面。
邵萱在后面半跑着前行,沈星壁就那么不远不近地在前面轻松地走着,还时不时回过头看她一眼。
邵萱咬牙切齿。不就是会武功,会轻功嘛,欺负她,到时候让他好看。
半个时辰后,邵萱已经快坚持不下来了,脚底板磨得生疼。而天色也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沈星壁的身影也看不清楚了,周围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惹得她心里发毛。
“快点上来吧。”前面突然燃起了一堆火,耳边传来了沈星壁的催促声。
邵萱心里一喜,赶紧赶了上去,终于可以休息了。
沈星壁在山体的一处凹陷处,摆弄着一堆柴火,这些都是趁邵萱爬上来的间隙搜集过来的。
邵萱一屁股便坐到了火堆旁边,把包袱往脑袋上一垫,躺下去便再也不想动弹了。
“吃点东西,喝点水吧。”沈星壁递过来一个烧饼夹着块酱牛肉,还有个水袋。
“哦,谢谢。”邵萱接过来,勉强坐起身来。这一躺下,真是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连脚底板也疼得厉害。
她默默地喝着水,吃着烧饼。
沈星壁三口两口便吃完了东西,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四周。
吃完东西,邵萱脱了鞋,发现脚指头下面磨起了几个大大的水泡。她忍痛,趁着火光,把一个个水泡挨个掐破,火辣辣的疼。等她处理完,抬头却发现沈星壁人不见了。
她一惊,四处张望,寻找沈星壁的身影。
“姓沈的,沈星壁,你在哪儿?”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
“叫什么呢?我还活着呢。”沈星壁的声音传来,便见一个人影一闪,便来到了她面前。
“你跑哪儿去了?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吓死我了。”邵萱安了心,埋怨道。
沈星壁笑:“你不是带来死亡与不幸的乌鸦吗?有什么好怕的。”
“我是不怕,我是担心你。万一你被什么野兽吃了,我就没法跟黎老爷交代了。”邵萱辩解。
沈星壁笑,明明就是害怕,但就是嘴犟,死不承认。
“把脚伸出来。”沈星壁手上拿着一束草药,蹲了下来。
邵萱顺从地伸出脚,沈星壁把草药汁挤出来,抹在邵萱的脚上。顿时那火辣辣的疼痛就消失了,也不再有肿胀感。
“好点儿没?”沈星壁问道。是他大意了,平常总是与黎千暮行动,现在突然与邵萱同行,从来没考虑过邵萱不会武功之事。而时间不能再拖,他又不能让她一个人下山去,只能拖着她前行。
“嗯。”邵萱点点头道:“谢谢你啊。”
“难得你也会真心道谢。”沈星壁噙着笑意,添着柴火。火光映着他安静的面容,让人安心。
“当然了,知恩图报咱还是知道的,不过我的脚成这样,你也有份,所以两清了,谁也不欠谁。”邵萱又恢复了神气活现。
“也好。我也不想被人缠着,说什么救脚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之类的。”沈星壁掏了掏耳朵,依然取笑她。
“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邵萱背过他,躺下身,气呼呼地睡去了。
沈星壁依然兀自笑得开心,这丫头的臭脾气,得有人好好□□□□才行。